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朕问你,高起潜现在何处?”朱常淦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
这狗东西,最初是监军太监吕直的副手,随军出征胶东,也不知道怎么就博了一个“知兵善战”的名头。
也正是这名头,被崇祯所深信不疑。
但也正是因为他,坑死了卢象升。
李自成打进京师的时候,他逃之夭夭,南明政权建立不久,他被征兆担任京营提督,但很快清兵南下时,又立即投入了满清的怀抱。
既然自己暂时不能将卢象升给调入京都,但却可以暂时将宦官高起潜这個祸害先调回京都。
一个小黄门跪在地上回道:“皇爷,高公公如今在辽东。”
“传朕的旨意,把他召回来。”
就在这时,王承恩回来了,“陛下,高公公知兵,在辽锦监军,你让他回来,可有人替代?”
“没有人替代,实在不行派个小黄门过去监视即可。”
“这……”王承恩的脸色顿时一变,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你想违背朕的旨意?”
“内臣不敢!”王承恩见皇帝脸色不善,连忙跪下说道:“内臣这就让内阁拟旨。”
从皇宫里面出来,王承恩的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有去找内阁,而是去找曹化淳去了。
他也是宦官,皇帝要将高起潜给调回来,却并没有让内臣中的重臣去补空缺,这透露出来一个巨大的信号。
皇帝要削弱太监的统兵理政权了。
……
襄王府内,崇祯闻听朱常淦的话,脸色也是大变,怕自己在独孤先生面前做出什么不适的举动,他借口出来如厕。
“内臣之法不可撤!高起潜不可回!”崇祯脸色发青的说道:“此乃自毁长城。”
崇祯初年,他将阉党清扫一空,但很快发现文官们同样是不可靠,于是在崇祯七年八月的时候,发表了一份特别谕旨。
先是大肆指责了朝廷官员。
“朝廷开科取士,对官员寄予厚望,待遇优隆……不想诸臣营私舞弊,推卸责任,不恤百姓,置民生于度外……”
总体的意思就是皇帝对满朝文武寄予厚望,结果你们却贪赃枉法,不干实事,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恢复“祖制”了。
所谓的祖制就是现在的内臣出边关任监军,高起潜就是那时候被推出来的。
高起潜任监军的第一年,就将孔有德给打的落花流水,大获全胜,所以在崇祯眼中,高起潜是大明朝的军事家。
怎么可以就这么调回去了?而且不仅调回去了,随意找个小黄门去补空缺?
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宦官统兵理政,你这一句话,岂不是把我多年的努力拱手给扔掉?
就在崇祯愤然想骂人的时候,一个脚步声走了进来,“吾儿,怎么这么长时间?独孤先生那边等你很久了。”
襄王朱翊铭亲自过来监督了。
“我……我可能吃坏肚子了,马上回去。”崇祯连忙起来,脸色难看的朝着书房方向行去。
……
对于将高起潜召回来,朱常淦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高起潜所谓的“知兵之名”只是一个偶然,要不然也不会只打了一次胜仗之后,就一败再败。
宦官虽然是自己人,但他们自小生活在皇宫之内,压根就接触不到兵事,多是贪鄙昏聩之辈,用他们做杀人的刀子好使,但用来对外用兵就不灵了。
崇祯六年,总兵张应昌率军到陕西剿匪,结果监军太监阎思印趁机大肆索贿,汾阳知县无法达到对方的满足,被逼投井自杀。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数,也从侧面说明太监来统兵理政,非但不能改变局面,恰恰相反。
他们在军中的所作所为,反而会大大的削弱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加速大明灭亡。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觐见。”
“让他进来。”
朱常淦看着满身血腥味、满脸愁苦的李若琏,“李指挥使辛苦了,可遇到什么难处?”
“回陛下,并没有遇到什么难处,只是……文渊阁大学士张四知该如何处理?”李若琏额头上一层细汗的说道。
张四知被下了诏狱,可毕竟是内阁重臣,诏狱之中什么环境,万一死在狱中,惹恼了文官,到时候百官弹劾,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做锦衣卫这么久,自然也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
他是不会做任何一件不利于自己名声的事情的,永远把做事儿的人推出去背锅,自己落好名声的人。
朱常淦定定的看着他,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听你这么一说,朕倒是觉得张四知罪不致死,但大不敬之罪还是免不了的,你去把刑部的主事叫来。”
……
刑部尚书名字叫郑三俊,经历了万历、天启、泰昌、崇祯时期的四代重臣。
听闻是讨论张四知的问题,郑三俊连忙大呼道:“陛下,忧劳少过,人情郁结未宣……愿保圣躬以保天下,收人心以收封疆。”
朱常淦没有和他闲扯,而是直接简明扼要的问张四知该以何罪论处。
初始郑三俊还想辩驳什么,但朱常淦压根就不松口,不满意,我就继续将张四知看押在诏狱之中。
最终只能说到四十廷杖的时候,朱常淦终于开口了,“就这么办吧,朕要亲自去午门之外看行刑。”
“……”郑三俊的脸上的肌肉抽搐。
大明朝的廷杖是司礼监批红之后,由刑部审核,最后交到锦衣卫手上执行,如今东厂和锦衣卫都到了皇帝的手中。
再加上皇帝亲临,想作弊几乎不可能。
若是其他人,这一套流程至少要走个一两天,但东厂、锦衣卫在手,一个时辰不到,张四知便被从诏狱之中拖了出来。
大明朝的言官以“铮谏”为荣,以骂皇帝为最高目的,不少人以此谋取政治资本,以被皇帝廷杖而沾沾自喜。
以往每一次有人被廷杖的时候,下面的人文官们都乌央乌央的,眼中精光闪烁,喧哗声不断,恨不能被打的那个人是自己。
一次“舍身诤言”或许能往自己在青史上挣下一点笔墨。
单单这一点便足够他们疯狂。
但这一次,场面却是极其的沉默,表情各不相同。
有悲泣的,有同情的,有叹然的,也有目光兴奋如火的……
因为张四知不是谏言被打,而是“大不敬。”
更因为根据传统,受到严重申饬的大臣是不能再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的,也就是说张四知这次之后,从内阁退出来是必然的,这样的话,内阁就有了空缺。
“你们兴奋什么?这位置是给你们留的吗?”朱常淦看着所有人,淡淡的说道。
自己之所以要严格申饬张四知,将他踢出去内阁,是因为刚刚有人来报,孙承宗进京了。
“崇祯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个‘特简’就很符合我的性格。”
所谓“特简”,就是皇帝自己选择、任命内阁的特权。崇祯都可以用,朱常淦用起来就更没有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