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他扯哩哏楞,你现在是副队长,留在队里帮我忙活春耕和修水渠的事。”老曹瞪了张子义一眼,“撬人撬到我这了!”
“咋,还不让我带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了?”张子义一瞪眼,“建平叔就问你一句话,想不想当骑兵?”
“想!”身为军人后代,孙建平做梦都想着当兵打仗!
不当兵……当个民兵也聊胜于无!
“别和他墨迹,麻溜的牵上你那匹大黑马,跟叔当民兵去!”
“诶诶诶,干啥这是,你让孩子当民兵我拦不住,咋还当骑兵……咱们队的这些牲口刚喂出点膘,可不能这么祸祸……”
老曹急了,一把拦住张子义伸向青骢马的罪恶黑手,恳求道,“这还等着春耕种地呢,累瘦了你给贴膘啊!”
张子义一脸奸诈的笑,“老曹,曹队长,这事你跟我说不着,这是王八的屁股——规定,你去公社,去县里找领导说去!”
“擦,小王八犊子,就败家的能耐,我看你这个民兵排长能练出個花来!”老曹阻挡不住,眼瞅着老张把青骢马牵走,气得一跺脚。
孙建平拽着乌龙马的缰绳,一脸笑意看俩人斗嘴。
老曹在木桩子上磕打磕打烟灰,捏捏乌龙马的下巴,乌龙马很是抗拒的一甩脑袋,张着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
要不是孙建平在侧,这匹生性暴烈的儿马子就要咬他了!
“这大儿马子真带劲,要是搁早些年,那是蒙古王爷才有资格骑的……”老曹又拍拍马脖子,惹得乌龙马作势要咬他,“你张叔净扯犊子,还骑马出去训练,咱们这一棚马都是宝贝,累坏了咋办?他倒是威风了……”
孙建平拍拍乌龙马的脑袋,让牠老实点,老曹看看天,“过了年就打春了,建平你把马牵出去遛遛,我看这家伙是憋坏了,一个劲要咬我呢!”
“嗯!”
此言正合他意,孙建平也早就憋得难受,想要骑马出去遛遛弯了。
他牵出乌龙马,上了全套漂亮的马具,乌龙马被关在马厩里一个来月,把这家伙憋得浑身刺挠,见孙建平从土坯房里拿出钉着闪亮铜钉的马具,高兴得嘶嘶直叫,前蹄扬起,马尾甩飞,活脱脱一匹亢奋的天马龙驹!
真霸气!
连老程这个经年的老马倌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曹叔、程叔,那我先出去了!”
孙建平左脚虚蹬马镫,双手抓住马鞍桥,纵身一跃,来了个漂亮的飞身上马,看得老曹连连颔首,不错不错,建平这孩子脑瓜灵醒,他总共才骑过几次马,上马的手法已经不逊于那些老骑手了!
“去吧,加点小心!”
“嗯知道了!”
孙建平双腿一夹马镫,一扯缰绳,“驾!”
乌龙马兴奋得直打响鼻,也不顾是不是在队部大院里,甩开四蹄,照着前方一米多高的土墙纵身一跃,直接飞跃而过!
这匹烈性儿马子已经快要被憋疯了!
总算可以撒欢了!
跑吧!
尽情的跑吧!
孙建平双脚踩着马镫,双手紧握缰绳,尽量让屁股悬空,控制马儿奔跑的速度和方向,乌龙马奔跑起来的速度快极了,他只听得耳畔风声大作,周围景物飞速后退,哒哒哒的马蹄声如同一首轻快悦耳的音乐,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眨眼间马儿已经冲过二马架村,跑到了于圩子村附近,他轻轻带住马缰绳,让牠先停下来歇一歇。
这几天乌龙马就有点气喘,万一一时撒欢没搂住再跑炸了肺,那就麻烦了。
乌龙马出了一身透汗,这货站在原野里,任由寒风吹拂油亮的鬃毛,深深吸了一口田野里的清新空气,微微眯起眼,看着前方的小村落,又有些不安的踏动马蹄,想要再跑一圈过过瘾。
“听话,别跑了!”孙建平跳下马,抱着牠的大脑袋,拍了两下,目光飘向远处那两座高耸的山峰。
那里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二虎山,听大队田会计说,解放前就有一伙土匪在山里盘踞,后来都被解放军给清剿了。
乌龙马歇过了气,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转了两下,大嘴巴悄悄往孙建平口袋里钻。
孙建平笑着拍了牠一下,掏出一把黑豆,托在手心,乌龙马急忙一口咬下去,黑豆被嚼得嘎嘣直响,这货一边吃,一遍顺着孙建平的目光往远看,当牠看到远处插云直立的两座山时,顿时兴奋起来,嘶嘶叫着,身子拱了拱孙建平,示意他坐上来,马儿带你去!
“好,咱们今天就来个野外探险!”孙建平摸摸腰间,程叔给他打的那把锋利匕首还带在身边,他翻身上马,一夹马镫,“走!”
乌龙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掠过原野,踏起一路烟尘。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到了这两座山脚下,孙建平勒住乌龙马,仰头往上看,他本以为大兴安岭是由一系列地势平缓的低矮丘陵组成的缓坡山,可是眼前这两座石头山却大大颠覆了他对大兴安岭的认知。
大虎山下遍布碎石,两峰插云而上,山势极其陡峭,倾斜度达到了65度,直直通向半山腰。
半山腰里地十米左右有一个缓坡石台,上边还长着几棵松树,再往上仍是一片陡峭山崖。
二虎山与大虎山的石台相接,组成一个面积不小的平缓坡地,上边依稀还可以看到许多被火焚烧后的烂木头,以及一些残破的站建筑物。
“这大概就是当年的土匪窝了……”孙建平一提缰绳,绕着两座山脚下转了一圈,这一转不要紧,原来二虎山的规模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足足绕出四里多地,他才回到原点,低头一看,有心攀爬上去见识见识当年土匪们的生活,但是山坡太过陡峭,上边还有不少积雪尚未融化,他也只能悻悻作罢。
“走,回去吧!”
孙建平拍拍马耳朵,乌龙马乖巧掉头,沿着山脚下的机耕道,向家的方向走去。
等等!
就在山脚的乱石堆里,忽然飘过来一张没有烧完黄表纸,这是东北农民上坟祭祖时常烧的一种纸钱,颜色还很新,一看就是不久前烧剩下的。
他循着黄表纸往前边一看,微微皱起眉头,乱石堆中不知被谁清理出一片空地,中间还有一圈黑色的纸灰,显然是前几天过年时有人来山下烧纸留下的痕迹。
这就怪了,田会计不是说二虎山的胡子都被灭了么,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人前来祭拜?
他挠挠头,双腿一夹马镫,刚要转身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翻身下马,将这摊灰黑色的纸灰踢散,再搬来几块石头压在上面,免得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