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襄王朱翊铭看着被下人给带回来的崇祯,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榜单之后,终于弄明白了崇祯的为何发怒。
“父王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父王和究竟有没有骗你了。”
他带着崇祯来到知府的府衙。
崇祯本不想进去,但奈何被襄王拽着,而且府衙前面人来人往,被人看着脸色通红,恨不能地上有个缝隙,一头扎进去。
等他进去,才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回头看到襄王府的人,一個个脸色难看。
襄王告诉他,“这些就是和你一同考试被录取的童生。”
“他们?”崇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些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再次问道:“他们是这这批录取的童生?”
“没错,这就是来谢礼的童生。”襄王指着站在前面的两个人说道。
“那是刘员外的傻儿子,他平日里出入青楼,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除了会吃喝玩乐,唱曲儿,他竟然是甲等第三名。”
“吾麒麟儿,难道还不如他吗?”
襄王又指了指左边数第五个,“那个是卢炳胜的二儿子,他是甲等第五名,话都说不利索,14岁了还尿床,别说写文章,就是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费劲。”
“还有那个,甲等第二名,柳……”这回不等襄王说话,崇祯的额头上的青筋就暴起了。
因为他认识这个人,正是之前县试时候遇到的那个作弊的公子哥。
此时也看到了崇祯,阴鸷地盯着他们两人,似乎还在记仇。
到了此时,崇祯对于襄王朱翊铭的怒火豁然一下子全消了。
是啊,他们这种货色都可以甲等前三,为什么自己不能是府案首?!
他喉结滚动了半天,艰难的问道:
“府试要五个人担保,而且学生之间他们也需要担保,考试之前也都经过了严格的搜查,他们就不怕上面有人查吗?”
“上面来人查,也无非是多花一点银子罢了。”襄王朱翊铭叹然道:“下面的县试和府试就是这种现状,到了乡试会好许多,参加考试得有两个廪生作保,而且乡试的主考官是陛下委派。”
所谓秀才要参加秀才的等级考试,岁试之后,优秀者定为廪生。
是可以有津贴的,一个月四两的样子,许多人会珍视这个名声,所以在作保的时候,也会谨慎一点。
廪生有名额,府、州、县大概是40、30、20个。
超过这个名额叫增生,如果增生缺额,其他秀才被称为附生。
“大明竟然糜烂到了如此地步……”崇祯痛心疾首地看着眼前这些歪瓜裂枣,浑身有些颤抖。
连科举考试都到了如此地步,那其他方面呢?
他不敢想象。
崇祯突然觉得科举好像无用了?
他的眼中突然变得迷茫、无助。
襄王似乎看出来什么,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膀,“吾儿岂可灰心,你得这样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加的奋进,为改变大明而努力。”
“为改变大明而努力?”崇祯听着这句话,浑身猛地一震,喃喃道:“对,为改变大明而努力……”
他抬起头,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地道:“父王,我和你一起进京,到京城参加乡试!”
在襄阳府经过了两次考试经历,让他只想进京。
到京城参加乡试。
至于不是本地生源的问题,他可以先加入京城的国子监,有了监生的身份,就可以参加京城的乡试。
如今的国子监,每年都招不满人。
让各地举荐,也总是被推脱,自己如果自荐前往京都国子监,必然不会被拒绝。
京城的乡试总不会再出现徇私舞弊的情况了吧?
“去京城参加乡试?来得及吗?”襄王朱翊铭连连摇头。
如今是五月,离着秋闱也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
襄阳府到京都,两千里路,骑马车至少也要一个多月时间。
再加上中间可能万一有个水土不服,发烧拉肚子的,稍微休息一下,时间可就错过了。
一旦错过,就得再等三年时间。
……
通州,满蒙大军的军营。
“报!”
“发现大量明军,出现在通州城外。”
“有多少人?”多尔衮拧眉问道。
“预计有七万人左右。”
“睿亲王,让我们和明军好好打一仗吧,上次中了对方的埋伏,而且是在山坳之中,骑兵无法突袭,通州城外三十里,都没有什么险可守,我们的骑兵足以发挥出来巨大的优势。”岳託迫不及待地请求道。
“是啊,大帅,打一仗吧,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敢正面出击明军,不打一仗太可惜了。”
“打一仗!我就不信大明军能有岳託贝勒说的那样神?”
多尔衮旗下正白旗两个固山额真,狞笑着说道:“这些大明的百姓实在是无趣,筋骨都僵硬了,打一下明军也松一下筋骨不是?”
“哈哈~~”
每一个固山额真下领兵7500人,他们都曾参加过之前的一年之前的对大明之战。
对上一次入关之战记忆犹深,仅仅在京畿地区,就俘获人畜18万。
所以在听到岳托部打了败仗的时候,第一反应同样是不信,大明朝要是真有那样的神兵利器,怎么上次在京畿地区不拿出来?
那可是京师,非要等到这次在通州才亮出来?
说不过去嘛!
“再等等!”坐在主位上的多尔衮却是始终不松口。
手指紧紧地攥紧,他给皇上的信中已经将自己的担忧说的清清楚楚。
明朝竟然能将一战将岳託一万多人马给斩落马下,便说明大明朝已经有了威胁八旗兵的实力。
所以他在心中奏请满清皇帝皇太极,更改路线,不再绕道山西,而是直接掳掠山东即返回。
虽然那样可能俘获的人畜少一些,但相对而言安全许多。
可他这样想,岳託却不这样想。
岳託在明军手中吃了大亏,如果不能打一仗挽回颜面,那他回去可是无脸面见皇太极的。
不仅他不这么想,八旗的将士们也不这么想,一个个吵吵着要赶紧分兵南下。
他们是来干嘛来了?
是来攻城略地,来俘获人畜财宝来了,眼看着已经到了明朝的土地上,却不让他们分兵出去掳掠,他们心中的怒火也在一天天累积。
清军这么多年,野战从无败绩,更加的让他们骄狂。
所以哪怕多尔衮作为亲王,也已经有些压不住他们了。
……
曹化淳所在的中军,他在听着李邦华和秦良玉在谈论针对满清接下来的战局分析。
“督师,满清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长期战争,我们可以参考于谦于少保的京师保卫战策略……”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之所以驻扎在通州,其中很大的原因,就在通州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运河运过来的粮食,足够七万人吃两年。
而且三大营不进通州城,就在城外列阵相迎,一方面是大明的信心不能降。
更重要的是最大限度地利用火器的威力,三大营手中有120门先进火炮,6000火铳兵。
如果大明军队坚守城池的话,火铳就失去了作用,因为不在射程之中,只能用火炮轰击敌人,但三大营手中的火炮,是没有办法搬上墙的。
还不如让三大营在城池外面列阵迎敌,前排用火炮、火铳击打敌人,中排用弓箭手射击敌人,城池上再用火炮轰击敌人,形成一个立体防御网,这样杀伤力就大大提升了,可以保证最大限度地利用火器打击敌人。
即便对方六万骑兵全部过来,也有的打。
曹化淳点头,“军机处的意思是,让我们就卡在通州这块地方,将他们给牢牢死遏制在京城以东,等着各关宁、登莱、宣大、密云、保定的兵力到达。”
“孙应元,黄得功听令!”
“末将在。”
“你们率两万骑兵,前往与满清骑兵对峙,相聚五里之外,不断骚扰。”曹化淳起身肃然说道:“可与之交战,但不可死战,可佯装败退,吸引清兵追击。若对方不追,便继续骚扰。”
“末将领命!”
在大明的其他各路兵马没有到之前,以骚扰为主。
……
乾清宫内,
朱常淦听着王承恩汇报上来的消息,不由眉头紧皱,“六部之中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吧?”
户部、兵部给各地拨付出去的饷银和粮草,在东厂的抽查之下,竟然只有一半。
“回皇爷,这……”王承恩说了一半不敢说了。
朱常淦冷哼了一声,“真的以为三大营出了京,真就没有办法治他们了不成?”
崇祯死前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诸臣误我!”
对于这句话,可能大多数人认为是在推卸责任。
但如果考证过崇祯年间的朝政的人,大部分人都会认同这句话有多么正确。
确切的说,崇祯一朝,有两种人最痛苦。
第一种人叫崇祯,第二种人叫百姓,而最幸福的就是中间那波当官的。
他们的主要工作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欺上瞒下”。
具体特点:除了实事,什么都办;除了脸,什么都要。
崇祯每天打交道的就是这波人。
以崇祯三年为例,西北灾荒派下去,十万石粮食,可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就只剩下五万石,到地方还剩两万五千石,到下面就只剩下一万石了。
实际百姓能领到的估计五千石都没有。
所有从朝廷拨出去的钱粮,只要发下去,不管好坏,所有人都要从上面切一刀。
到了地方,巡抚过一手,知府过一手,县令再过一手,到了百姓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这事儿办的太过分,被崇祯知道了,暴怒之下,亲自督办,最先动手的就是户部官员。
结果户部严查了半天,拉出来几个人说是失职,撤职查办准备结案。
崇祯气急,亲自上阵,找出了几个主犯,杀了泄愤,但依然无济于事。
朱常淦猛然起身,“王承恩,让高宇顺带着东厂的人也别抽查了,全面查,将这件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是,皇爷!”
等王承恩离开,朱常淦眼中的怒火还不曾消散,“看来整顿吏治该提上日程了。”
崇祯年间的朝堂十分的混乱,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混子太多,没有几个干实事的。
以温体仁为例,
这家伙看上去很有能力的人,精明强干,博文强记,善于处理政务。矜矜业业,每天从早干到晚很难工作,别人几年干不了的事,他几天就能搞定。
门口送礼的人排一条街,却从没有收受一份礼物。
但正应了那句话,“一个青史留名的坏人,没有能力是不行的。”
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党争上。
崇祯二年,他跟周延儒合谋整垮了钱龙锡,进了内阁。
过了几年,他又整垮了周延儒当了首府。
又过了两年,他整垮了前途远大的文震孟,巩固了自己地位。
如温体仁这样的人,崇祯朝太多了,他们为官就干一件事儿,个人进步。
为了个人进步,他们可以坑任何人,他们很精明,而且很会装傻,而且很团结,很合群。
一个个在朝廷混了多年,早已经修炼成妖,脸皮无人可及。
“和朕玩占着茅坑不拉屎?”朱常淦突然气笑了,狞然笑道:“那就陪你们玩玩。”
危急存亡之时,这些文官们依然孜孜不倦,为了自己能奋斗,整人、挖坑,忙得不亦乐乎。
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来人,国子监里面有多少学生?”
“回皇爷,国子监没有多少人了……”
“什么叫没有多少人了?”
在朱常淦的逼问之下,小黄门才道出实情。
原来大明后期,朝廷国库空虚,原本国子监不用交学费,还能有一份工资待遇,如今不仅工资待遇没有了,还要交学费。
而且官员选拔也越来越不公平,从国子监出来的人几年都不曾有人高中进士。
再加上民间教育发展迅速,比如东林书院等的兴起,直接导致了国子监的没落。
如今的国子监里面只有一百多号人,而且都是那种没有任何家底的寒门子弟。
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举子,他们是外省过来参加科举没有及第,所以再次暂时落脚在国子监。
“两百人吗?”朱常淦沉吟了一下,“倒是也够了,去将国子监所有的太学生给朕召进宫。”
很快,
国子监几十号举子老师,以及一百多个生员被东厂的人给赶到了午门之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将我等找来?”
“不会是谁得罪了陛下了吧?”
“这回不会轮到我们了吧?”
他们一个个浑身颤抖,精神惶恐,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叫他们过来。
虽然他们不是官员,但对于京城之内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却也是知晓的,整顿东厂、锦衣卫、京营,哪一次没有死人?
“别瞎说,如果陛下要我们的脑袋,东厂的人早就砍了,何必将我等召入皇宫?”
“也是……”
正当他们议论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袍的太监出来了,连忙噤声。
东厂厂督高宇顺大喊一声:“陛下到。”
所有人跪倒在地,大呼“陛下,万岁!万万岁!”
国子监的这些举人和生员,将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
却见朱常淦缓缓地走到众人面前,和颜悦色开口道道:
“朕欲给你们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朕给你们八品的头衔,协助朕理政,为期三个月。”
“试用期满,优秀者转为可正式官员。”
嗯?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但他们中更多人猛地抬起头,眼中光芒制热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