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把马车停在队部院子里，俩孩子抱着一袋榛子，蹦蹦跳跳往家跑。

“妈妈你看，好吃的！”

李秀芝一看，脑瓜子嗡的一声！

这俩孩子……

“你们是红胡子啊，走到哪都不空手，这一袋得有五六斤……”她把装着榛子的口袋拿过来，“是不是你们又作你建平哥，让他买的？”

“才不是，我们帮供销社干活，那个漂亮阿姨给我们的！”小月月叽叽喳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李秀芝这才轻轻吁了口气，“那你建平哥没给你们买零嘴吃吧！”

兄妹俩面面相觑，都嘿嘿笑起来，从口袋往外掏东西。

李秀芝长长叹了口气，“这人情咋还啊！”

“嫂子你净说外话，啥还不还的！”孙建平推门进来，“曹叔呢？”

“去地里了，这不眼瞅着开春了，得把地收拾收拾准备开犁了，好像是王金刚他爸妈回去了？”

“嗯，我在公社看到他们的吉普车了。”孙建平向外张望一眼，“我也去地里看看。”

“还看啥看，眼瞅着都要天黑了……”李秀芝拎了一下布口袋，“帮嫂子烧把火，把榛子炒了。”

“嗯，都一锅炒了吧，我再给张叔家送点过去。”

“大兄弟你去河边给我整点沙土，嫂子好炒榛子！”

“好嘞！”

孙建平应了一声，领着俩孩子出了门，来到咕噜河河边，找了块已经解冻的河边，用铁锹挖了满满一袋子洁白细沙。

或许是因为地质的原因，咕噜河里的沙子和别处的不同，这里的沙子洁白细腻，像雪一样，孙建平费力的扛起袋子，俩孩子跟在后边，帮他拎着铁锹，想起一会就能吃到炒榛子，高兴得小小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小孩子……

孙建平笑着看看跑到自己前面的两个小家伙，不由得感慨一声儿时的欢乐真甜啊！

李秀芝把锅烧热，将沙子倒进去，腾的冒起一片白雾。

沙子里的水汽被慢慢炒干，洁白的沙子仿佛冰雪一般在锅里来回翻腾，冒出噗噗的泡泡，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李秀芝拿起那袋子榛子，一股脑全倒进去，抄过笊篱来回搅拌。

被滚热的沙子一烫，榛子发出哔哔剥剥的爆炸声，炸得沙粒飞起，小兴文趴在锅台边，眼巴巴看着锅里翻腾的榛子，一粒滚烫的沙子落在他的脖颈上，烫得他嗷的一声乱蹦乱跳。

李秀芝乐不可支，让儿子进屋呆着去，又不是不给你吃！

小家伙吱吱扭扭在外屋地晃悠，装模作样抓起一把柴火塞进灶坑，两只眼睛却始终不离锅里。

“我咋生了这么個馋猫！”见儿子那般鬼鬼祟祟的小模样，李秀芝笑得不行。

榛子终于炒好了，滚烫的榛子用笊篱捞起来，放在笸箩里，不等榛子晾凉，小兴文抓起一个，烫得他直蹦！

“丢不丢人！”李秀芝哭笑不得的用笊篱捞起一把，唰唰晃动几下，榛子接触到冷空气，砰砰爆开，一股浓郁的香味充斥了整个厨房。

“瞅把你馋得！吃吧吃吧！”她把滚热的榛子抓在手里，拍了一下，榛子应声炸开，露出花生米大小的榛子仁，当妈的小心翼翼搓掉外皮，将莹白的果仁倒在儿子手里。

小家伙抓起一粒扔进嘴里，嘎巴一声，榛子独有的香味溢满口腔，把他香得眯起眼睛，慢慢享受。

“真好吃！”

小兴文咧嘴一笑，李秀芝无奈看着儿子，“你比咱家老猫都馋！”

嘿嘿嘿……

小家伙抓起一大把揣进口袋，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孙建平怀里揣着半口袋温热的炒榛子，推开张子义家的木头院门，老张同志刚从队里回来，正蹲在地上，咔嚓咔嚓磨斧头。

“忙着呢张叔！”孙建平抬手在他后勃颈拍了一把，张子义哈哈一笑，“这孩子，跟你叔俩也闹！”

“富才他们呢？”

“下地干活去了，呦呵好东西啊！”张子义看到他从怀里掏出半口袋榛子，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抓过来，掏出两粒，两指一错，咔嚓一声把榛子捏开，搓搓外边的皮扔进嘴里。

“炒的还挺香！”张子义拍拍手上的渣子，侧耳一听，眉头拧起一个大疙瘩，“这就不够老徐嘚瑟的了，天天整个破收音机，不管早晚就开始号丧……”

“人家徐叔现在可是全村首富了。”孙建平蹲在地上，拿起斧子唰唰磨了两下，被张子义抢过来。“去去去一边歇着去，哪能让你干这活！”

说话间张富才拎着镐头从外面走进来，小伙子竖起耳朵听着远处传来的收音机声，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连榛子都忘了吃。

“咋的想要啊？”张子义一看他那副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

兔崽子！

一台收音机，六十来块呢！

你爹我上哪整钱给你买去！

“爸，收音机真好听！”

张富才这才意识到老爹眼神不对，憨憨笑了两声，挠挠头，张子义抬手一个脖溜子，“没看到你建平哥来了？”

“建平哥！”张富才红着脸打了声招呼，孙建平一笑，抓起一把榛子递给他，“来，吃榛子！”

“谢谢建平哥！”

小伙子接过来，站起身，靠在土墙边，踮着脚，脖子抻得老长，侧耳去听远处收音机传出来的动静。

张子义有些气闷的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磨斧子。

“这眼瞅着来到三月了……”老曹也趿拉着鞋走进院子，看到孙建平也在，嘎嘎一笑，“建平回来了？”

“嗯，三点多就回来了，叔吃榛子，蔡姨给的。”

老曹抓了一把，也学着张富才靠在土墙根旁，抻长脖子听隔壁的声音，一边听一边往嘴里塞榛子吃。

“一台收音机还让他给抖起来了！”张子义越发觉得脸红，他吗的，你家有也不至于这么显摆吧！

要是让我家儿媳妇听到，她咋想？

同样的嫁闺女，人家闺女有收音机听，我们家没有……

张子义郁闷的抄起斧子，咔嚓一声把木头劈成两半，甩手扔进一旁的木头堆里。

“爸……”

“没钱！”

老张吼了一嗓子，吓得张富才再不敢吱声了。

“又冒虎气！”老曹瞪了他一眼，“建平你说收音机这玩意，是啥波来着？”

“电磁波。”孙建平笑道，“这玩意咱们自己就能整。”

啊？

仨人齐刷刷转头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