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明媚。
陈楠和刘茜茜一行人坐着中介派来的车停靠在比弗利山庄某个街口。
车子刚刚停下,两名华人面孔的男子上前拉开了车门。
“陈先生您好,我是这次负责陪您看房的销售员向阳。”
销售员向阳一個箭步走上前热情的伸手打起招呼,身旁的同事也伸手打起招呼道:“您好陈先生,我是赵辰安,前两天我们通过话的。”
两人这种热情让陈楠愣了愣,真是到哪里都少不了竞争。
不过这不关他什么事,跟两人握了握手后,点了点头,淡笑道:“谢谢!麻烦你们了!”
旋即,侧过脸看向身旁的刘茜茜,轻声道:“怎么样?环境还可以吧。”
戴着遮阳帽和墨镜的刘茜茜,目光朝着四周繁华的街道瞧了瞧,满意的点点头。
比弗利山庄与其说是一個别墅群,不如说它是一个城中城。
这里不但有高档酒店,也汇集了全球顶级的时尚品牌旗舰店,各大百货商场,专卖店应有尽有。
这里既是富人的住宅区,也是名流的聚会场所。
“陈先生,我们今天上午可以先看三栋别墅,这边请...”销售员向阳走在陈楠侧前方带路。
同事赵辰安则走在刘茜茜的左前方细细的向她介绍起周围的环境以及女人感兴趣的一些珠宝服饰等店面位置。
这個单子原本是老板指定给他的,说是一個大客户。
赵辰安是抱着热情态度接待的,发了很多手上优质的房源,没成想,这位同胞大作家居然临时又放弃了打算。
对此,昨天晚上他还专门找同事喝酒吐槽了两句。
一喝多,漏接了一通电话,早上起来单子稀里糊涂的多了个人一起分享。
但不管怎么样,拿下单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里是洛杉矶,容不下个人的任性,下个月的房租以及各种费用会告诉你生活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尤其是华人。
几人看的第一栋别墅,面积大约在850平,欧式的装修风格,价格在750万美金。
在向阳和赵辰安的介绍中,这栋小户型别墅,原先住的是一位好莱坞影星,但由于破产被法院强制收回。
750万美金说实话,还是很便宜。
就是采光和布局差了点。
随后,几人又接连坐车看了另外两栋。
一栋910平也是欧式装修的小户型别墅,作价1100万美金,和一栋1500平的中型别墅,作价2000万美金。
三栋别墅用了四个小时看完,下午一点,几人在附近的一家高档西餐厅用餐。
饭桌上,向阳和赵辰安询问起刘茜茜和陈楠对别墅的要求和预算。
多年的经验让向阳和赵辰安明白,这对年轻的情侣对上午三栋别墅都瞧不上。
“预算在三千万左右,面积大一点,嗯...建筑面积不低于三千平。”
陈楠不紧不慢的嚼着鹅肝,随口说了一句。
刘茜茜在京都的别墅很大,陈楠看的很羡慕,不求跟她那栋上万平米的比较,最起码也不能低于三千吧。
“这....”向阳先是一听三千万美金,眼睛里的兴奋之意就快藏不住了,但听到后面三千平,还是建筑面积之后,犹如吞了一只苍蝇在嘴里。
“说实话陈先生,建筑面积三千平的别墅在比弗利也有不少空置的,但这个价格....”向阳苦笑的说道。
“多少?”
“基本都不低于六千万。”
陈楠失望的点点头,心里却暗自认同对方说的,跟自己预计的差不多,刚刚这么说只不过是一种话术,试探一下。
不能一上来人家问多少就说多少,这不明摆着让人宰嘛。
下午,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休息一個多钟头后,又看了两栋。
结果都不是很满意。
下午四点,陈楠跟两位业务员道别后,直奔百老汇。
.....
回来的路上,向阳开着车带着赵辰安朝着公司驶去。
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沮丧谈不上吧,今天这种情况,在过去的几年里面占据了大部分的时光。
运气好,一个星期,一个月能谈下来都算不错。
运气差点,眼看就要签合同了都有临时变卦的,这不稀奇。
很快两人回到了公司,跟老板汇报了下情况之后,就准备下班。
出了公司门,向阳婉拒了赵辰安喝酒的邀请,独自一人回到了家。
所谓的家,其实是一间四十平米的小公寓。
别看它小,但每个月的租金就占据向阳五分之一的工资。
索性他还没有结婚,没有家庭带来的压力。
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不,刚到家的向阳,还没坐下就接到母亲的来电。
叹了一口的向阳,随手划开手机按下扬声器,打开桌上刚刚在华人社区门店买的炒饭,一边吃着,一边听着母亲唠叨。
“.....阳阳,阳阳,有在听吗?”
“昂,在听呢,你说。”向阳咽了咽嘴里的饭,拿起桌上的汽水猛地灌了几口,然后嫌弃的将炒饭丢在一旁。
“妈妈跟你讲啊,你蒋叔叔家的女儿沐沐,还记得吧,前两天还上咱家来玩了,人家姑娘还提起你,说上学那会儿....”
“妈...”母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向阳打断了,她口中的蒋沐沐他怎么会不记得,不但记得去年还见过,那个公主脾气,一想起就头疼。
本想拒绝的他,最后还是无奈道:“你直接说什么时间地点吧。”
两年的相亲经历,卡里的余额,实实在在的告诉向阳,他没有资格挑来挑去。
金融风暴过后,房地产行业越来越难做了,别看比弗利山庄的别墅动辄就是几千万美金。
但每年的成交数量却是寥寥数几。
尤其是这两年!
所以他们房产销售人员,大多做的不是这种大型房产交易,而是租房类型居多。
这也是今天同事赵辰安为什么不介意自己分享单子的原因。
因为成交的可能性很低,尤其陈楠这类人,买下的几率更小。
夜幕降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向阳听见了手机铃声响起,皱了皱眉的他,不情不愿的起身去客厅拿手机。
“赵辰安?不会又是喝酒吧?”
看到手机来电显示,向阳想了下还是接听了。
“喂,赵哥!”
“向阳,我到你家楼下了,在家吧?”
“在家,赵哥这是?”向阳有些不明白赵辰安的意思。
“在家就好,我买了点酒,开下门。”
很快,赵辰安就上来了,果然手里拎了一瓶洋酒。
“赵哥,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向阳收拾着桌上的饭盒随口笑着说道。
赵辰安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而是从柜子里翻出两个杯子,自顾自的打开洋酒,倒了进去。
递给一杯塞进向阳的手中后,举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神秘的笑道:“不是我的喜事,是你有喜事了!干杯!”
“我?”向阳愣了愣,有些迷惑起来。
赵辰安点点头,兴奋的压着嗓子低声说道:“刚刚我跟陈先生又聊了一会,他的心理价位是四千五百万。”
“然后呢?四千五百万也买不到比弗利山庄建筑面积三千的别墅。”建筑面积三千,意味着占地总面积在八千,甚至一万以上。
“买的到,怎么买不到。”赵辰安再次给向阳填了一杯酒,“你忘了,你手上不是刚巧有一栋,那对法国夫妇。”
向阳愣了愣,想了下,大概知道赵辰安说的是哪一栋了,轻笑一声的他,摇了摇头:“面积倒是符合陈先生的要求,但人家挂牌价格在五千万以上。”
这还是金融风暴之后的价格,在这之前价格挂到了七千万美金。
赵辰安丢给向阳一個白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挂牌价格高又怎么样,不还是挂了两年也没卖出去。”
“陈先生说了,可以用现金直接支付,不需要走银行贷款。”
向阳抿了一口洋酒,思索起来,如果真的按照赵辰安说的用现金支付,倒是有这种可能把价格谈下来。
就在这时,对面的赵辰安忽然伸长脖子朝着向阳靠了靠,低声说道:
“那位陈先生说了,四千五百万之下,谈下来多少额外多给我们百分之二十的差价提成。”
“20?”向阳忍不住惊呼一声,也就是说如果最终成交价格在四千万,那么他们单单差价这一块就是一百万的佣金。
难怪赵辰安会迫不及待的跑过来。
“我试试。”向阳强压着心头的兴奋,拿起酒杯跟赵辰安碰了碰。
如果最终谈成了,那么摆在眼前所有问题将不复存在。
.....
百老汇歌剧院里面,陈楠挂完中介的电话后,开始陪着刘茜茜等待着音乐剧《歌剧魅影》开场。
四千五百万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能成最好,如果不行,就再等等,不着急。
买肯定要买,但没必要当冤大头。
“你就非得买这么大的,小一点也没事啊,就一個落脚地儿。”
从歌剧院出来,两人没有立即回酒店,而是在周边闲逛起来。
老张和老李站在三人身侧,目光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好吧,听你的,要是他们没找到合适的,到时候就买个小点的。”陈楠点了点头,很是听话的认同了刘茜茜的建议。
“我发现你最近变的越来越会哄人开心了哦!”挽着陈楠胳膊的刘茜茜挑了挑眉,语气略带玩味。
嘴角浮现的漩涡,证明她很吃这一套。
“因为你说的有道理。”陈楠继续说着好听的话。
感情的开始,往往都是用自身某种特性来吸引别人,进而走到一起。
但并不意味着能够凭借这些特性来长久的维持这段感情。
上辈子的他没有看透这一点。
现在的陈楠想尝试着用另外一种方式去跟刘茜茜相处。
做一些事情之前,多听听身边人的建议,而不是独立独行。
接下来的几天里。
刘茜茜继续在完成配音工作,陈楠陪在身边,同行同出。
偶尔也去附近的一些图书馆逛逛。
也是利用这段空挡时期,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写道:
某日,初夏之时。
赵府,刚刚睡醒的赵明诚坐立在床上随口向侍女问道:“几时了?”
“巳时刚过,郎君。”侍女答道。
“竟睡如此久,快备马车,上李府。”赵明诚拿起枕边的一卷拓本。
“郎君,早备好了,在院外候着。”
“下次定要叫醒我,差点误了时辰。”赵明诚一边在镜前梳理一边对侍女道。
侍女嗔笑一声:“只怪郎君昨夜贪杯,睡得香。”
赵明诚哑然一笑,轻眨了下眼,随口道:“说起那酒,可晓得是谁府上送来的?”
“也是李府,听说是李家小娘子亲自酿的。”
“可是那近来名动京城的才女李易安?”
“正是!”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真是好词!”赵明诚脱口而出,随即也对侍从说道:
“也真是好酒,哈哈哈....”
.....
坐在马车上得赵明诚断望着手中得金石拓本,这是他前几日于平城一块石碑上所得,里面有几句话,甚至不解。
“立巍山于幽并,行危命于江南,金石如草芥。”
这也是他这次过来找李格非请教的目的。
金石之学一直以来是赵明诚安身立命之所学,可是这碑文上所说....
难道说金石之学如草芥,随风而倒,飘摇无根呼?
就在他思索之时,马车已停在了李府门口。
正在家中处理公文的李格非听到赵挺之家中的三郎过来拜访。
想了想,还是命老仆请赵明诚在偏庭中等候片刻,等他把手头的公务处理完在聊其他。
“赵郎君先到偏厅等候片刻,待我家老爷处理完手头的公事,在与您相见!。”
赵明诚拱手言谢,自顾自的在偏院中闲逛起来。
这并非他第一次来李格非府邸,两家又是同乡,所以显得很随意。
少倾,漫步在庭院走廊上的赵明诚看见不远处的青梅树,起了好奇之心,于是抬步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個少女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此时的少女,正坐在秋千上,一面欢快的荡着秋千,一面欣赏着树上结满的青梅。
不知是否有所感应,秋千上的少女忽然回过头,一打眼就瞧见一個身穿锦服儒袍士子打扮的少年站立在自己身后。
一抹绯色的红晕爬到了少女脸颊上,停下来的她也无心观赏着青梅,慌忙的站起身朝着后院跑去。
这时的赵明诚也回过了神,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收回目光的他本想离去,却被眼角闪过的余光吸引住了。
赵明诚凝视着秋千的方向,想了想,还是抬步走了过去,停在了少女刚才站立的位置。
旋即,俯身弯下腰的他从地上拾起一根金簪,细细的打量着。
却不知,离开的少女不因何故再次折返回来,躲在拐角处的她,探出了脑袋,刚巧撞见了这一幕。
少女眼中的赵明诚,眉清目秀,衣冠楚楚,身上有一种淡雅的气质。
“赵郎君,可算找到你了...”
一個声音从身后响起,赵明诚将手中的金簪藏于掌心,转身微笑着冲着眼前的仆人说道:
“可是世伯忙好了。”
“回赵郎君,老爷有请。”
赵明诚点点头,抬步跟了过去。
“李世伯!甚久未见,近来可好?”赵明诚过了中庭,向走向外迎的李格非高声喊道。
“德甫云游海内,广交天下士子,怎得闲到老拙府上?”德甫是赵明诚的字号。
“世伯见笑了,天下士子千万,但能解德甫惑者,唯世伯耳!”赵明诚拱手笑答道。
“得何稀世拓本,老夫瞧一瞧。”李格非于中堂坐定,拂须轻笑,示意赵明诚就近坐下。
“此乃德甫于东晋一石碑上所拓,所录为曹丕以魏代汉一事,大体明了,唯有一句不解,何为【金石如草芥?】请世伯为小侄解惑。”
赵明诚也没客气将拓本摊开在李格非面前,手指着卷中得这句话道。
李格非端详片刻而持卷来回踱步于室,左右思忖,随即哈哈大笑。
见如此,赵明诚赶忙起身急问道:“想必世伯也有解了?”
李格非坐定,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金石当真如草芥矣。”
“那我所学,岂不是草芥不如?”赵明诚有点着急得叹息一声。
李格非轻笑一声,摇摇头,微笑道:“非也,贤侄所学非但不是草芥,乃价比黄金而有过之。”
“小侄疑惑,愿听其详!”赵明诚更加疑惑了,再次拱手一拜。
“当年,汉室颓倾,天下三分,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自立丞相封魏王。
其薨,子曹丕有过之而无不及,废献帝为陈留侯,取而代之,封禅于幽并之间,“立巍山”实乃“立魏禅”也;司马懿苦心孤诣,三世经营,终代魏为晋。
后因八王之乱,引狼入室,致五胡乱华,名流皆狼狈东渡,拥琅玡王于建康称帝,此所谓“行危命于江南。”
李格非顿了顿嗓子,又拿起茶杯,饮毕闭目不语。
“那又何为金石如草芥?”明诚也是听入了神,沉默了片刻后随即又问道。
李格非站起身,看着门外,手捋胡须,轻言道:
“刘汉存四百余年,历经二十九帝,可比金石乎?曹操一代枭雄,可比金石乎?
司马懿老当益壮,志坚可比金石乎?
可今刘汉、曹魏安在?司马晋室偏安于江南,中原无国,生灵涂炭,当如草芥。
德甫周游天下,寻金石于荒山,出入于深草荆棘之间,若不被发掘,金石亦当如草芥乎,得之而为帖,则贵如黄金也。”
说罢,李格非眼神笃定得看着赵明诚。
“我明白了,金石得之为黄金,不得之为草芥;纵使功如帝王将相,终将一场空,只有流传下来得,方能为现世所用,为后世所谨记。”赵明诚恍然大悟。
“所谓金石之学,乃后世之学,千古之学也。”李格非说道。
“谢世伯为德甫解惑,德甫定将致此生之力,白首不移初心。”赵明诚鞠躬再拜。
疑惑已解,赵明诚如释重负,接着又跟李格非聊了聊金石方面的所见所闻,这才拜谢离开。
回去的路上,一個身影再次走进赵明诚的脑海中。
刚刚光顾着与李格非交谈,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今天在青梅树旁撞见的少女恐怕就是李格非家的小娘子。
也是自己心仪已久的那位名动汴梁的才女李易安。
只是赵明诚没有想到,在这之后的日子里,那天相遇的场景和李家小娘子的身影总是浮现在眼前。
了明己心的赵明诚随之而来的烦恼,再次困扰着他。
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对于赵家这样的官宦家庭来说,更是如此。
怎么向父亲开口,成了赵明诚最大的困扰。
(PS:我不太擅长这方面文绉绉的对话,义父们将就着看一看,不过以后应该不会在这样写了,更多的是形容描写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