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娘的,贝勒杜度两万五千八旗兵都败了,岳託不让他的镶红旗过来,反而让我们八千人过来?”
蒙古将领桑噶尔寨忍不住向阿兰柴抱怨道。
阿兰柴魁梧如山,满脸的络腮胡子,斥责道:“不要说那么多,被大帅听去,有你好受的,还嫌弃挨的打少吗?”
作为后降的蒙古兵,他们暂被编进岳託部下。
但岳託性情乖戾,对八旗子弟都不友好,何况是对他们蒙古骑兵,一言不合,非打即骂,全然不当人。
说起来,岳托这性情和他爹和硕礼亲王代善有关系。
岳托自幼丧母,代善和继母对他极为刻薄,虐待。
以代善次子硕讬(岳讬的同母弟弟),就是因为无法忍受代善的虐待而突然失踪,有人谣传他“叛逃”投奔明朝而去。
在还未确定硕讬是否叛逃时,代善即一口咬定硕讬有叛逃之心。
在找到硕讬并且其本人明确表示并没有叛逃后,代善还是向努尔哈赤三番五次请求斩杀硕讬,最后努尔哈赤查明真相才释放了硕讬。
岳托死后,阿兰柴、桑噶尔寨等也因此举报岳讬有谋逆之举。
当然这是后话,抛下暂且不表。
眼看接近目的地,阿兰柴勒住马头,“吁~~~”
看着远处的山坳和平原,“杜度就是在前面遭遇的明军吧?”
“斥候传过来的消息,就是前方五里处。”桑噶尔寨眯着眼睛骑马赶到近前,“明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能打败满八旗?这中间是不是有诈?”
满清军制,
每牛录编为300人,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每固山为一旗。
牛录首领名为牛录额真,甲喇首领名为甲喇额真,固山首领名为固山额真。
“斥候就在远处看着,若我们连上去接触都不做,回去定会被岳托治罪。”阿兰柴目光闪烁地说道:“传令,全军进入山坳口就折返回来,所有将士冲入山坳之中。”
桑噶尔寨点头,“明军的火炮再强,也打不了这么远吧?”
简单点说,就是带着人马从山坳前面跑一遭,既没有多大的危险,又可以向岳託交差。
号角声划破整个寂静的天空。
……
几里之外,大明的将士们看着远处蒙古兵马蹄扬起的烟尘。
地面上的尘土都在颤抖,而大明的所有将士们的心在也在这一刻咚咚的响个不停。
哪怕已经大胜一次,但再次面对满蒙的骑兵冲锋,依然被其威势所慑。
“近一点,再近一点!”黄得功手中勒着战马的缰绳,目光如火一般,一边死死地盯着敌人,一边不时地看向中军那边的旗帜。
果然,几分钟之后敌人终于动了起来。
“来了,终于来了!”
黄得功脸上的肌肉大笑的隆起,“满八旗犹且不及,蒙古兵更是一群乌合之众,插标卖首尔!”
黄得功没有什么文化,但尤其喜欢三国中的武圣关羽,所以这句话也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口头禅。
孙应元看着黄得功那德行,嘴角的肌肉抽了抽,但却也抽出了自己的锃亮的长枪,“儿郎们,待会儿随俺老孙,杀他個屁滚尿流。”
马祥麟此时也不落后,对着手下的兄弟们喊道:“呼~让他们看看我们川军的威风!”
张世泽气的骂道:“好话都被你们说完了,老子说什么?”
中军营帐。
曹化淳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战事,虽然陛下的旨意是让他们一仗打出来威风之后,就准备撤退。
但时节已过谷雨,田中的秧苗初插、作物新种,最需要雨水的滋润,田地里也正需要人手忙,饿了一年的牲口也需要牵出来放牧、繁衍。
若能多击杀一些鞑子,百姓就能少遭受鞑子大军的祸害,到了秋天的时候,也能多收几斗粮食,就可以少饿死一口人。
所以,这一仗他选择打。
可眼看着敌军冲到了山坳跟前的时候,前面的骑兵却突然开始折返,这不由令曹化淳有些错愕。
李邦华、秦良玉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全都看向曹化淳,“督师,打不打?”
“再不打,敌人可就过去了。”
李邦华拧着眉头,“火炮只能覆盖一半敌军,火铳兵恐怕也使不上劲,此战恐怕伤亡会多一些。”
曹化淳攥紧拳头,猛地锤在了桌案上,“打!”
即便无法一口气全吃下来,也要咬下来对方一大块肉。
“火炮准备!”
随着号旗的挥舞,上百门的火炮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刹那间,
炮弹密集如雨点一般,铺天盖地的落在了蒙古骑兵的之中,离得最近的蒙古骑兵许多还没有反应过来,随着一阵血雾,已然被砸飞出去。
此时蒙古骑兵正好处于前面有一半的队伍已经开始折返,另一半却还在往前冲。
形成一个“U”字形状。
已经折返的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但最中间的那群人却是死伤了一大片,内脏、残肢、马尸、烂肉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展现在了双方面前。
后面的骑兵被前面的尸体、弹丸冲击,不断有人被绊倒,摔下马,后面的骑兵冲锋之势,也随即锐减,开始调转马头。
……
“杀!”
眼见中军号旗让骑兵出击,黄得功兴奋地脖子都是红的,提着自己的长枪就冲了出去,却发现孙应元竟然快他半个马身子,不由使劲拍马。
勇卫营的坐骑狂奔。
“杀!”张世泽、马祥麟也策马奔出,不想落后半步。
“杀!”
大明军一万多人的骑兵,在这一刻嘶吼,天地为之变色。
曹化淳看着如洪流一般冲过去的大明骑兵,目光明亮的说道:“陛下曾说,此仗过后,将士们将不再恐惧满蒙骑兵。”
“现在,大明的骑兵就已经不再惧怕满清骑兵了。”秦良玉脸色发红,神情激奋道。
李邦华喃喃地说道:“陛下说,要建立一支敢打仗,能打仗,能打胜仗的队伍,当时我以为陛下所言……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轰隆!
轰隆!
火炮的响声停歇了,可蒙古将领阿兰柴却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出了一身冷汗,“贝勒杜度所言非虚!”
这么远,竟然还能打得到?
再看到远处烟尘滚滚,大明朝骑兵出击,他顿时脸色狂变,“撤!”
孙应元还没有冲到近前,就看到蒙古骑兵的旗号变换,顿时狠抽胯下的战马,“冲!”
大明这边的旗号也在变换,“分成左右翼,咬住他们!”
随着号角响彻整个战场,孙应元、马祥麟带着一股骑兵从左翼出击,黄得功和张世泽则带着骑兵从右侧出击。
呈包夹之势,朝着蒙古骑兵的腰眼子冲击了过去。
一百多步的距离,相差不是太远,但原本也足够蒙古骑兵逃脱。
但大明的骑兵已经开始全速奔跑。
而蒙古的骑兵却还是小跑,后半拉甚至还没有转过头,再加上阵线上的凄厉嚎叫声,惨呼声、战马的嘶鸣声,使得他们其中有不少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号旗的变化。
上万的大明骑兵如铁流一般呼啸而至。
蒙古军有一半的骑兵,速度还没有起来,就被凿穿了。
一骑当先的黄得功,战马鬃毛飞扬,手中大枪如臂使指,一枪捅穿了一个蒙古兵的咽喉,又顺势将另一个蒙兵的给扎下马。
几番冲锋之后,满蒙骑兵死伤不少,但却也激起了蒙古骑兵的凶意,竟然也阻止起来了反冲锋。
蒙古将领桑噶尔寨带着人一面和大明骑兵战斗,一边呼喊着让蒙古骑组成战阵抵抗。
这只蒙古骑兵刚参与朝鲜战场回来,可谓久经沙场,而大明骑兵多新兵,一时之间竟然交缠在了一起。
打的难解难分。
但就在这时候,有步兵出现在了战场上,他们一个个端着火铳,朝向蒙兵人数最多的方向。
蒙古将领桑噶尔寨看着这一幕,凶性更盛,“火铳?这种东西,也能……”
他是经历萨尔浒之战的,明军的神机营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射击距离不足不说,威力更是还不如弓箭。
“桑噶尔寨不,随我攻击他们的火铳兵……”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对面“砰砰砰砰~~”一轮齐射。
桑噶尔寨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将他从马上给掀了下来,拼了命的想站起来,却发现没有力气,伸手摸了一下脖子。
黏黏的,摊开手……血,尽是殷红的鲜血。
他想张口喊手下的人来救自己,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声,因为喉咙被打穿了,发出来的声音,“呼哧呼哧……”
尽是血沫子,与此同时,他看到身边的蒙古骑兵,在受到攻击之后,也纷纷惨叫着落马。
桑噶尔寨陡然想起来,贝勒杜度手下的一个人好像说过,明军的火铳可以打一百步以上,白布以内可穿甲……真的,竟然也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颗粒火药,再加上纸筒定装,射程提升了不止一倍。
后世的专家曾测试过鲁密铳,要颗粒火药的情况下,可以打五百米以上,用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火枪火药,更是可以击发近六百米,足以说明问题。
满蒙鞑子现在穿的是棉甲,在百步之内,自然抵挡不住,纷纷落马。
虽然燧发枪里面没有膛线,准头差了一些,但一轮齐射还是报销了数百名蒙古骑兵,以及不少的战马。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下一轮的齐射又到了,又是几百蒙古骑兵。
空气中到处是硫磺的味道,可比硫磺味道更浓的是血腥味。
因为弹丸入体,造成巨大的空腔伤势,再加上空气进入,形成血喷,捂都捂不住。
纸壳定装弹换弹要快的多,平均每个士兵一分钟之内可以发射五发以上,几乎是前面的刚发射完,后面一排就已经装好弹药了。
速度非常的快,眼见着蒙古兵的损失在一步步扩大。
“撤,快撤!”阿兰柴眼见情境不妙,已然明白过来,再纠缠下去只会死的更多,就这还是明军的火铳兵避开了大明军所在的区域。
要不然死伤的只会更多。
没时间给他犹豫,快刀转乱麻,猛地夺过来号角,吹响撤兵的号令。
蒙古骑兵在听闻号角声后,再也顾不上和明军纠缠,一个个纵马逃离战场。
满蒙的骑兵比大明的快,若他们一门心思的逃还是能逃的了的。
“给我!”黄得功气的从一名勇卫营的火铳兵手里夺过来一把燧发枪,追了好几里,等他回来的时候,战场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
孙应元过来问他,“追过去,打死了几个?”
“一个也没有打死!”黄得功气的骂道:“在这马上颠得厉害,如何瞄准?”
“这次你杀了多少个?”
“十六个!”
“那我比你多两个!”
……
中军营帐中。
“少了些!“曹化淳看着下面汇集上来的战报,“终究还是对方有戒备之心,要不然或许可以歼敌更多。”
两千八百人!
对方来了八千人,却只留下了不到三千人,相比上次而言,他竟然有些觉得有些少了。
“……”李邦华看着他,脸色的肌肉跳动。
这就嫌少了?
大明朝多少年没有打过顺风仗了?能打胜仗就不错了。
况且火炮的威力没有发挥出来三成威力的情况下,更别说对方还全是骑兵,蒙古的骑兵虽然比满骑兵弱一些,但战力也比大明骑兵强啊。
八千蒙鼓骑兵,你一战就啃下来近三千,自己损伤几百人,已经不错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俘获了蒙古将领桑噶尔寨。
此刻一个人被拖了进来,正是桑噶尔寨。
他的脖子被打穿了,但却没有打到大动脉上,所以当大明将士发现他的时候,他竟然还想自戕。
“督师,据蒙古骑兵指认,此人正是科尔沁明安诺延之子桑噶尔寨台吉。”
桑噶尔寨?
曹化淳感觉在哪里听过这名字,目光灼灼如钉子一般看向对方,“就是当初被努尔哈赤活抓了的桑噶尔寨?”
“如此说来,你这是第二次被活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