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我们的知青同志!”
姚忠平长吁一口气,终于有积极表态,踊跃参加的了!
“来来来,还有谁愿意参加业余宣传队的,都到我这里来报名……”
姚忠平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玉米杆垛下站着的一位俊朗年轻人身上,转过头和王金刚说了几句,然后冲孙建平招招手,“那位牵大黑马的小同志,对,说的就是你!我留意你很久了,你要不要也来参加宣传队?”
“不去!”
当着无数老百姓的面,孙建平直截了当拒绝了姚忠平的邀请。
开玩笑王主任就站在场院里,我去参加宣传队,不是等于不打自招吗?
再说了,优伶戏子,自古就是下九流的行当,我才不稀得去参加呢!
丢不起这个人!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当众打脸,姚忠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喉结动了几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惜啊可惜,那个小伙子条件很不错!”王主任也注意到了孙建平,见他相貌俊朗,长身玉立,再加上他身边那匹漂亮的高头大马,妥妥的一個玉面罗成!马上潘安!
若是能加入宣传队,假以时日,必将成长为台柱子级别的人物!
“还有谁报名吗?”姚忠平一脸惋惜,只得抿了下嘴唇,冲众人喊道。
王金刚一个劲冲刘凤霞、张翠玉和郝翠翠使了个眼色,仨个女生想了想,也站到姚忠平身边,想要成为宣传队的一员。
不过王主任看了一眼相貌不佳的张翠玉和郝翠翠,摆摆手,又把她给撵了回去。
郝翠翠气得小脸通红!
紧接着又有几个当地的年轻农民和下乡知青上台,经过王主任挑挑拣拣后,最后选出十个人,现场成立太平山大队业余宣传队,先跟着一重厂宣传队学习一段时间,等培训完成后再下乡给农民们演出。
被选上的十个人个个喜气洋洋,尤其是王金刚,乐得嘴丫子都咧到脑后去,哈哈,终于可以不用早起去马厩伺候牲口了!
本来他也没去过几次。
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吹过,没选上的知青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在无形中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可以摆脱沉重劳动,能风光体面挣工分的机会!
“我看就这样吧!”王主任点点头,姚忠平清清嗓子,“同志们,我们明天去二马架村巡回演出,今天就先散场吧!对了你们十个留下,等下让宣传队的同志们给你们做一下培训。”
散场了,孙建平把小伍月放在马背上,牵着大黑马,踏上来时的路。
“孙建平,你咋不去参加宣传队呢?”一个脆格声声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孙建平扭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同村的知青钱慧珺。
钱慧珺和他同岁,长得很耐看,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特别白,倒是显出眼角下几个不太显眼的小雀斑,松散油黑的大辫子垂在脑后,穿一套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一件蓝色卡其布外套披在身上,小跑几步追上来,一脸羡慕的打量着这匹大黑马。
“啊……”孙建平笑了一下,“不喜欢。”
“不喜欢?多好的机会啊,我刚才听说参加宣传队的每天都能算全勤,拿十个工分呢!”钱慧珺扭头看了场院上正在集中训练的王金刚等人,眉宇间罩上一层淡淡的失落,“要不是我……我肯定第一个报名!”
“反正就是不喜欢。”孙建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上次借你的钱,先还你一半,等剩下的过了年再还你吧!”
这些钱,还是从偷窥女厕所的邢大厨身上“搜”来的。
“你整这一出,搞得好像我专门朝你要钱的!”钱慧珺噗嗤一笑,“孙建平,今年过年你回不回家?要不咱们搭伴一起回吧!”
“不回了,曹叔和我说要把老庙那块下洼地开垦出来,明年种水稻,我还得帮着他忙这件事。”
“那好吧,你要啥我帮你捎过来……”
“不用,你先把钱收了我就谢谢你了!”
“你这人真是……那行吧,以后再用钱跟我说,甭跟我瞎客气!”钱慧珺一甩长辫子,开心得像个小麻雀,“那我先走了,你牵着马慢慢遛跶吧!”
孙建平冲她摆摆手,继续牵着他的踏雪乌龙驹,慢悠悠行走在雪后的原野上。
天色苍茫,雪掩大地,远处的雪地上跳出一只小田鼠,还没来得及去觅食,便有一只老鹞鹰俯冲而下,抓起可怜的小田鼠,振翅远去了。
二马架村里,勤快的李秀芝已经用孙建平给她的八尺花旗布裁剪出一套崭新的衣服,剩下的边角料也没浪费,而是刷上浆糊,一层层粘上去,足足粘了十层,做成一个平平展展的“布板”,放在背阴处晾干后,就是用来做鞋底的袼褙了。
小伍月跑进屋子里,叽叽喳喳和母亲说着宣传队的演出有多好看,那些大哥哥大姐姐穿的衣服也好看,听得老母亲满脸笑容,抱起宝贝闺女亲了一口。
孙建平牵着自己的踏雪乌龙驹,径直奔生产队队部而去。
乌龙马出去溜了一圈,心情很好,刚进到马厩里,就冲枣红马嘶嘶叫,似乎在向牠炫耀刚才的演出有多好看。
枣红马一脸郁闷的瞟了孙建平一眼,低下头,咬起两根豆秸,心不在焉的嚼着。
“生气了?”孙建平提来一桶温热的水,放在枣红马面前,其余的马儿一看有水喝,也都纷纷凑过来,撩开大嘴唇子,就要灌个水饱。
枣红马哕哕叫着把同伴都赶走,自己低下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猛地抬起头,带起一道水花,全洒在孙建平的棉大衣上。
恶作剧得逞的调皮马儿嘎嘎叫起来,这货终于开心了。
“找打是不!”孙建平笑着搓搓牠的大脑袋,又给大黑马打了一通温水,乌龙马刚才走了十几里的路,早就饥渴难耐,低下头,咕嘟咕嘟,把一桶温水一饮而尽。
“建平回来了!帮个忙!”
曹春贵拎着钥匙来到仓库门口,打开紧锁的门,按照老曹的吩咐,称出二十斤麦子,装在一个布口袋里,孙建平看着好奇,“大哥,现在就给他们预备着?”
“可不是……”曹春贵提了提布袋,脸一抽抽,“本来今年留的机动粮就不多,这下子又来二三十张嘴,这二十斤麦子能不能够还不一定呢!”
“人家于圩子村不都是往各家派饭?”
“咱们屯子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派饭……能给人家宣传队吃啥好嚼裹?你叔好面子,怕人家吃得不好,回头戳咱们村人的脊梁骨……”
曹春贵提了提布袋里的麦子,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愁苦之色,“就这么点玩意,早吃完早拉倒,省她妈的天天惦记了……”
“还得把小毛驴牵上吗?”
“嗯哪牵上吧!”
被分配任务的小毛驴十分愤慨,驴脾气上来了,杵在圈里一动不动!
满厩的马都站着发呆,凭啥让驴子出去拉磨!
“乖,听话,你就给咱加个班呗!”孙建平知道这犟玩意的倔脾气,搂着小毛驴的脖子好言相劝。
小毛驴把脖子一抻,瞟了孙建平一眼。
加班……
你当驴子是领导呢,说加班就加班!
不干是吧……
孙建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豆,倔毛驴终于低下头,大口吃着他手里的黑豆,高兴得尾巴一摇一摇的,孙建平拍拍毛驴的小脑袋,心里暗笑这家伙的跟小孩子似的,还学会闹脾气了!
磨麦子就不用动用石碾子了,只需先把干透的麦粒放进水里泡上半个小时,再稍稍晾干,让麦子稍稍润湿,这样磨出来的面粉又白又好吃。
磨坊里,孙建平蹲在地上,撸起袖子,将泡过水的小麦搓了一遍,用葫芦瓢舀起来,沥干水分。
曹春贵“喔喔”赶着小毛驴,接过葫芦瓢,将浸了水后的麦子倒进石磨上方的窟窿里。
几百斤重的石磨嘎吱嘎吱转动起来,两块石板运转产生巨大的重力和摩擦力,将麦子碾得粉碎。
看着哗哗流下的面粉,曹春贵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有预感,这些籽粒并不饱满的麦子出不了多少面粉!
二十斤麦子很快就磨完了,两人拿着扫帚将流入石槽子里的粉末扫进簸箕里,簸过后再过细眼筛子去除麦麸子和没磨碎的残渣,剩下的就是面粉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筛完麦子,上称一称,两个人都傻了眼。
二十斤麦子,就磨出十三斤半面粉,剩下的都是麸皮。
“这也不够啊!”
曹春贵直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