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啥人呢，来了一趟，祸祸一角狍子肉就跑了！”

老曹送完客人回到屋子里，招呼儿媳妇把桌子捡下去，抽出烟袋点燃，念叨道。

“咋你还想他咱们这住上几天？”张子义从桌子上捡起一块狍子骨头啃了啃，甩手扔给趴在炕梢的狸花猫，“我还以为上头得派多大干部下来呢，闹了半天是他！”

“他咋的，人家大小也是个头头，往你跟前一站你不也突突么！”老曹白了他一眼，深深吸了口烟，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一脸无奈的瞅向窗外，“这集赶不成了，饥荒也还不上，返销粮也买不起，明年春天都扎脖梗饿死拉几把倒吧！”

“未必未必！”孙建平坐在炕沿上，看着狸花猫啃骨头，笑道，“如果他是個清如水明如镜的还好说，刚才我看他那德行，也是个酒肉之徒。”

“他那人，就那操行吧！”老曹嘟囔一句，“这咋还揪着那件事不放了呢！”

张子义冲他使了个眼色，俩人心照不宣出了门，一边走一边喳咕着什么，孙建平也没在意，扯过炕头的笸箩开始挑豆子。

明天腊八节了，再穷也得喝上一碗腊八粥，保佑明年顺顺利利甜甜蜜蜜到头。

狸花猫啃了半天骨头也没啃动，叼着骨头跳到孙建平身边，把骨头扔在他面前，气得喵喵直叫！

你小子是打招呼用英语——咕咚猫呢！

“哈哈！”孙建平笑着拍拍狸花猫的脑袋，扭头望向窗外，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个集……

还有希望不？

他却不知道，现在整个杜尔基公社乃至于临近的几个公社，许许多多的乡亲们，心里也都在惦记这件事。

杨组长回到太平山大队所在地纪家油坊后，就把杜正海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下谣言的出处，这一问不要紧，杜正海竟然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合着你跑县城去告这个告那个，竟然不知道是谁最先传的谣言？”杨组长气得脸色通红，你踏马的这不是玩我吗？

“我，我……”他把那天开会时的情况说了，杨组长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半天，“是不是没让你当上小队长你心里不得劲，故意找茬整人呢？”

“领导不是啊，我这不是追求进步，一切与组织靠拢……”杜正海急得两眼冒火，竟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领导您明察秋毫，这种事一定是有心人搞出来的，他们可不是为了赶集，就是，就是……”

“是什么？”

杜正海说不出来了。

“行了行了起来吧，挺大的老爷们还给人下跪，也不嫌臊得慌！”杨组长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这里有个大事，你得帮我调查调查，要是查出来了，到时候我就让你当一队队长，不，让你当太平山公社的大队长！”

“谢谢领导提拔，谢谢领导提拔！”

“过来，我跟你说……”

他附在杜正海耳边嘀咕几句，杜正海连连点头。

他带来的干事小秦匆匆跑进来，杨组长乜了杜正海一眼，“你回去忙吧，别忘了我交代的事情！”

“领导放心，保证给您查得明明白白的！”

杜正海千恩万谢，冲小秦打了个招呼，溜溜跑了。

“杜尔基供销社的郎主任请您过去一趟。”

小秦和小马推门进来，把收到的一纸请帖递过去，杨组长接过来，捏捏下巴，“郎主任？新来的？”

“好像是。”

“行吧，人家都请上门了，咱们就辛苦辛苦走一遭吧！”

杨组长抓起毛巾擦擦锃光瓦亮的皮鞋，领着小秦走了出去。

转过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老曹蹲在自家门口，看着咕咕叫着四处找食吃的老母鸡，深深抽了一口烟。

这个集再赶不上，明年春天全村都得吃不上饭，通通饿死！

木头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他儿子曹春贵风风火火跑进来。

“你干啥你毛毛愣愣的，让狗撵了！”

“爸，建平，快点套车，咱们去纪家油坊看热闹去！”

“啥热闹？”

“还啥热闹，前几天来的那个杨组长，跟妇女主任跑破鞋，让人家堵屋里了！”

还有这事！

“建平，建平！别挑豆子了，抓紧套车，咱们去纪家油坊瞅一眼去！”老曹急忙站起身，磕磕烟袋锅的烟灰，冲屋子里吼了一嗓子。

“来了！”孙建平急忙拍拍身上的灰尘，趿拉着鞋跑到外边，“你们俩在家等着，我去队部套车去！”

“嗯哪快点！”

纪家油坊，太平山大队副队长关永华家里，早已被来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伙嗑着瓜子，一脸戏谑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一个个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老曹来了！”

大队长于长海也靠在墙头边上看热闹，老曹和孙建平、曹春贵、张子义、徐金山、王连生等等老少爷们们跳下马车，匆匆挤进人群，和于长海打了个招呼，“咋回事这是？”

“还能咋回事，前几天老杨不是来了吗，也不知道俩人咋就勾搭上了，让老关的妯娌看到俩人在屋里吊膀子，就悄么的把门给插上了……”

“草拟吗的王八犊子，我们俩在屋里谈工作碍着谁了，我们俩清清白白，周世香你个臭婊子，你她妈的红口白牙说瞎话，我们俩咋跑破鞋的你给我说说！”

屋子里，妇女主任杨玉芬仍扯着嗓子，不干不净的骂着，而杨组长已经吓得躲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屁股，小声嘀咕着别吵吵了，你还不嫌丢人咋的……

农村妯娌之间因为各种纠纷犯纠葛的不在少数，想必杨玉芬和周世香俩妯娌之间早有冤仇，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就你这样完犊子操的老爷们……”杨玉芬气急败坏，照着杨组长的屁股狠狠踹了两脚，疼得他一哎呦。

“你起来，跟大伙说咱俩谈工作呢！”杨玉芬扯开被子，揪着他的耳朵喊道，杨组长揉揉生疼的屁股，抓起被子蒙住脸，“那个，乡亲们，我们俩在屋里谈工作呢，啥事都没有，对天发誓啊，大家都回去吧！”

院子里围观的众人笑得更响了！

跑到被窝里谈工作？

关永华怒气冲冲走进院子，众人一看苦主回来了，自动给他闪开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