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七一早,问溪仙子上月老府,想问月老求一根红线。
月老摸着他雪白的胡须,眯着眼睛老半天才认出问溪仙子来,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不太记得人的脸,但是对自己手中红线的数量十分清楚。
他有些疑惑,问道:“问溪仙子与祖叶仙君不是明年开春才完婚么?怎么今日就要来要红线了?”
问溪脸上染了淡淡一层红晕:“让月老见笑了。”
月老笑而不语,他立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仙界最美最清高的女人,怕是等不及了。可是他转念一想,伸出左手掐指一算,道:“若我没记错,祖叶仙君早已取过红绳了。”
问溪微微一愣,但月老是出了名的忘性大,她客气有礼地说道:“不可能吧,月老是不是记错了?”
月老又眯着眼掐指算了一算,肯定地说道:“绝对没错,每一根红绳我都有记录。倒不是说仙子要而老夫不给,只是既然祖叶仙君已经拿了,仙子也没必要再拿一次,浪费嘛。”
问溪心中惴惴的,她问道:“敢问老君可还记得祖叶仙君是何时取走的?”
“应该是前年。”月老顿了一下继续说,“在他遭人暗算受伤之前。”
那时月老以为祖叶仙君是受了重伤所以耽误了娶亲。他平日里忙于凡间的姻缘,对仙界的姻缘很少关心,除非请柬亲自送到了月老府,不然谁娶谁嫁他都不太了解。前些日子若不是去见仙帝时听说了祖叶和问溪的婚事,他也不会知道。
问溪隐隐想起了什么,她面色和悦地对月老道:“有劳月老了。”
“仙子客气了,红绳你可还要再拿一根?”
问溪脸色不怎么好,干干的说了句“不用了”,而后匆匆离开了月老府。
夜里,逍遥府的仙童熄了灯,唯独留了后院桃树下那一片,少卿树下坐着,独自品着小酒,嘴里哼着小调,实在是惬意。
一阵风拂过,有人落在了他身后。
“少卿仙君,许久不见。”
少卿眉毛一挑,站起身来:“是许久不见了,可你就算想我了,也不至于非要这大晚上过来看我吧,问溪仙子。”
少卿是贫嘴惯了的,问溪素来清高,每每少卿说玩笑,她都置若罔闻。
“问溪今日到访,是想向上仙打听个事。”
少卿笑了:“我一个闲人,你问我打听事?你还不如问我要些药草,我这儿什么都有。”他大手一挥,看着这满院的药草,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问溪要问的事,也许上仙知道。”
“哦?”少卿说,“那就愿闻其详吧。”
“祖叶仙君可用过一线牵?”
“一线牵?”少卿装作不明所以,“月老的一线牵?”
“上仙莫要装糊涂。”问溪耐着性子说。
少卿挠了挠头复又坐下,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又看了看问溪道:“仙子可要共饮一杯?”
问溪见他端着酒杯似乎是喝得正高兴,心中有些不悦:“不了。”
少卿也不勉强,把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嘴里“嘶”得一声好不畅快,他仰面瞧着夜空悠悠说道:“仙子是祖叶仙君的未婚妻,他即使有一线牵,那也是与你,为何你深夜造访反而问我?难道你是觉得与祖叶仙君一线牵的那个人是我?”他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问溪面色灰暗,沉沉说道:“还望上仙如实相告,莫再开这样无趣的玩笑。”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样的答案。”
“上仙乃师兄挚友,师兄前年就去月老府取了红线,上仙怎会不知?”
少卿不紧不慢为自己再斟了一杯酒,这次他没有喝,只是把酒杯放在鼻尖来回闻了闻,说道:“今日刚开坛的桃花酒,真是好滋味,改日定要邀祖叶仙君一道品味品味。”说着,他抬头去看问溪,“仙子想知道的事情,不如直接去问祖叶仙君,若他没有隐瞒,自会相告。若他刻意不说,仙子何苦自寻烦恼。你都要与他成亲了,即便是知道了,难不成你就不嫁了?”
不,她如何会不嫁。嫁给祖叶仙君是她毕生所愿,她从位列仙班后第一次见到祖叶仙君,她就这般认定了。穷其一生,她也不过是为这一个目标。
“问溪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若疑问放在心中久久无法解开,它便像一根刺,永远卡在我的胸口,我要拔掉这根刺。即使答案真的是那样又怎样,成为师兄妻子的,只有我。”
少卿眼睛弯弯:“仙子既然有了结果,何必再执着。你要的答案,我这儿没有。”
“上仙果真不肯如实相告?”
少卿一脸正经:“不肯。”
问溪微怔,没想过他会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既然他都直截了当说不肯了,她哪还有厚着脸皮求人家的道理,她问溪从不求人。她向少卿拱手道:“今日打扰了。”
少卿眨眨眼睛:“不打扰,常来啊。可要带包药草走?”
问溪不再理会他,转身腾空离去。
直到那抹身影在夜空中消失不见,少卿这才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望着满天繁星,心中却布满了惆怅,他自言自语道:“祖叶啊,你这是何苦。”
第二天,祖叶仙君和问溪仙子相约一起去昆仑山见师父南极仙翁,虽然他们已经提前写了信告知师父二人定亲的事,但问溪觉得还是有必要去拜见师父亲口告诉他老人家这个好消息,祖叶便依了。
问溪最后还是没有问祖叶关于红绳的事情,她想了一夜,原本打算今日好好问一问祖叶,可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她忽然不想问了。
问到了结果又怎样,既然他不想说,她又不想知道那样的结果,那便不如不问,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便是。
少卿仙君说的话没有错,骄傲如她,是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