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你别老给我送东西,我孤老棒子一个,啥好嚼裹给我都白费,你还年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得多吃点……”
孙建平早起过来喂马,老程头把点心推回去,嗔怪道,孙建平一笑,“程叔你还跟我俩瞎客气,给你你就吃呗,我再长身体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唉!”
老程头叹了口气,好孩子啊!
看到主人来,乌龙马高兴得直扯缰绳,孙建平大步流星走过去,摸摸马耳朵,乌龙马把大脑瓜凑过来,眼珠子一个劲的往枣红马身上瞟,意思很明白,主子你看,春天快来了,体内热血沸腾快压制不住了,帮帮忙呗!
“瞅你那死出!”孙建平抬手在他脑门上掴打一下,乌龙马也不生气,贱兮兮的翻起嘴唇,露出两排大白牙。
“程叔,你看现在能配马吗?”
“现在……”
老程头走到枣红马身边,拍拍马屁股,“差点火候,再等两天,我看这枣红马也快反群了……”
“听到没还得再忍两天。”孙建平笑着搓搓乌龙马的耳朵,乌龙马明亮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低着头啃了一口草料,又吐出来,眼睛斜视四十五度仰望星空,一脸落寞神情。
“干啥呀这是,两天都忍不了了?”孙建平哭笑不得的扯过马缰绳,把牠的大脑袋抱在怀里,提起刷子帮他梳理眉心间那条白色闪电。
乌龙马有些抗拒的挣了下脖子,嘴撇得都能挂個葫芦!
没有爱了!
美丽的小红马……
永别了!
“咋还闹脾气了!”孙建平只得掏出一把黑豆送到牠嘴边,乌龙马瞅了一眼,把头高高仰起!
不吃了!
绝食!
为了马儿还没绽放就凋零的爱情!
“乖,听话,吃完带你出去遛弯!”
乌龙马似乎听懂了,这乖乖才低下头,把黑豆咬在嘴里,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着漂亮的枣红马,嘶嘶叫上一声。
老妹儿,吃点啊!
“别撩骚了,快点吃!”孙建平哭笑不得,拍了牠一下。
喂完了马,孙建平牵出乌龙马,套上马具后,翻身骑上,绕着村子转了一圈。
发情的儿马子是最危险的,一旦被欲望冲昏头脑,就会丧失应有的警惕性和服从性,会不顾一切冲向目标,骑手稍有不慎就会被马所伤,所以孙建平也没敢跑得太远,等马儿冒出一身汗后就打马返回马厩。
出去逛了一圈,乌龙马的心情似乎也没好多少,低着头,径直冲进自己的马槽里,随意啃了两口,竟然破天荒的躺在地上打起了盹!
郁闷成这样吗?
孙建平都看懵了!
他走过去,坐在马身上,拿起毛刷给牠梳理油黑锃亮的马毛,不得不说自己这匹马实在太漂亮了,一身马毛根根黑亮,没有一根杂毛,只在蹄子和眉心处有一些白毛,听老程头说这叫四蹄踏雪,非常稀有。
三岁口的小儿马子相当于人类的十七八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尤其现在正是动物发情的时候……
孙建平有些苦恼的捏捏马耳朵,目光在马群里稞马的身上掠过。
这十多匹马也不全是稞马,也有三匹儿马,不过已经被阉割掉,变成了太监马,每日只是吃吃睡睡,对稞马提不起一点兴趣。
剩下的稞马最大的年纪已经十多岁了,年老色衰,儿马子当然看不上。
人家现在眼里只有漂亮的红色小稞马,就是和孙建平关系最好的那匹枣红马,虽然他不懂得马儿们的审美,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枣红马确实漂亮!
一身棕红色的毛,被阳光一照,红彤彤的闪光,黑色的马鬃、马尾、马蹄子,黑得透亮,再加上那双大大的黑宝石一般的眼睛,还是双眼皮,怎么看怎么漂亮!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家伙!”孙建平扭头瞅了一眼低头吃草料的枣红马,再看看百无聊赖躺在地上,一脸落寞的乌龙马,忍不住发笑。
要不你小子和张富才好好唠唠,交流一下心得?
马鼻子噗噗打了俩喷嚏,乌龙马抬起头,像枣红马的方向扫了一眼,又躺下去,翻着眼珠子看着主人。
笑!
你还笑!
想个招啊!
“再等两天,等枣红马反群了,到时候你小子就能得手了,听到没?”孙建平拍拍马的脑门,乌龙马似乎是听懂了,也像是没听懂,蹬蹬腿,甩甩尾巴,无奈叹了口气。
“不管你了,还有不少活没干呢!”
他站起身,提起铁锹,将马厩里的马粪收出来,装在独轮小车上,往后边的大粪堆推。
足有十米高的大粪堆上,萦绕一圈白色烟雾,燃烧了一个冬天的暗火仍在均匀输出热量,将粪堆内的有机质腐熟,变成粘稠且有营养的大粪,等待过阵子下到地里,用来肥田。
老曹叼着烟袋慢悠悠走过来,身后跟着老张,老张嘴里一个劲唠叨老徐两口子太不是人,哪里是给他儿子保媒,分明就是借机坑他!
“又不是人家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的,你自己愿意往坑里跳,关人家老徐两口子啥事?”老曹听得心烦,回怼了一句,老张眨巴一下眼睛,“敢情不是你儿子娶媳妇了!”
“我儿媳妇挺好。”老曹嘎嘎一笑。
张子义气不过,在他身后比比划划,很想把这说话贼攒劲的小老头一脚送走!
“叔,有啥活没,马厩这边我都忙活完了。”见两人走进来,孙建平提起袖子擦了擦汗,招呼一声。
“你先歇会。”老曹看到乌龙马竟然破天荒的躺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顿时揪心不已,急忙问他这马咋了,是不是又闹毛病了?
“啥闹毛病,跟我闹脾气呢!”孙建平一笑,把儿马子发情的事情说了一遍,老曹这才放下心来,“建平啊,你上次整的那个民办教师考试的事,公社下通知了,说是给咱们队的名额给多了,怕别的队闹,要收回去一个,你说让谁去好?”
“我看还是钱慧珺吧!田光明那小子整天油头粉面,不像个正经干事的人,把孩子们带坏了咋办?那个郝翠翠,牙尖嘴利,最不是个东西……”
“那行,那就报钱慧珺了。”老曹也不确定公社能不能批准,一个不批最好,走掉的都是大劳力,你们一个个去当老师,不下地不干活还拿满勤工分,到秋照样分口粮……
我们汗珠子掉地摔八瓣给你们种粮食……
上哪说理去!
“供销社那头有信没?”老曹看着灰蒙蒙的太阳,心里就是一翻个!
眼瞅着就到正月十五了,过了正月十五,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紧跟着就是三月三,带带拉拉到清明……
清明的时候大地也该化透了,到时候就得挖水渠弄那块盐碱地,可都这个节骨眼了,钱还没凑齐!
咋整啊急死我了……
孙建平摇摇头,“韩姨说让我回来等信。”
“等信,再等又要过年了……”老曹挖出一锅烟丝,点燃了咕嘟两口,“建平你套上车,咱俩去老庙那块地撒么一眼。”
“嗯哪!”
见孙建平去解枣红马的缰绳,乌龙马扑棱一声站起来,冲他嘶嘶叫了两声!
主子!
别让小美马干活了呗!
孙建平解缰绳解到一半,扭头瞟了牠一眼,但见这货抻长脖子,瞪大眼睛,翻着嘴唇露出一排白牙,一副贱兮兮讨好模样,咳嗽一声,又把马缰绳给系好了。
乌龙马打了两个响鼻,高兴得绕着缰绳直转圈!
“瞅你这副舔狗样!”孙建平走过去,拍了他两下,乌龙马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蹭来蹭去,表示亲昵。
小毛驴看到乌龙马耍贱的一幕,根儿噶叫起来。
好玩!
孙建平径直走过去,解开小毛驴的缰绳,往外一扯。
小毛驴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干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