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买完东西，在众人的目送中出了供销社，老曹擦了把汗，磕打磕打烟灰，“时候不早了，咱们也抓紧回啊！”

“走走走，离家好几天，可得回去撒么一眼……”张子义花五毛钱买了一袋高粱饴糖，抓给孙建平一把，招呼大家伙赶紧走。

“走走走！再唠一会都天黑了！”老曹顺坡下驴，赶紧扯呼！

别人多嘴杂，聊来聊去给聊冒包了！

那可真体腾了！

大家伙匆匆上了马车，在一声声响亮的马鞭子抽打声中上了路，心情畅快的捏着老曹分给大家伙的每人一块钱“劳务费”，开上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孙建平仍旧赶马车，除了他也没人能驾驭得了脾气暴躁的乌龙马。

时令已经过了正月十五，路边还残存着些许黄纸的痕迹，那是不少人家过元宵时偷偷烧给亡故亲人们的纸钱。

天空上的云彩明显变多了，东北漫长的冬天终于要画上一个圆满的记号，紧接着就要迎接最难熬的春荒时分了！

“驾！”

乌龙马迈着轻快的步子奔跑在宽敞的大路上，吸上一口潮湿的空气，让牠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本马活力满满！

回去又可以哼哼哈嘿了！

吼吼！

快乐的马儿拉着一车快乐的人，奔跑在漫长的大路上，天空中不时飞过一群群飞鸟，似乎也在为他们庆祝此次收获颇丰的死人沟之行。

终于到家了！

离家十日，小山村里一切如旧，马厩里的马儿们看到主人回来，一个個抻长脖子哕哕的叫，小毛驴更是激动得嘎嘎唱起歌来！

回来了老弟！

没累着吧！

“就你嗓门大！”孙建平跳下马车，先给了小毛驴两巴掌，小毛驴眯起眼，呲着牙，一副开心模样。

主子回来了，又有好吃的了！

臭老头都舍不得给我们喂黑豆吃！

“曹叔你先回去吧，我喂喂马。”孙建平帮忙把马车卸了，马爬犁收拾收拾装进仓库，眼瞅着冰消雪化，再用上这个东西怕是要等到今年冬天了。

“嗯，收拾完抓紧回，好好歇歇，你也累了好几天了！”老曹拍拍他身上的灰尘，一脸关切。

这几天可是把建平折腾毁了！

孙建平笑着点点头。

枣红马看到他回来，激动得把缰绳拽得咯咯响，孙建平提着一通温水走过来，放在牠面前，枣红马没喝水，而是一口咬住他的袖子，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上下打量他，确认是本人后，把大脑袋靠在他身边蹭来蹭去，显得十分亲昵。

“不去问候一下你老公？”他促狭的搓搓马耳朵，扳着牠的大脑袋指向远处正低下头大口吃着草料的乌龙马，枣红马撇了一眼，后退一步，低下头滋滋喝起水来，根本没把乌龙马当回事。

“建平回来了，老曹呢？没跟你们一起回？”徐金山走进马厩，拍拍膘肥体壮的枣红马，给给一笑，“这马揣上了嘿，等明年这时候咱们队又添丁进口了。”

“你们家到时候不也得添丁进口啊！”老程头握着两个烧熟的土豆走出来，见他来了，递给他一个，笑呵呵问道。

“这老爷子，拿我寻开心呢！”徐金山接过烧土豆，“咋说也得个一年半载。”

“徐叔，你家二丫……”

“这事还得谢谢你啊！”提起女儿的婚事，老徐乐得嘎嘎的，“这不是嘛，金刚的父亲来信了，举双手赞成俩孩子的事，还给我们汇了两张汇款单，一张上边就是这个数！”

他比划一下手指头，老脸上满是挂不住的得意！

“我寻思你赶车带我去趟公社，我把钱兑出来，要不然时间长了整丢了咋办？”

“王金刚家真给了一千块？”孙建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漫天要价，人家往家坐地给钱！

合着王金刚家真有钱！

“可不是咋的，也怪我，当时都气蒙登了，再要个三转一响好了……”老徐为自己没有打蛇随棍上，再加一层码而惋惜不已。

要是炕头支个收音机，那小动静从喇叭里放出来……

嘿嘿！

全屯子谁不高看我一眼！

张子义……

到时候张子义算个嘚儿啊！

“徐叔，见好就收得了！”孙建平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担忧，王金刚那个犊子根本靠不住，以后指不定又勾搭上哪个，别看现在笑，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得了，看徐叔正在兴头上，咱也别给人家泼冷水了！

“你看这眼瞅着天黑了，要不明天吧，正好明天我也去邮局看看我爸来信没。”孙建平拿起一把梳子，给乌龙马从头到尾梳了一遍，笑道。

“行，那我明天吃完早饭就来找你。”

徐金山哼着小调，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出了马厩，看得老程头连连摇头。

“别看老徐现在闹得欢，早晚得拉清单！”他把温热的烧土豆递给孙建平，“王金刚那孩子不咋地！”

“人家你情我愿的事情，咱们两旁事人又能有啥招？”孙建平把土豆一掰两半，递给老程头一半，嘀咕道。

“徐二丫那闺女也是让老徐两口子给惯坏了，大半夜的跟人家小伙钻苞米杆垛，你将来找对象可得好好选选，别找这样的。”

“嗯哪，叔你就放心吧！”孙建平挑挑眉毛，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徐家那点事怕是早就传得街知巷闻了！

喂完了马，又帮着老程头把豆秸铡了，孙建平这才带着满身风尘回了老曹家。

刚进家门，就看到一个小家伙一路小跑冲过来，他弯下腰，一只手抱起，小月月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哥哥想没想我？”

“想了！”

“是这里想了还是这里想了？”小丫头指指他的脑门，戳戳他的心窝，板着小脸，一本正经。

“都想了，做梦都想呢！”

孙建平捏捏她的小脸蛋，小丫头稍稍胖了一点，但还是略显瘦削，没办法，家里缺吃少穿，孩子也大都营养不良。

“张爷爷打了好大好大一只狼，有这么大……”小丫头夸张的比划着小手，“卖了四十块钱呢！哥哥有没有打到大狼？”

孙建平一笑，心道狼皮那种好玩意……

都在你哥哥我的小瓶子里呢！

“猜猜哥哥给你买了啥？”孙建平拍拍大衣口袋，“掏！”

小月月伸手一抓，眨眨眼，小手里就多了一把铅笔！

“哇，这么长的铅笔！”

“过了一年又长了一岁，月月也快要上学了，从现在起要好好学文化，将来做个对祖国有用的人！”

“嗯嗯！我保证好好学习，考试都得一百分！”

“有志气！”

孙建平抱着月月进了屋，张子义正坐在炕头上，手拿账单，和老曹清算账目。

“建平回来了，抓紧的把衣服都换下来，嫂子给你洗洗！”李秀芝风风火火从外边走进来，招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