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的旱天雨真是难下啊！”

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老曹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拧开收音机听了一会，当他听到“天气晴朗”的时候，气得直接给关了！

“阴得挺好，一杆风全给卷跑了！”李秀芝也起身去外边扫了一眼，可惜连个雨点都没等来，她磨磨唧唧进了屋，看到俩孩子睡得正香，伸手帮小月月掖了下被角，“爸，睡觉吧，别抽了！”

“你上西屋睡吧，我等会就睡着了！”老曹心里郁闷，哪能睡得着呢！

“我想起来了，下不下雨你得找徐大娘啊！”李秀芝忽然想起一个事，笑着和公爹说道，老曹一愣，“找她干啥？”

“她是风湿腿，一到变天就疼。”

“这人……”老曹苦笑一声，“老闺女快点睡吧！”

“嗯，爸你也早点睡，建平看着点你叔，别让他老抽烟，对身子不好。”

“知道了嫂子！”孙建平捏着老猫脖子，点了下头。

“建平你刚才看没看着一道红光？”老曹哪有睡意？干脆躺在炕上，给孙建平讲起了一则故事，说的是山里的狐狸每天修炼，要成精的时候老天爷就会降下雷雨来劈牠，要是躲过雷劫了呢就能成仙，要是躲不过就直接劈成灰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说！”在山里呆久了，各种山精树怪的故事孙建平可是听了不少，他想起刚才自己出门的时候也看到了那道红光，不知道是看错了还是什么东西跑过去……

“睡觉吧！”

讲故事并不能缓解焦躁的心情，老曹郁闷掐灭烟袋锅，扯过薄被盖在身上，不一会就传来了呼噜声。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旱情，连他和崔玉芬的婚事都推迟了，这如何不让他郁闷？

心心念念惦记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啊！

眼瞅着愣是娶不进家门！

窝火！

第二天一大早，孙建平推门一看，好家伙！

屋外白蒙蒙一片，像是下雾一样，三米之内不见人影，这种奇异的天象把咕噜河两岸的老百姓都给弄懵了！

大旱二十天，咋还整这出？

“妈呀！”老曹一看到大雾，吓得烟袋险些没掉了！

“重雾三日，必有大雨，这雨要么不下，要么一下就得下成连雨天！”老曹不再招呼众人抗旱，反而招呼大家伙麻溜的上屋顶检查有没有漏雨的地方，有破损的赶紧的拉碱土垫上！

“老闺女，春贵，赶紧往家里整柴火！”

事情紧急，孙建平也预料到马上就要坏天了，干脆把塑料大棚撤了，拿来覆盖到马厩的稻草堆上！

一旦连雨天到来，打湿了稻草，发霉变质，牲口吃了怕是要坏肚子！

大雾整整持续到下午三点，眼瞅着雾散了，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大地，突兀从西北天空漫上一片云彩，迅速变大，不过半个小时，云彩已经遮满天空，冷风飕飕的吹，刮起地上的碎柴碎叶，打着旋往天上蹿！

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孙建平赶紧把调皮的小马驹小牛犊都关回圈里，刺啦啦一个炸雷打下来，吓得从没见过这等场景的小黑马惊慌失措，一口咬住他的衣角不让走！

“好好好听话没事的……”孙建平只得抱住小马的脑袋轻声安慰，外边狂风卷起地上的碎柴禾，劈头盖脸打在身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又是一道刺目的白光，将咕噜河河边一棵合抱粗的大柳树从中直接劈成两半！

雪亮的光芒照得整个村子都亮起来，大家伙纷纷跑到河边去看稀奇，老曹扯着嗓子招呼众人快点回屋去，这雷电可不长眼睛！

咔嚓！

架设在张子义家房顶上的天线上边，无数白色电光闪耀，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糟了！”孙建平一跺脚，肯定是富明、宝庆那帮调皮孩子把接地线给挖出来了！

张子义正站在院子里，往屋子里搬粮食，啪的一声，头顶闪过一片白光，他的头发、胡子齐刷刷乍起来，好像个刺猬，逗得儿子和俩未过门的儿媳妇笑个不停！

“瞅啥赶紧进屋！”

张子义扛着一袋苞米，飞快跑进屋，看看镜子里戗毛扎刺好像个大号刺猬的自己，使劲拍拍胸口！

太吓人了！

咔嚓！

又是一道闪电从天空直直劈下来，打在咕噜河河面上，打得水面仅剩的那点水都翻腾起来！

淤泥里隐约流出一道道黑红色的鲜血，看得李秀芝妈呀一声，扔了柴火转身就往家跑！

憋了二十多天的大雨终于下来了！

倾盆大雨遮天蔽日，不到三分钟大地上一片汪洋！

“草，早知道要下雨，就不浇地了！”

曹春贵拽着一棵枯死的木头，狼狈不堪逃回家里，顺着头发脚底往外冒水，看得李秀芝直笑，“对啊，你晚上吃饱了，早晨和午饭就都不用吃了呗！”

曹春贵嘿嘿一笑，老曹白了他一眼，傻不愣登的玩意！

净说没脑子的话！

“春贵，兴文接回来没？”老曹这才想起小孙子还在陈培林家玩呢！

“爷我搁这呢！”小兴文从西屋跑出来，唬得老曹长长吁了口气，差点把自家孩子给忘了！

这雨一下就没完没了，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下得是沟满壕平，平底水深三尺，前阵子被旱得枯黄的小草也舒展开来，一丛丛嫩绿的新芽迎着暴雨飞快萌发！

总算下雨了！

老曹坐在窗边，叼着烟袋欣赏雨景，今年旱田减产已成定局，下完这场雨后，多多少少还能借点力，不至于颗粒无收。

至于水田……

孙建平早就披着雨衣，穿上水靴，到田里排水去了！

下雨之前他就关闭了水渠和水车的闸门，免得汹涌的河水冲进来，至于稻田里的水，也都顺着渡槽流入南边的大坑里。

水稻从始至终都没缺水，长势极好，那四十垧良种培育基地里的稻子已经开始穿穗了，新开垦的一百垧稻田长得也不错，亩产过三百斤问题不大。

小西山那边，同样罗世红带着几个人在排水，相比二马架这边，他们那地势低且平缓，水都往那聚，有些稻子已经彻底被水淹没，放眼望去，一片汪洋泽国。

罗世红全身早就湿透了，他干脆把碍事的雨衣、上衣都脱下来，露出一身精炼的腱子肉，用一把掏大粪的粪勺子把地里的积水往外舀。

在农村干活，没把子力气能行？

天像漏了一样，雨水仍旧不停地往下倾倒，呼啦啦的雨声不绝于耳，稻田里的蛤蟆也受不了了，一群群跑出来，到高处去躲避。

孙建平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看灰黄色的天空，他在树上看过，一旦出现这种云彩，就意味着雨还要下很久很久！

老天爷别下了，雨水够了！

再下，就下涝了！

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艰难将已经泡得浮囊的脚从稻田里拔出来，远处于圩子方向传来呼隆一声巨响，仿佛一连串闷雷，进而消弭无声。

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