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崇祯把范永斗他们给抄家灭族了?”皇太极猛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金钱鼠尾的太监低着头回道:“四天之前的事情。”
“岂有此理?那他们给朕的物资岂不是也落在了大明皇帝的手中?”
“嘭~”
一声巨响,却是皇太极就手中的茶碗给砸了出去,吓的隔壁的一个女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此女正是皇太极的女人,博尔济吉特氏.海兰珠。
海兰珠璧玉般皎洁的面庞上,嵌着一双引人注目的丹凤眼,乌黑发亮的长长的微卷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高高隆起的高髻,哪怕是刚刚受到了惊吓,浑身抖动,但在众人看来,却也是别有风韵。
皇太极一生有十五個女人,而他最爱的就是眼前这个二婚女人。
直到26岁,才嫁给皇太极,而他妹妹孝庄文皇后比海兰珠小4岁,却早在9年之前就已经嫁给了皇太极,却没有她得宠。
嫁过来仅两年,皇太极便封她为关雎宫宸妃。
可见其魅力之大,便是肃清王豪格看到她汹涌澎湃的一幕,都忍不住狂言口水。
眼见皇太极看过来,豪格连忙低下头问道:“皇阿玛,您真的要与大明和谈吗?”
“和谈?怎么可能和谈?朕不过权宜之计罢了……”皇太极只想伐“大木”,将大明朝一点点的给拖垮。
这些年,他为大明指制订的“伐大树”战略阳谋无疑是极为成功的
天启七年,坐稳了汗位的皇太极率领大军进攻大明在辽东的最后屏障宁锦防线,结果在宁远、锦州城下碰得头破血流。
宁锦之战的惨败,令他深刻的认识到八旗军战力的强悍并不能扭转后金相对于大明在人力、物力、财力上的巨大劣势。
他皇太极也意识到,不能让大明朝缓过来,如果大明朝内部稳定下来,早晚能运用人力、物力、财力上的巨大优势平定辽东。
经过深思熟虑,皇太极在范文程等带路党的帮助下制定了取代大明的“伐大树”战略:取燕京如伐大树,需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
既然是“伐大树”,那么只用好八旗军这一把刀是不行的,在范文程等人的建议下,皇太极决定向大明“借用”流寇这把刀。
崇祯九年,孙传庭于陕西黑水峪擒获寇首高迎祥,洪承畴、卢象升正在集中兵力力图全歼李自成、张献忠等其他流寇。
为了防止流寇被全歼,皇太极于同年五月令阿济格等将领率大军在袭扰宣、大重镇后转掠京师附近。
果然,面对阿济格的大军,崇祯帝不仅没有认真分析其意图,反而自乱阵脚。
先是令卢象升、洪承畴率军赴宣、大布防,后又令卢象升、秦良玉等率军赴京师勤王,结果导致李自成、张献忠等部在明军主力被调离后迅速发展壮大。
但除此之外,皇太极其实还有一把“软刀子”。
同样是他“伐大木”的重要组成部分。
那就是范永斗等为首的晋商,他们就如同水蛭一样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然后又将吸到的血供养到了满清这边。
各种的军械、铁器、粮食、物资、情报……源源不断的被这些晋商们从中原带过来,使得皇太极对于中原的憧憬,觊觎越来越盛。
晚上做梦,都能梦到北京的金銮殿正在朝着自己频频招手。
如今这软刀子被斩断,皇太极如何不气?
“皇阿玛,你又流鼻血了。”豪格连忙抽出来手帕,递给皇太极旁边的太监。
皇太极肥胖,脸色始终有些发红,特别是动作比较大的时候,总会气喘吁吁。
他这些年其实经常在流鼻血,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种越加严重的态势。
小太监想替皇太极擦,却被他一把推开,目光冷冽的说道:“不能让大明朝这么安生,等他们腾出手来,对付完了晋商,便会想法子对付流寇,万一流寇被灭,就要集中兵力来对付我们大清了。”
“既然是伐大木,那刀子就要锋利,我们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多尔衮、豪格、岳讬接旨,朕允你们分率大军入关,再次进掠大明京师。”皇太极眯着他那双三角眼,“记住,进攻大明京师不是目的,只是姿态,朕要吸引明军主力前来勤王。”
“是,皇上!”
多尔衮和礼烈亲王代善之长子岳託跪下领命。
从崇祯二年起,皇太极率领后金军绕过宁锦防线,取道内蒙古,从长城龙井关、大安口和洪山口三处入关,拉开了后金翻越长城进关的帷幕。
此后五次入关,累次不批,但如果细究其原因,不难发现,皇太极的每次出兵都隐藏着深意。
崇祯二年,他彻底摆平了想要跟他掰手腕的莽古尔泰和阿敏两大贝勒,剩下的代善只敢俯首帖耳,四大贝勒执政已成历史,皇太极大权独揽。
崇祯七年,皇太极再次率兵入关,这次他啃下了大凌河这块硬骨头,逼降祖大寿,并击溃了前来增援的监军道张春率领的四万多人,关外明军精锐损失惨重。
蒙古方面,皇太极更是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远征察哈尔后,林丹汗亡命青海,部众大半溃散,收纳其残部为自己所用,察哈尔部再也无法对后金构成威胁。
战争结果大获全胜,明军不敢主动出击,只能坐视后金往来穿梭。
第三次,也就是去年。
皇太极亲征朝鲜,为了防止大明乘虚发兵,于是派出了阿济格领兵进关,阿济格带着满清军在京师周围不断劫掠,消耗明军实力,一个月内克12城,胜56阵,杀得明军胆寒才携带大批物资从容撤退。
几个月后,朝鲜彻底投降满清。
皮岛的陷落正是上次的余波而已。
这次皇太极欲故技重施,将“砍而不伐”的战略发挥到极致。
皇太极按着桌子,眼底喷火的说道:“朕要让大明皇帝知道,吃了朕的,拿了朕的,可不是就这么算了……要给朕加倍地吐出来!”
……
襄阳城,
前三场已经考完放榜,这被称为圆案,最后一场考完没多久就听说要放榜,今年襄阳城遭灾,再加上流寇作乱,人数少,所以放榜比以往更快。
天黑的时候,崇祯和襄王朱翊铭翘首看着榜单上的名单。
榜上姓名横排,有先后次序,叫做长案。第一名称为案首。
最后一名之下用朱笔画一勾,以示截尾。
“在上面,在上面……”丫鬟红桃脸色发红的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说道。
第三名!
不是案首,但名次已经很靠前了,这还是经历了考试院里面的风波之后,能考得这样的成绩依然不错。
“不愧是吾麒麟儿!”襄王朱翊铭大喜,他们之中有的年龄有不少已经是白发。
拉着崇祯就往回走,“回王府,准备一下,咱们去参加府试。”
大明朝的县试原本是二月,因为流寇和天灾,往后延了一个多月,如今已经是四月,府试日子离着没几天了。
赶着马车回襄王府的路上,崇祯竟然再次躺在襄王的身边睡着了。
襄王朱翊铭手里拿着扇子,轻轻地给崇祯扇着,随着天气回暖,襄阳城里面已经有了蚊蝇。
他喃喃的说道:“想不到我麒麟儿竟然真考上了?!”
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哎~如今的天子,多疑猜忌、急躁易怒、自以为是……也不知道父王这样做是不是害了你?”
“父王和你一样,何尝想看着咱们老朱家的江山就这么落下去了,但与大明的江山相比,父王只希望你好好的,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等马车停下,襄王朱翊铭先钻出来,想了想,低声告诉马夫,“世子正睡着,你这样……绕着王府继续转悠,这样吾儿不会惊醒过来。”
他发现崇祯在马车上的时候,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睡的香,不由想出来这样一个法子。
但马夫刚牵着马准备走,却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父王,到了吗?”
襄王朱翊铭扭头,连忙上前扶住他,“吾儿怎么起来了,再睡会儿啊?”
崇祯挠了挠头,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儿,刚刚襄王在的时候,他什么感觉也没有,但襄王朱翊铭一离开,他突然就惊醒了过来。
他跟着襄王朱翊铭往府里走,就听着襄王兴冲冲的拉过来管家:“世子高中第三名,所有的仆人、丫鬟都有赏,一会儿去管家那里领。”
“谢王爷!”管家随即扯着嗓子喊道:“都出来了,王爷说了,世子高中第三名,所有的……”
王府里面顿时一阵欢呼声,一个个排着队来给崇祯道喜。
“给王爷、世子道喜!”
“给王爷、世子道喜!”
“……”
崇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之间竟然无语凝噎。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给自己道喜过,哪怕是当初自己还是信王大婚的时候,在客氏、魏忠贤的阉党的监视和恐吓之下,也没有几个人向自己真心实意的道喜。
到后来登临大位,就更没有人朝着自己道喜了。
宫里的太监、宫女看着自己,无不惊惧、慌张、充满心机……从未有过这等载欢载笑、欢呼雀跃。
这么多不带任何功利算计的笑容,让崇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涌上心头,眼睛发红。
……
乾清宫内,
朱常淦面前跪着一个人,崇祯的老丈人。
嘉定伯周奎。
“知道朕将你叫过来所为何事吗?”
“回陛下,五城兵马司的事情,臣知罪,臣这就和周鉴把右都督、都督同知的官给辞了!”周奎跪在地上,宛若一堆肥肉烂在那里。
“辞了?”朱常淦瞥向他,“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官啊,就这么辞了?”
嘉定伯喜欢当官,尤其喜欢当大官,他因为是国丈,所以被赋予南城兵马司的右都督,连他那憨种儿子也升任了都督同知,两人的俸禄加起来接近两千石。
对于贪财的嘉定伯,他竟然出口就说要辞了?
朱常淦盯着周奎的眼睛,“朕就不明白了,锦衣卫对晋商动手,你南城兵马使为何会异动?”
嘉定伯周奎的肥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臣……臣也不知道!”
前天,南城兵马司的一下子死了一千多号人,那一夜,幸亏憨种周鉴那天喝醉了没有去,要不然他这儿子就没了。
周奎此时额头上的汗珠不住的往下落,他这女婿皇帝是真的翻脸不认人了,再不把自己这憨种儿子给弄回来,真不知道啥时候就被这女婿一刀给咔嚓了。
“辞官不是这么个辞法,即便是朕……也不能无故夺人食禄不是?”朱常淦看着嘉定伯装糊涂的样子,不由气笑了。
将他给扶起来,“国丈,你是了解朕的,要不然你看这样,朕将周鉴调到锦衣卫?”
嘉定伯一听脸都绿了,连忙跪下来恳求道:“陛下……求陛下开恩啊!他去不得锦衣卫。”
去锦衣卫?
可别了,锦衣卫现在比五城兵马司还可怕。
听说从锦衣卫指挥使到千户、百户以及下面的普通士兵,都要参与训练。
训练艰苦也就算了,关键还要相互监督,自省、反思自己有无违法乱纪,就周鉴这种憨批去了,估计两天都熬不过去,就被人给揭发检举了。
再来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憨批能不能回来都是两回事儿。
朱常淦看着他,“朕还听说你府上有个美姬,名字叫陈圆圆?”
周奎惊惧的将头抬起来,“陛……陛下怎么知道臣家中有这么一个人?”
陈圆圆,原名邢畹芬。
因父母早亡,从小寄养在姨父家,因姨父姓陈,所以便改名为陈圆圆。
后来,她被姨父送进了梨园行,进了这贱行当,陈圆圆只能一切听天命,尽人事,由于天资颖慧,很快就在梨园中崭露头角。
许多王孙贵族不惜万金一睹芳容,富家子弟也趋之若鹜。
周奎这人其他爱好没有,唯独喜欢听曲唱戏,几经查访,惊人介绍便将梨园歌姬陈圆圆给收到了府中,做了一个歌舞伎。
这事情周府的人都不曾得知,陛下如何知晓的?
他的眼神狂变,“坏了,陛下竟然一直在监视自己?”
果然,朱常淦下一句犹如五雷轰顶。
“朕知道的可不止这些……骄奢淫逸,锦衣卫多次向臣禀报,朕本想饶你一命,可你不仅不收敛反而越加放肆。”朱常淦将一封文书摆到了他的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咕嘟!”周奎的喉结滚动,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心中狂跳,眼神之中充满惊惧。
“不敢说了?”朱常淦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朕就替你说出来……这是范永斗交代的供状。”
“朕竟然没想到你竟然也参与了其中,你作为大明的国丈,却做这种事情,广蓄多产何益?”
“别怪朕,做这种事情之前,你就该想到,如果事发了,该如何自处?”
周奎浑身颤抖,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满头汗水顺着肥下巴往下淌,委顿在地,“陛下,饶……饶命啊!”
朱常淦眼睛眨都不眨,冷若寒冰,冲着王承恩挥了挥手。
太祖朱元璋曾说过,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
王承恩顿时领会,扯着嗓子唱道:“嘉定伯谋逆叛国,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