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
杨局长的声音拉的很长,似乎这个决定非常艰难,“其实吧建平那孩子我还是挺喜欢的,聪明,办事利索,又有礼貌,是个人才……”
“他不需要这份功劳,给了他他也接不住,杨叔你就帮我这個忙,以后我多在我爸面前美言几句,你别以为我爸就是个小科长,但是我叔、我大爷、还有我爷爷……我爷爷你知道是谁吧!”
“我向来都是很敬重你爷爷这样的老功臣的,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吧,过几天再给你回复,大侄你看行不?”
“我的前途可全指望杨叔您了!”
又是王金刚的声音。
孙建平恨得牙根直痒痒,兔崽子,我不搞你你反倒来算计我!
他悄悄回到马厩,牵出乌龙马,上了全套鞍鞯,见主人要带自己出去遛弯,乌龙马乐得嘶嘶直叫,不停转着圈圈,随即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
“别乱动!”
乌龙马也不恼,低下头,任由主人帮他套好鞍鞯,翻身骑上去,孙建平一提马缰绳,“走!”
神俊大马冲出队部,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直奔杜尔基公社而来!
初夏时节,草长莺飞,乌龙马一边跑,一边瞅着路边长出来的鲜嫩小草,很想去啃上两口,但是骑在马背上的主人似乎很着急,不停的抖着缰绳,催促马儿快点跑!
跑得再快一些!
乌龙马只能放弃路边鲜嫩可口的嫩草,驮着主人一路疯跑到杜尔基公社,此时杨主任正准备下班回家,看到孙建平骑马过来,顿时面带笑容,一把拉过他的手,非要带他去接蔡姨,再一起去他家喝两杯。
“我是来向您反映个事,我们不是修了水渠吗,刚才……”
孙建平觉得有些事情不绕弯子最好,杨主任听完,脸色一沉,“其实老杨因为修水渠的事情,已经被责令停职反省,好像是上头有人出面干涉,才让他又支棱起来了!”
孙建平扯了一下马缰绳,“那上头现在是啥意见,把他提上来继续修水利,还是?”
“上头的意思,像我这种级别的很难领悟,这样办吧,我马上给姚书记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什么意见。”
杨主任感恩于孙建平的“妙招”,让自己有了后,所以对他的请求自然是能帮就帮,俩人匆匆回到办公室,杨主任抄起办公桌上的老式电话,使劲摇了几下手柄,一把抓起话筒,“给我接县办公室!”
电话那头,得知这个消息的姚忠平简直要气炸了!
我说上头亲自出面干涉人事任免呢,合着是京城里有大人物发话了!
现在竟然还要冒名顶替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作为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
是了,上次上头给的提拔人员名单里就有这个王金刚,被我给强压下去,合着这是又不死心,想要占了这份修水渠的功劳接着搞事情啊!
我偏不让你如愿!
“这事我知道了,老杨你放心,只要有莪一天在,我就绝对不让这种事情发生!”
姚忠平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抄起电话,“喂,我是姚忠平,给我接省里宣传部门。”
一番折腾下来,眼瞅着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在杨主任两口子的极力挽留下,孙建平只得勉为其难去了他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涮火锅,等到从他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杨主任和蔡姨力邀孙建平在他家留宿,不过孙建平想想还是决定回去。
他出来时没告诉别人,大半夜不回家,曹叔肯定要急死了!
别让老头担心!
趁着夜色,他掏出杨主任给他的手电筒,打开,翻身骑上马背,靠着微弱的手电光芒,慢悠悠向二马架村跑去。
乌龙马似乎对走夜路非常高兴,不停打着响鼻,脚步轻快的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嗅着路边青草散发出来的香气,整整半年没有吃到一口新鲜草料的乌龙马多想啃上一口解解馋,但是主人的命令高于一切!
不让吃,就绝对不吃!
又来到上次遇到狼的路口,孙建平关掉手电,身子伏在乌龙马宽阔的脊背上,伸手拍拍马脖子,解下牠脖子上哗啦作响的铃铛。
乌龙马很聪明,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高抬腿轻落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远处树林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骚动,不知道又是什么野兽出来觅食了。
孙建平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但是越到这个时候脑子就越要清醒!
呼!
耳畔忽然有细碎的风声刮过,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半夜出来捕猎的夜猫子,悄无声息的从他头顶飞过,径直投入远处的树林!
白天的大兴安岭是人类的天下,而到了晚上这里就是各种动物活动的场所!
孙建平拍拍胸口,双腿一夹马镫,催促乌龙马快点跑!
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乌龙马倒也乖觉,一溜风似的往前疯跑,不多时就看到远处亮着昏暗灯光的小村落,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显眼。
屋子里,杨局长正盘腿坐在炕头,大口大口啃着狍子肉,为了招待好他,张子义不得不放下手头的活,专程去大山里给他打了一些野物。
小月月坐在炕头捏着嘎拉哈,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领导,使劲咽了口唾沫。
“老闺女过来!”李秀芝冲女儿拍拍手,小丫头乖巧跑过来,双手搂在她脖子上,扭头看看桌上的肉,抿抿小嘴。
“你爷爷他们要谈事呢,咱们上西屋去!”
“哥哥干啥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呀?我要找哥哥去!”
“你爸去村头小桥边等着去了,大半夜的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行不?”
“我要哥哥!”
小月月鼻子一噤噤,眼瞅着就要掉眼泪,李秀芝没法子,抱着女儿来到门口,看着房顶上飞速跑过去的老猫,又扭头看看屋子里晃动的人影,幽幽叹了口气。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小月月耳朵灵,立刻比划着小手指向远处,“妈妈,哥哥回来了!”
“艾玛还真是!”
李秀芝急忙抱着女儿跑到大门外,飞驰而来的乌龙马一个急刹车停在她面前,作怪似的伸过大脑袋,张开大嘴想要去咬小月月。
小丫头被逗得咯咯直笑,一把抱住乌龙马的大脑袋,“哥哥你看,大马冲我笑呢!”
“哈哈,大马也喜欢你!”
孙建平翻身下马,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塞到小月月手里,李秀芝见马铃铛被摘下去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半道又碰上啥野物了?”
“那倒没有。”孙建平拍拍乌龙马脖子,抬头看看亮着灯的屋子,“曹叔呢?”
“在屋陪着领导喝酒呢,你大哥去桥头迎你了,瞅见他没?”
“看着了,我大哥坐在桥边钓鱼呢,说等会就回来。”
说话间远处走来一个黑影,拎着空空如也的水筲,见丈夫黑着脸,把水筲往她面前一扔,李秀芝忍不住笑出声来。
“钓着没?”她明知故问。
“大半夜鱼都睡觉了,上哪钓去!”
老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凑到曹春贵身边,伸出爪子扯扯他的裤腿,张开嘴,把一条一尺多长的鱼放在他脚下。
看着在地上扑腾的鱼,还有脸黑得像锅底的丈夫,李秀芝终于忍不住,笑得弯下腰去!
这脸打得……
啪啪的!
狸花猫也蹲在地上,舔舔爪子,歪着头看气得要爆炸的曹春贵,得意摇摇尾巴,喵叫一声!
就你那钓鱼水平……
再练两年吧!
乌龙马也看明白了,嘶嘶叫了两声,呲着大板牙也笑起来。
曹春贵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气呼呼抓起还在扑腾的鱼进了屋。
“你下午去公社了?”笑够了,李秀芝才问起孙建平干啥去了,孙建平笑了笑,“去公社问问知青补助啥时候下来,来月月让哥哥抱抱!”
“我跟哥哥好!”小月月乖巧搂过他的脖子,亲了一口,小小的脸上满是大大的笑容。
“我跟你说个事……”
李秀芝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