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地，先前不是说要走，去南方吗？”

“走不了了，蔡姨怀孕了，俩人前几天刚扯了证，这不一门心思守着蔡姨，眼巴巴盼着孩子降生呢！”

“这事你不说我还真不晓得！”于长海抬头乜了孙建平一眼，我一个队长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从哪得知的？

好小子，消息挺灵通啊！

“不走是好事，老杨那人正经不错，能办的都帮咱们办了，不像先前那个老马，求他办事还得先送点野味，要不都不带搭理你的！”

老曹嘿嘿一笑，好啊，小蔡这一怀孕，老杨想走也走不了了，以后大事小情，迎来送往……

“眼么前咋整，明天去找老杨商量商量，再整点返销粮的名额？”

于长海端起水碗抿了一口，加了红菇娘的温水有些苦涩，让他饱受燎灼之苦的嗓子感觉好受不少，暗暗竖起大拇指，建平这孩子细心，比一般死目卡尺眼的小年轻强！

“你今晚先在这眯一宿吧，要是被那帮老娘们逮着影，还不得祸祸死你！”老曹看看外边已经全黑下来，是时候回家听听收音机放松放松了，他磕打磕打烟灰，下地趿拉着老棉鞋，“想吃点啥？我让我儿媳妇做点给你端过来。”

“整俩大饼子，弄点酸菜汤就行。”

“你这老家伙，净可干的捞，还大饼子……过阵子顿顿喝稀粥！”老曹揶揄一句，“建平啊，走咱们爷们回去吧！”

“嗯！”

孙建平照例先去马厩转了一圈，乌龙马似乎心情不佳，趴在地上，黑玻璃一般的大眼睛眯缝着，似睡非睡，把孙建平吓了一跳！

这“孩子”今天咋的了，一点也不欢实呢？

他凑过去捏捏马耳朵，乌龙马见是他，臊眉耷眼的打了個响鼻，继续闭目养神。

“有心事？”

孙建平蹲下来，揉揉马头，不曾想乌龙马忽然把头一探，钻进他的大衣口袋里，叼出一个国光苹果！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马给算计了！

小兔崽子，不吃草料学起兵法了！

“建平啊，走回去吧！”老曹探头探脑瞅了一眼其余的马儿们，见一切安好，冲孙建平喊了一嗓子，他急忙用身体挡住不停咀嚼苹果的乌龙马，应了一声。

快乐的儿马子有美味的苹果吃，开心到飞起，冲老曹嘶嘶暴叫两声，把孙建平吓得一瞪眼！

再吵吵不给你吃的了！

调皮的马儿眯缝着眼，一口咬住孙建平的衣袖，使劲甩哒两下，他没法子，只好抱了一下这家伙，乌龙马终于安静下来，站在马厩里，目送两人离开。

“曹叔，公社还能再给咱们批返销粮吗？”孙建平跟在老曹身后，小声问道。

“给不给批……万一饿死人了，公社那些头头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老曹袖着手，年轻时挺拔如松树一般的腰杆已经有些佝偻，走在寂静的乡间小道上，嘴里念念叨叨，“现在都讲越穷越光荣，可也不能仗着穷就去公社穷横，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自家日子过不好怨自个，谁也不该你欠你的……”

“都吃不上溜了谁还管这些！”

“可说是呢，年年粮食不够吃，年年找公社要返销粮，这帮人都吃得没脸没皮了，我还寻思今年把咱们队的饥荒平一平，这下不知道又得欠多少呢！”

老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生性要强的曹大横把一向讲求万事不求人，可是每次都得拉下老脸去求爷爷告奶奶整粮食吃，让老头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没法子，欠着吧！谁家有钱买啊……欠钱……不丢人……”

老曹一边走，一遍嘴里念念叨叨，似乎是在宽慰自己大家伙都欠公社的钱，咱们多多少少欠点不犯毛病……

可……

唉！

俩人进了院子，老猫正在房顶转悠，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好似两盏小灯泡，看到俩人回来，喵叫一声，纵身一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早点回来！”

孙建平扯嗓子喊了一声，远处传来老猫喵的叫声！

给喵子留门！

“这家伙一天天的，不睡觉可哪遛跶！”孙建平笑骂一声，跟在老曹身后钻进屋里。

屋子里大人孩子们早就睡着了，老曹进外屋地翻碗架子找了两个干巴巴的大饼子，又弄了点晚饭剩下的酸菜，装在一个筐里，给于长海送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孙建平赶着车，拉上老曹、于长海，几个人匆匆往公社方向跑。

于长海用李秀芝的花头巾把脑袋箍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路边有劳动的妇女，吓得他急忙低下头，往上扯扯头巾，生怕被人认出来。

孙建平扭头扫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寻思现在要是扯脖子吼一嗓子会是啥效果？

这帮农村妇女能不能把他这个大队长给撕了？

哈哈！

总算有惊无险到了公社，杨主任正坐在窗边，手捧着一杯热茶水翻看一本育儿方面的书，他盼儿子盼了半辈子，过手的女人不下十几个，却没一个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的。

熊瞎子那俩大溜溜……

吃着是挺骚，不过也没用啊！

本来老杨同志早就心灰意冷，寻思着调到别的地方，离开杜尔基公社这个伤心地，不过突然天降好运到他家，和他搭伙过日子的蔡春花竟然怀上了！

老杨喜出望外，恨不得原地翻几个跟头庆祝一下！

他马上拉着蔡春花去领了证，他也盘算好了，等过阵子显了怀，供销社的活就不让她干了，安安心心在家养胎是正经！

等到怀胎十月后，吧唧！

给我生个大胖儿子！

那可美！

想到这，老杨搓搓下巴，露出一个美美的笑容！

到那时咱老杨也有“小羊羔”了！

他正沉浸在后继有人的美梦中，扭头一看外边赶进来一辆马车，为首之人正是孙建平！

“臭小子！”杨主任笑骂一声，小小年纪，懂的倒不少！

他急忙放下茶缸，大步流星迎出门，紧走几步，先和孙建平握了下手。

“你蔡姨这两天一直念叨你呢，你小子也不来！”杨主任拍拍他的肩膀，“咋嫌弃我们不是？”

“我哪敢啊，这不是队上忙……”孙建平打着哈哈往后一指，杨主任看到蒙的只剩一双眼睛的大高个，愣住了。

这是谁家的老娘们？

等到老于扯下头巾，杨主任吓了一跳，卧槽，老于！

“你咋这副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切了呢！”杨主任笑哈哈走过去，在他胸口捣了一拳，“我听说外国有做手术变女的，咋的你也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