进来勇卫营,朱常淦看着里面的环境,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一些。
“孙将军,黄将军,咱们军营的配置如何?
“回陛下,勇卫营的配置都在这里了。”孙应元取出来一张配置表递给了王承恩,再由王承恩递交到皇帝的面前。
纷杂繁列,其中红夷大炮,弗朗机火炮、火门枪、三眼铳,鸟铳等各种长短火器赫然在列。
“朕刚刚进门的时候,发现你们操练的尽是骑射、步阵、藤牌,为何不操练火炮和火枪?”
“回陛下,这……”孙应元张口结舌,涨红了脸。
反倒外号‘黄闯子’的黄得功站出来粗声说道:“回陛下,那些火器中看不中用。”
嗯?
朱常淦皱眉,自己记得明后期火器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十分繁荣的地步。
努尔哈赤就是袁崇焕用火炮给炸成重伤,才一命呜呼的,怎么到了黄得功的嘴里,就不堪重用了?
“如实说来。”
孙应元和黄得功这表情,让朱常淦的脸顿时有些难看。
孙应元硬着头皮站出来道:“回陛下,火炮还好,鸟铳、三眼铳这些东西,十之八九会炸膛,勇卫营因为炸膛被炸瞎眼睛,断手,殒命的不在少数。”
“炸膛这么严重?”朱常淦站起身,“朕看看这些火铳。”
眼见陛下非得要看,孙应元只能跺了跺脚,将仓库给打开。
其中的场景,瞬间让朱常淦的脸都紫了。
气的肋骨疼。
里面尽是蛛网,火铳被散乱的扔在地上,拿起来,上面锈迹斑斑,其中有不少是已经炸过膛的,从中间裂开,如被剖腹的铁器。
扔在地上,发出的不是瓷实的声音,而是类似于烂铁皮的噗嗤声。
“拿着这玩意,救大明?救个锤子!”
朱常淦知道大明朝烂,但烂成这個样子,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尼玛,这还没开始呢,又给自己上难度?
仓库之内气氛阴郁如水,
谁也不敢说话,王承恩几次张嘴,最终还是咽回去了。
良久,
朱常淦才深吸一口气,指着孙应元,“从勇卫营给朕挑四百人出来,旨意朕随后曹公公。”
“这四百人要手眼灵活,精明强干。”
“是,陛下!”
一方面防止锦衣卫那边出事儿,自己身边有兵可用,另一方面,就是解决火器的问题。
火器,
若想拯救大明,火器是绕不开的议题。
也正是如此,他进来勇卫营问的第一件事便是火器的使用情况。
只有知道火器的情况,才能针对性的改进,对满清形成代差,形成非对称的战略力量。
……
襄王府,
崇祯听到朱常淦在勇卫营中的话,不由苦涩的摇了摇头道:“也是打火器营的主意吗?”
“这个方法,朕又不是没有想过,可结果呢?……”
大明可能打赢战争的出路,这个问题,崇祯之前也想过。
崇祯的做法是两个,
一个是搞战法革新,对明军进行火器改造,提升军队的战斗力。
第二个,就是搞钱,把国库的窟窿补上,把边关将士的军饷给补上,给灾民们发钱,赈灾。
先不说第一个,
单说火器改造,崇祯还真有资格评判。
崇祯三年的时候,曾经用过两个人,徐光启和孙元化。
徐光启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先驱,他在天启年间就提出来以西洋大炮打击建奴,以当时澳门的葡萄牙人和他们的火器组成的雇佣军,帮自己打。
并于崇祯三年一月抵达北京。
后来徐光启又向崇祯上奏疏,讲述了一套以西洋大炮为核心的供方体系,一次淘汰明兵手中的大刀、长矛、藤牌冷武器,转而换成火炮、鸟铳这样的全面火器营。
在徐光启的思路里面,火器营满编4000人,配置百门大炮,一百二十门派车,鸟铳1200门。
而这样的火器营,他在奏疏上写明,要配置15个,也就是六万人的超时代想法。
此时,火器专家孙元化在军营之中崭露头角,火器营的威力令后金胆寒,接连收复关内四城、守卫皮岛。
这批葡萄牙雇佣兵和训练首个火器营7000余人,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结果,两年不到,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叛变,300余门火炮,7000火器营兵勇,全部被俘。
孙元化赴京被处死,徐光启又离世,使得这条路戛然而止。
更要命的是原本大明朝和后金在火器上的不对称差距,也因为这次叛乱,一下子拉到了同一水平线。
因为火器营中被俘的有火器营副将吴进盛、参将潘学,红夷大炮参将卢之能、程緼和火药局参将贾志强等技术型军官。
同时被抢走的还有大量的图纸。
导致这件事情的结果除了党争,还有一个就是袁崇焕。
正是他杀了毛文龙,而孔有德、耿仲明是毛文龙的旧部,使得他们有了投靠建奴之心。
借用兵部对后金的一句评价:
“建州兵结阵,前一层用板约五六寸,用机转动如战车,以避枪炮,次一层用弓箭手,次一阵用小车载泥填沟堑,最后一层仍用铁骑,人马皆重铠,俟火炮既发,突而出,左右翼殊死战,人莫克当者,官兵不能支。”
简而言之就是以骑兵、火炮结成战阵,人马都披着重甲,在火炮的掩护下冲锋,如此才是大明军无法抵挡的原因。
也正是因此,崇祯彻底熄灭了用火器战胜后金的心思。
……
与此同时,
礼部尚书黄氏俊连续几天守在温府门前,终究还是堵住了温体仁。
“阁老,陛下此番在朝堂之上的作为,属实有些蹊跷,我们不得不防啊!”
黄氏俊是广东顺德右滩人,万历末年状元及第,不算东林党一派,反而与温体仁来往密切。
这些年温体仁打压异己,能入阁的,都是他的人。
温体仁喝了一口茶,“黄尚书,陛下那边自有打算,我们做臣子的着什么急啊?”
“温阁老,陛下这次抄王之心的家,显然酝酿良久,我们若是不止住陛下的这股气机,恐怕陛下还会其他动作。”
“这个头儿不能开……若长此以往,朝堂之上恐将生乱啊。”
这是他最担心的。
温体仁笑着摆手道:“陛下这两日确实有些反常,但你我与陛下共事这么多年,还不了解陛下是什么人吗?”
“只是多疑而已,折腾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黄氏俊刚想说话,却被温体仁打断道:“黄尚书,我怎么没有见到你参钱谦益的奏疏啊?”
“呃……”黄氏俊不由一怔。
温体仁和东林党的纠葛,他其实是不想参与的。
但既然温体仁问起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已经写好,来的太急,忘带了。”
“哦,明日在大殿之上参钱谦益也一样。”温体仁笑道:“你恐怕还不知,钱谦益被捕入狱了吧?”
“啊?已经入狱了?”黄氏俊不禁猛然抬头,“那东林党那边……”
“无妨……”
就在这时候,就听着外面管家跑了进来,“老爷,宫里来人了。”
一个小黄门笑着进来,“温阁老,陛下让我给你捎个口谕:既然线索完整、证据充分,当彻查钱谦益一案。”
“谢陛下!”温体仁闻言不由眼中狂喜,脸色无惊无喜。
小黄门捎完口谕,管家带到一旁去领赏银去了。
温体仁的脸上的笑意才开始转圜开来,“黄尚书,如何啊?”
“陛下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陛下!”
“不必过分忧虑,还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眼下的大事上来!”温体仁指了指一封弹劾钱谦益的奏疏,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