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府,崇祯终究还是说服了襄王爷,然后带着护卫,准备一同进京了。
因为一路上两千里的艰难跋涉,所以襄王朱翊铭让人准备的东西许多,除了夏天的东西之外,他还让人准备了秋季和冬季的衣物。
箱子、笼子、麻袋……各种各样的东西堆积如小山一般。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准备给皇帝的礼物,以及拜见朝中一些大臣所需的物资。
林林总总,一个下午的时间,队伍又壮大了许多,多了五十匹马,赶得上一个商队了。
“护卫营千户吕庭诲拜见王爷、世子,已经准备好了。”一個穿着护卫衣饰的人进来,猛地抱拳行礼道。
来人正是王府的护卫头领,千户吕庭诲。
太祖制,每王府设护卫,卫设左、右、前、后、中五所,所千户二人,百户十人。又设围子手二所,每所千户一人,百户五人人。
可如今,襄王府只有象征性的一个千户,一个百户,另外有护卫74人,拢共加起来76人。
“起来吧!”崇祯摆手让吕庭诲起来,“听说你还雇佣了一些民间的人手?”
“回世子,如今大明并不太平,所以就雇了几十号人。”
上次襄王朱翊铭说过将护卫交给崇祯来管理,所以吕庭诲主要向崇祯汇报。
崇祯还没有说什么,却听着襄王朱翊铭说道:“多带一些人也是好的,我们这一次走的太远,路上还是小心一点好。”
吕庭诲回答道:“王爷说的是,所以我让他们在襄阳城外等着,也不曾让他们知晓王爷和世子的身份。”
“……”崇祯看着哄哄嚷嚷的队伍,沉默了半天,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这一来一回,谁知道要多长时间?”襄王朱翊铭摸着襄王府庭院里面的一颗玉兰树,“今年许是看不到它开花了。”
良久,听着前面的吕庭诲大喊道:“走了,出发了!”
为了不耽误儿子的考期,襄王襄翊铭深吸一口气,钻入了马车。
毅然决然的出发了。
……
通州,多尔衮在接到皇太极的命令之后,终于动了起来,他们朝着山东方向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选择再次朝着京师的,即昌平、平谷、宝坻、巨鹿的路线,而是直接冲着着宝坻、天津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们的动向第一时间就被锦衣卫察觉到并且报给了曹化淳。
曹化淳听着锦衣卫的汇报,不由点了点头,“竟然真的如陛下所料,他们竟然真的没有退?反而继续南下?”
在军机处,皇帝曾和他们说,“人最难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失败,特别是之前一直胜利的人,他打一次败仗之后,不会那么容易服软,而这正是你们的机会。”
扭头看着营帐内的地图,“告诉卢象升等人,让他们不要与八旗骑兵正面交锋,只要缠住对方即可。”
他现在不担心京营、勇卫营、白杆兵的战力,唯一担心的是其他各部的边军抢先与清军交手。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士气,不能因为他们胡搞而掉下去。
打仗打的就是士气和自信。
对于这一点,他也只能尽力的避免,因为满蒙骑兵一向以野战凶狠著称,一旦被他们发现战机,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李邦华此刻也看着地图,“督师,还是要到德州再开战吗?”
曹化淳点头,“对,等包围圈再缩小一些。”
德州,
孙承宗和兵部尚书杨嗣昌都将这个城市视作清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传令让巡抚颜继祖率兵扼守。
然而军队刚刚开拔没有多久,锦衣卫就再次来报。
“报!天津的七千兵马和清兵遭遇了。”
……
领着天津七千兵马是副总兵武景泰,由5000步兵和2000余骑兵组成。
当听说是要和满清鞑子打仗的时候,他是极度不愿意的,所以一路上拖延不前。
当听闻探马回报,说是清军朝着天津方向前来的时候,惊的他头盖骨都差点被掀开。
“快,回撤!”
可他们大部分是步兵,怎么能跑得过满清鞑子的骑兵,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就被追上了。
“这才是我们印象里面的明军嘛!”多尔衮旗下的白旗的固山额真,额尔赫狞笑着吼道:“二郎们,给我杀!”
他们几次入关,明军看到他们无不望风而逃。
即便偶尔遇到顽强的抵抗,也是零星的,少数的,对于这种人,他们就只有一个宗旨。
那就是杀!
破城之后,屠杀殆尽。
“杀~~”随着这位固山额真的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七千多骑兵如洪水一般朝着明军淹没了过去。
奔逃的明军压根就不敢和满清鞑子正面交锋,以至于鞑子毫无压力。
战场极其的惨烈。
“嘶哈!”
“杀!”
额尔赫简直太喜欢这种纵马驰骋,杀敌的感觉了,当弯刀扎入敌人身体的时候,那种感觉尤其的美妙。
在通州憋了三天,他们的怒火终于得到了宣泄。
一个个明军倒地。
“大明的军队的火炮和?”
“能打一百多步的火铳呢?”
“岳託贝勒不会是吓唬咱们的吧?”
“……”
……
曹化淳就在清军鞑子后面几十里处跟着,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大骂:
“蠢货,他们早就从天津出来了,两天时间只走了四十里?”
如果按照定好的计划,天津的7000多人应该早已经赶到通州与曹化淳他们汇合的。
“呼~”
好半天曹化淳才缓过劲来。
不得不说,指挥勇卫营、京营和白杆兵之后,他竟一时之间忘记了大明朝的边军到底烂成什么样子了。
“卢象升他们到哪儿了?”
“他们已经到牛栏山了。”秦良玉回道。
李邦华沉吟了一番,“相差一百多里,我们要不要先压上去?”
“压上去!”曹化淳目光寒冷,“天津这数千人估计是废了,但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也算是给其他各边镇的将士以惊醒。”
“我们打得过满清鞑子,不代表他们打得过,即便消极怠工,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曹化淳攥着手指,冷声告诉一名锦衣卫传信兵,“传令给卢象升登,宣府、大同、山西、锦州、关宁兵合一处,保定、山东、登莱的兵力也合成一处,形成三角包抄之势。”
“告诉他们,不求杀敌,拖住对方,就是最大的胜利。”
如此一来,卢象升、锦州、关宁军可组成四万人的队伍,而南面的保定、山东、登莱则有两万多人的队伍。
“是!”锦衣卫的人领命而去。
……
满清骑兵在击杀了天津这七千人之后,整个大军陷入了一种亢奋之中。
无论是牛录、甲喇还是固山额真,一个个兴奋的连声呼喊,开启了烧杀抢掠,兵分两路,朝着天津南下。
为何选定的是天津?
因为他们俘获了几个明军,从他们口中知晓,来的这批人正是从天津来的。
死伤七千人,天津空虚,里面只有乡兵和剩下的站1000战兵守城。
岳托和贝勒杜度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兴奋的过去了,马上报告多尔衮,“睿亲王,好机会啊,如果能拿下天津,城中的财物、人畜,必然不再少数。”
如果能攻下来天津城,那便是大功一件,回去面见皇太极,不仅可以保下自己这条命,甚至还能免除责罚。
所以两人极力劝说多尔衮。
岳託是代善的长子,贝勒杜度也是努尔哈赤的孙子,称呼多尔衮叫皇叔。
多尔衮在两人的劝说下不由有些心动,而更重要的是他心里也不想南下,总觉得这次入关与之前皇太极几次入关不同。
所以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于是,六万多人马直插天津城下。
……
曹化淳收到锦衣卫传来多满清鞑子准备攻打天津城的时候,脸色猛地一阵,兴奋不已。
“好!”
“他们竟然敢攻城?立即传令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从天津西侧出击。”
鞑子最擅长的是野战,而不是攻城之战,当然之前鞑子也曾数次攻城。
但攻城战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攻下来的,哪怕里面只有几百人,也可以支撑数天,甚至数十天。
而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宣大三镇兵马,锦州、关宁组成的兵马在北,山东、登莱、保定等兵马在南,自己将西面给阻断,东面是海。
便可以形成巨大的包围圈。
……
襄阳府的一条官道之上。
一个规模不小的商队正朝北而行,之所以扮成商队,是因为北面农民起义军闹的正凶。
“父王,这身衣服穿着也太难看了。”
此时的襄王朱翊铭和崇祯全都穿着下人的衣服,窝在马车里面,而他们乘坐的马车也是那种极其普通的样式。
“忍忍就好了,你没看到父王都穿上商贾的衣饰了吗?”襄王朱翊铭拽了拽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记得我给你说的,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可千万出声,交给父王就行,这世道不是那么太平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襄王朱翊铭不住的叮嘱道。
崇祯只觉得耳朵嗡嗡响,撩开帘子看向外面的风景。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襄王还在说,“我和你说的,你听进去没有?多个心眼没坏处。”
“听进去了!”
“那就好!”襄王朱翊铭这才松了一口气。
宗藩作为大明王朝皇权的代表,作为富贵的象征,自然被“穷凶极恶”的农民起义军作为首要目标。
眼看着天色将晚,吕庭诲策马赶到马车跟前,低声说道:“王爷,我在前面包了一家客栈,今日就在这里休息吧。”
“明日便可以进入信阳地界。”
襄王朱翊铭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就行。”
可能只走了半天路程的缘故,所以大伙的精神都很不错,有不少人还有说有笑。
开始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房间里面。
崇祯不解地问:“为何要将东西都卸下来,在马车上不更方便吗?”
店里面的伙计出来,“东主一看就不是经常跑买卖的,这就不知道了吧?”
“如果不卸货,晚上必然会遭遇盗贼,只有将货物全都搬进入住的房子里面,才更安心一些。”
襄王朱翊铭瞥了对方一眼,连忙说道:“他不是什么东家,就是一个跟着商队一起进京赶考的读书人。”
“哦,那怪不得!”伙计盯着崇祯的手。
读书人的手上没有茧子,没有这种常识,也说得过去。
襄王朱翊铭笑着和店家说了几句话,言语貌似很轻松,很是随意地交谈,但说话却是滴水不漏,
店家笑着说道:“老丈,这一路向北,可不安生啊!”
“哦?”襄王一惊,“北面发生什么事了?”
店家叹了一口气,“满清鞑子入关了,听说咱们大明朝打了一场打胜仗。前面信阳府的马贼闹的也很力量,你也看到了,这城里面记满了客商,若不是你们提前包下客栈,恐怕你们今日还未必能住的下这么多人。”
“人心惶惶,许多客商不敢北上,转而朝南直隶而去了。”
“马贼?”崇祯眼睛不由猛地瞪大,“官府不剿吗?”
店家摇头嗤笑道:“若只是马贼,官府或许会剿,但现在各地起义军此起彼伏,他们自己还顾不上自己,哪里顾得上剿匪?”
襄王和店家说完之后,拽着崇祯上了楼上房间,然后先检查了一下房间的设施。
桌子、床底、房梁……所有的地方都检查完了,才松了一口气。
“可以睡了,但晚上别睡太死。”襄王朱翊铭说道:“晚上,我来守夜!”
崇祯忍不住说道:“父王,你也太谨慎了吧?为何你如此老练?以前出去过?”
“谨慎?等你经历过就知道了。”襄王朱翊铭苦笑一声,“记得之前和你说过,年轻的时候,不想当宗藩,于是跑出去一次,那一次,虽然只跑出去六百里,但却给了我生死的教训。”
“这些东西正是从那时候学的,想不到这么多年,又用上了。”
“这几年世道远不如我那时候,不过既然我们走到这一步了,就只能朝前看了。”
崇祯看着襄王,突然说道:“父王,你先睡一会儿吧,这会儿我不困,正好看一会儿书。”
“行,父王就先躺下眯会儿,等你困了的时候,叫我起来。”襄王没有再推脱,毕竟一晚上的时间还长。
崇祯将豆大的油灯给挪近了一些,然后掏出来一本书看,可看着看着……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将他给惊醒。
“马贼……马贼来了!”
“马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