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和孙建平俩人一前一后来到刚修好的水渠上,由于水泥还没干,所以水渠尚未通水。
老黄,黄庆春老爷子,也坐在咕噜河边,老头拿下眼镜,扯出衣服里面的白汗衫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锐利的目光扫过这条发源于大兴安岭东麓的小河,长长叹了口气。
“黄叔!”
孙建平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黄老爷子哈哈一笑,招呼他坐下来。
孙建平扯过一把干草垫在屁股下面,双手抱着膝盖,和老爷子一起看汩汩东流的咕噜河河水。
“想啥呢黄叔?”
“我在想……你猜猜我在想啥?”
“嗯……我猜您在想是不是要在咕噜河上建一个水电站。”
老黄抬起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疼得孙建平一咧嘴。
“哈哈,好小子,怪不得村子里的人都说你聪明,连我想啥都能猜得到!”老黄站起身,站在修水渠时堆起来的土堆上,极目远眺,“千百年了,这条河的水就这么白白流走,没有给乡亲们做出一丁点的贡献,这可是巨大的浪费!”
“我这几天都围着这条河转悠,我是看好了,这条河的流量其实不小,能达到每秒一百立方米,而且水质不错。”
老头走到河边,蹲下来,掬起一捧清亮的水,“如果能把这条河好好开发利用起来,乡亲们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只是现在……”
孙建平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水能是流动的资源,是发电的动力,而清亮干净的咕噜河水,也是一种宝贵的资源。
“我这辈子走过长江黄河,踏遍大江南北,也主持修过许多水利工程,很多地方的水利工程都是胡乱上马,不尊重自然规律,胡干蛮干……”
老头扭头看看弯弯曲曲的干渠和无数如毛细血管一般的支渠,这是他们三千多人两天的杰作,“我们搞水利,首先要尊重科学,学会给水把脉,由着水的性子来,这样才能使事半功倍,你小子可以,小小年纪就知道水过三弯自急的道理,我可以打包票,你修的这条渠,最起码二十年内不会淤塞断流,而且基本上不需要怎么维护……”
孙建平有些脸红,这么直白的夸赞我,莫不是想偷我的鸡蛋吃?
“我看你们那个杨领导的架势,怕是最近一段时间不能消停了,到时候肯定会拿你们这条渠当样板,在这片土地上搞出许多渠道来,你小子的担子很重啊!”
不等孙建平插话,老头又开口说道,“建平你要记住,治水首在治沙,三门峡就是一個惨痛的教训,大型水利工程尚且如此,修你们这样的小水渠更是把排沙放在首位,至于排沙的方法有很多,束水冲沙你听过吗?”
“听过,是明朝潘季驯老前辈发明的。”
“看来你小子的学识蛮渊博的,其实你把河水一分为二,收紧外侧支流的办法,其实也是在变相的束水冲沙……天下的道理都是共通的,要活学活用,切不可一切照搬人家的经验,尤其是老毛子的……记住了吗?”
老黄像个谆谆善诱的老师一样悉心教导自己的学生,指着刚刚修好的渠道给孙建平详细讲解当地的水文特征,如何清理淤沙,确保河道畅通,连老曹绕到他身后都没察觉。
“哈哈你个老东西,说起治水来一套一套的!”
老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他,老黄也没客气,接过来,和他的烟袋锅对了一下火,咕嘟咕嘟抽起来。
“老曹我跟你说,你想个法子,给河边都种上树,别看这边是石头河底,水冲起来可厉害,过不了几年就得把水泥修的护坡都得掏空了。”
“哈哈这不是我的事,你和建平说吧!”老曹一推六二五,孙建平笑笑,“黄叔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治沙首在水土保持,沙子少了水清了,水渠才能用得长久。”
“这孩子多聪明,一点就透,是个好苗子!”老黄一脸欣慰的看着眼前帅气的小伙子,“可惜我现在……要不然非录取你当我的学生不可!”
“你录取他当你学生,你自己都吃不上溜呢,俩人喝西北风去?”老曹揶揄一句,把黄庆春憋得老脸通红。
“啥时候回?”
抽完一袋烟,老曹问了一句,老黄看看天色,“下午,昨天说是下午接我回农场。”
“这特么不是扯犊子么,把你这样的大学问家关起来,由着那帮球毛不懂的瞎胡闹……”
“老兄弟,当心祸从口出。”老黄也学奸了,打断他的话,“我认命了。”
下午的时候杨主任坐着杨万春杨组长的车一并来到,招呼老黄上车!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继续回去蹲着吧!
临走的时候,李秀芝塞给老黄一个包袱,杨组长皱着眉头看了看,没说什么,转手递给老黄。
老黄坐在吉普车里,望着窗外出来送行的二马架村村民们,眼眶有些湿润,车子轰隆隆发动起来,他摘下眼镜擦擦眼泪,伸手摸摸包袱。
里面装着十个煮鸡蛋,还是热的。
公社杨主任回去了,县里杨万春杨组长却在太平山大队队部住了下来,立马让于长海把所有小队长都叫起来,要召开紧急扩大会议!
“上头又有啥新指示了?”于长海小心翼翼瞎打听。
“等会会上说,一时半会也跟你说不明白。”杨组长不耐烦的摆摆手,“抓紧通知下去吧!”
“诶!”
于长海溜溜的跑出去,骑上一头小毛驴,手里握着鞭子,“驾!”
小毛驴摇着尾巴,直奔小西山跑过去。
杨组长坐在太平山大队的办公室里,心情烦躁且亢奋,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想想等下自己即将在会上宣布的“大动作”,他就有些亢奋得不行!
自己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仕途上取得进步,全靠眼下这个东西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开了,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道好友”,支书关永华!
“老关来了,坐坐,咋脸色不太好,出啥事了?”
关永华阴沉着脸坐在他对面,清清嗓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半天没吭声。
杨组长脑门上的汗瞬间下来了!
“有啥事你说,是不是遇到啥困难了?家里缺钱?”
“领导,我……”关永华顿了一下,使劲攥了下拳头,把牙一咬,豁出去了!
“你睡了我媳妇这么久,是不是该给我点报酬?就是家里的老母猪被你这么睡,也该给点吧!”
一句话问得老杨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