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常淦来到了了廉政司。
“臣,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常淦让众人起身,“爱卿辛苦了!”
“为大明,为陛下,臣万死不辞……”许赐复叩首道。
廉政司这两天,分成了两班倒,日夜清算六部的账目。
他们不是简单的查账,而是进行重新记账、查账。
而朱常淦更是将复式记账法告知给了许赐复等人,这些大明朝的国子监师生很快就明白了道理。
大明朝采用的记账法,还是单边记账法,也就是通过针对耽搁科目、单个账户进行登记,简单、但不完整。
而复式记账就不一样了,对于发生的每一项经济业务,都要在两个或两個以上的账户中相互联系地进行分类记录。
记账方式不仅全面、清晰,而且还在两个账户或两个以上的账户相互联系进行分类记录。
比如大明朝户部记录了北直隶缴上来的粮饷记录不能完全作数,还要拿到北直隶那边的支出账目,看看两边的账目是不是一致,哪里不一致?
可以直接清地反应各项业务的来龙去脉。
虽然麻烦一些,但却可以更好的理清楚六部的账务。
“查的怎么样了?”
许赐复将目前已经查抄出来的名单递给王承恩,“陛下,从目前的账务之中,便已然有贪赃枉法者……”
朱常淦看了看,冷声说道:“交给麻士维,依大明律法,该抓抓,该抄家抄家。”
廉政司有稽查之权,但没有执法权。
为了防止东厂和锦衣卫无序扩张,朱常淦下旨,每次查抄官员,需廉政司、东厂、锦衣卫,三方到场。
同时廉政司有权稽查东厂和锦衣卫,同样的东厂和锦衣卫也有权监督廉政司。
许赐复又请求道:“陛下,如今大体上理清楚了六部的账务,接下来就是派人前往各省,将各省各县的账务调出来。”许赐复躬身回道。
“臣请求陛下赐予臣等钦差之权,下到各地查账。”
朱常淦点头,“朕自然要赐予你们旨意,到各地查账,锦衣卫和东厂会派人协同你们去往各地。”
“就从北直隶开始。”
“是,陛下!”
拯救大明朝,有两个迈不过去的坎儿,一个是兵权,另外一个就是财权。
如今京师地区的兵权已经握在手中,财权也该慢慢收回来了。
你们不是和我玩罢工吗?坐着牌桌不玩是吧?
恰巧,我最擅长的正好是掀桌子。
……
接下来一个上午,皇城之内,兵马调动。
东厂、锦衣卫就连五城兵马司也全都忙活了起来,开始查抄六部的贪官污吏。
户部主事伍一贵的家中。
数十口人被官兵给赶到了后院,官员伍一贵已经被控制住。
“大人,初步点算,伍一贵的家中白银十一万七千两,黄金四千五百两,铜钱两万贯,银铺一座,美玉二十块,镶金然如意两块,银碗、银盘7桌,金筷子32双,端砚78方,绸缎……”
东厂一个小太监从后院找出来几个女人,“大人,后院发现几个从淮阳来的小姑娘。”
许赐复等几个廉政司的人看着伍一贵骂道:
“奸贼,居然捞了这么多钱?”
“竟然还养了好几个艺妓?”
“湖广人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一个湖广来的举子骂道,“如今《大明时报》发行天下,你的祖地很快便会知道你贪腐的行径。”
“我该请奏陛下,恢复太祖时期的剥皮之法……”
户部主事伍一贵浑身颤抖,委顿在地,“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高宇顺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见陛下?你们做了什么,以为陛下不知道?”
“你们吃的喝的都是皇爷给的,老家的田产也是皇爷给的,却还不知足,将手伸进了国库之中?”
“大明朝就是被你们这群蛀虫给吃空了……”
……
京城之内,百姓们纷纷议论,却也积极配合皇帝的政令。
《大明时报》上也写的很清楚:米价不变、菜价不变,充足供应……朝廷与鞑子战事期间,百姓不许出城。
如今的京城早已经被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给牢牢控制了起来。
除了这三个衙门的人,其他人等,许进不许出。
不过,廉政司的人却已经悄然出发,防的就是文官们给各地传递消息。
既然要查,自然要雷霆手段。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教训,朱常淦是不想经历的。
他建立廉政司的初衷可不仅仅是为了查几个贪官污吏,而是为了从上而下的吏治改革,为接下来的攘内做准备。
从廉政司出来的朱常淦再次来到了兵仗司。
宋应星去培育红薯去了,但他还担着司正的职务,如今兵仗司的主事者是王徽。
“陛下,臣发明了一种投掷炮!”王徽兴致勃勃地给皇帝演示自己的所谓投掷火炮。
与宋应星这个数据控相比,王徽的特点是天马行空,他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先后担任过推官、巡抚、按察司俭事、辽海搜索军务等职。
算是开眼看世界的少数几人,和徐光启都以中西结合问闻名。
几乎穷极一生,都用在了技术的研究、发现、改良之上。编撰有《两理略》、《学庸书解》、《奇器图说》、《西儒耳目资》、《畏天爱人极论》等十余部书籍。
最负盛名的便是他发明了类似于蒸汽机的东西,得益于和西方传教士的深入沟通,王徵的技术水准几乎和当时西方技术水平在同一起跑线。
炮弹以及弹丸更是生产个不停,更是将模具组给单独设立成了一个机构,来设计及改进。
宋应星留下来的那一套注重数据的理论还在,王徽主事却也带来了更多的改变。
“这不就是手榴弹嘛!”朱常淦看完之后,笑道:“你这个太大了,士兵们很难拿着它扔出去,而且扔出去之后,还需要老大一会儿才会爆炸,敌人早就跑了。”
朱常淦将手榴弹的理论和王徽进行了探讨。
对于爆炸部分,安全帽,中间的延迟部分……以及从点燃引线到扔敌人脚下六秒时间的问题。
“你可以在后面加一个手柄,这样更容易投掷,而且落地之后,不容易滚动,可以更精确地攻击敌人……”朱常淦将自己所理解的手榴弹讲给王徽。
并且将手榴弹的外壳如何做成类似像菠萝的形状,以及爆炸时会产生大小均匀的碎片,这样对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力的原理,全都讲给了他。
听的王徽兴奋不已,并且让身边的文书员连忙记下。
“陛下,还有一物,上次勇卫营、京营回来之后,希望兵仗司这边设计一款短距离、杀伤力大的火器。”
王徽拿出来一个巨号的火铳。“陛下请看,这种火铳,由军中的壮士端着。”
口径相比普通火铳,足有三倍大,他一个人端的都有些费劲。
王徽又拿出来一个大号的纸壳定装弹,“这里面加了两倍的火药,弹丸缩小了,但弹丸量却是足足足足增加了二十倍。”
朱常淦看着这设计,不由哑然失笑,这不就是散弹枪嘛!
真的不能小看古人,他们的智慧只是受限于时代而已,并非比后世人的智商弱。
朱常淦随后又参观了一下兵仗司的生产车间。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
工匠们一个个跪下对皇帝行礼。
如今兵仗司有匠人五千六百余人,相比打仗之前的兵仗司,人数和规模再次扩充上千人。
“大伙儿累不累啊?”
可等了半天,却是没有人敢回答,让朱常淦有些尴尬,还是王承恩提了一脚边上的一个匠人,“皇爷问你呢,实话实说就行了。”
那匠人这才回道:“回皇爷,累,但俺们高兴,因为有钱花。”
“俺们现在一个月比之前两个月挣的都多!”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匠人发自真心的呲牙笑道:“谢陛下……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
一众匠人跟着喊道。
所有的匠人自愿日夜倒班,不断地改进、生产出来的火炮、燧发枪。甚至许多匠人更愿意上夜班,只因为夜班的工资比白班多两成。
为了激发兵仗司的积极性,朱常淦给他们的薪水是十天一结。
该发多少就是多少,从不克扣,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过来发。
不经过兵仗司的手,这直接导致兵仗司的质量和品质相比之前,再上一个层次。
因为所生产出来的火炮、燧发枪、弹丸等所有的东西都要经过质检,要分甲、乙、丙、丁的,甲等按足饷,乙等半响,丙等无饷,丁等扣饷。
按匠人们的话说,那不是为别人干。
那是为自己干。
干的好,钱就多,他们为啥不做的更好?
你偷奸耍滑,到最后钱不仅赚不到手,还有可能欠兵仗司银子,到时候若是不还,锦衣卫和东厂可不是好惹的。
……
此时卢象升带领着的宣大兵马,以及锦州、关宁的蓟辽的兵马,兵合在一起,来到了天津以北三十多里的地方。
与拦在此地的清兵展开了遭遇战。
他们也带着大炮,但却是红夷大炮。
“开炮!”
轰轰轰……
可这种大炮,仅仅一轮之后,便哑火了,因为火炮需要清理,需要填药,需要再次调整。
而清兵的骑兵已经冲锋了过来,黑压压的如奔腾的洪流一般朝着这边袭来。
卢象升阴沉着了脸扬起令旗,示意所有的骑兵准备冲锋。
宣大、蓟辽各镇的兵马,此刻脸上一个个惊惧不已,握紧手中的刀枪。
虽然他们已经听说过明军将满清鞑子给打败了,但如今真正面对的时候,才豁然发现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恐惧,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德行!”卢象升看着手下一个亲兵的样子,忍不住骂道,一脚将其踹翻。
大声朝着周边的兄弟们喊道:“陛下说了,一颗鞑子头颅,五十两!”
“阵亡,抚恤银一百五十两,三代免税……让鞑子知道,我们明军不是孬种!”
随着卢象升的喊声,大伙儿的脸上虽然还有些怕,但却多了几分决绝。
“干!”
“反正死了有抚恤,不死就是荣华富贵!”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男人死得要有气概,鸟朝着天说明脸朝天,死的光明、轰轰烈烈。
“杀,怕死的还不做鬼勒!”
“杀!”
上万人的吼声如惊雷一般划过战场,让正在冲锋的鞑子势头为之一震。
领头的正是左翼兵马,贝勒杜度听到吼声,头皮有些发麻,“不会又是之前那伙儿宁军吧?”
但很快一想,“应该不是,探子回报,那伙儿明军回京了……而且对方的火炮密集程度与之前的火炮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杀!”贝勒杜度大喊一声。
两边上万骑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冲锋,马蹄声响动,地动山摇,大地为之颤动。
如果有人从远处看的话,地面线上就如同两道黑色的岩浆,如决堤的洪水奔涌向前。
一左一右,如铁坠子一样,撞在一起。
冲在最前面的是卢象升的天雄军,他们一个个英勇而决绝,下手狠厉。
天雄军,卢象升的嫡系,明末最强的军队之一。
天雄军战力之强,不仅在于它由老乡、朋友、兄弟、家人组成,更在于卢象升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与士兵同甘共苦。
“军中尝绝三日饷,象升亦水浆不入口,以是得将士心,战辄有功。”
说的是有次军队缺粮,士兵三天没吃饭,卢象升同样三天没吃饭,甚至连水都不喝。
往往一个人战死,就可以激发大部分人的愤怒,所以战斗精神极强,一旦遇上敌人,就紧紧咬住打到底。
但卢象升的天雄军,经历了激战高迎祥,勤王苦战满清,他手中的天雄军如今其实也剩下七千不到,其中不少还是老弱残兵。
当两边的军队猛地碰撞在一起,天雄军苦战满清鞑子的时候。
后方的大同、山西的兵马却是没有经受过什么训练,此时一个个眼神惊恐,身体颤抖,挤压在一起,呼喊着,骚乱了起来。
战争一旦开始,必然要狮子搏兔,倾尽全力。
后方猛然发生这一幕,让卢象升睚眦目裂,“顶上去,顶上去……”
任凭他怎么呼喊,挥舞号旗,却依然无法组织大同、山西的兵马的溃败。
他们竟然往回跑了起来。
满清鞑子挥舞着弯刀,如奔涌的江水,淹没明军,砍在明军的脖子上。
贝勒杜度见状,兴奋莫名地拔出来自己刀,猛地夹了一下马腹,“这才是熟悉的明军吗?二郎们,建功立业,洗刷屈辱的时候到了。”
“杀!”
“刷刷刷……~ ”
满清鞑子的骑射无双,无数的箭矢落入明军之中,一下子就倒下一大片。
大同、山西的这些兵马,就如同麦子一样,被割掉,哭嚎着,鬼叫着,但满清的铁骑却是没有丝毫放过他们的意思。
反而如饿狼一样,死死的咬住他们,疯狂的收割。
卢象升嗓子都喊破了,却无济于事,只能带着天雄军朝着敌人冲锋。
打仗,从来都是攻击对方的劣势。
打出来最佳的战损比。
所以贝勒杜度让清军对准这些溃逃的大同、山西兵马,等将他们给彻底杀溃,再来对付天雄军。
天雄军骑兵拢共不过三千人,根本无法首尾相顾。
大同、山西的兵马在这种屠杀之下,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躲藏,乱跑乱撞,却无法逃脱。
因为鞑子骑兵太会打这种仗了,他们的骑兵交而行,如赶牲口一样,让他们来回跑,但路线早已经被鞑子给圈起来了,明军跑着跑着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地方可跑了。
贝勒杜度得意地狞笑着,“舒坦,终于出了这口气了!”
“给我杀!”
……
战场之上,一个又一个的明兵倒在了地上,每一秒都有鲜活的生命倒在地上。
狂野里,河水中,田埂上,到处是明军残破的尸体。
大地变了颜色,河水变了颜色,就连草木也被染红了颜色。
卢象升的天雄军也已经与满清的骑兵进行了数次冲锋,减员一半以上,还在苦苦支撑。
他看着身后的将士,一个个眼神狠厉,视死如归,内心却在滴血。
就在刚刚,他的一个表哥,也死在了冲锋之中,被满清鞑子给砍在了后颈之上,头直接滚落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卢象升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龟裂,苦涩道:“明军和鞑子终究还是有差距啊!”
可随即又冒出来一个疑问。
“勇卫营、京营、白杆兵他们是怎么打的?”
远处的贝勒杜度也在盯着这群明军,忍不住叹道:“前面的明军,应该是大明朝的精锐了了!”
他旁边一个甲喇章京不由说道:“贝勒爷,要不然,我们招降对方如何?”
贝勒杜度摇头,“如果没有经历过之前那一仗,或许能招降,但眼下能大到这个程度,只有杀绝了,才能永绝后患。”
“杀!”
轰隆隆~~
突然,大地突然再次震颤了起来。
远处尘土飞扬。
紧接着,从清兵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
人头窜动,一眼看不到头。
卢象升悲从心来,完了,这回彻底完了,单单这批清兵都打不过,对方如今又来援军,等等……他看到了对方的旗帜。
“勇卫营和京营的人?”
贝勒杜度瞥了一眼,先开始也以为是清军过来了,可随即却是猛地一缩。
瞳孔都在放大,只觉得的浑身的血液瞬间涌进了心脏之内,但心脏却不堪重负,将全部的血液死命地挤出来,喉结猛地滚动。
“是……是那伙明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