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中，赵玄抖了抖身上的雪。

怒火上头，更蠢了。

这是他对罗金的评价。

换作是他，肯定等县试结束。

如果他没中武童生，反手把他卖给胡家，赚个人情。

如果中了，待价而沽，看哪方价值更大，更值得一交。

就算恩断义绝想害他，完全可以假装交好，暗中联合胡家设下天罗地网，一击必杀。

怎么都比迫不及待跑到胡家告状要强。

先不说胡家信不信，这样能捞到一点好处吗？

赵玄摇了摇头，正欲离去。

忽然察觉有人靠近，且来者脚步轻盈灵敏，是个好手。

他瞬间浑身紧绷，缓缓握拳，双脚岔开，蓄势待发。

一股蛮牛的气息，在夜间弥漫。

来人见状止住脚步，主动露出身形，开口表明身份：“我乃捕房捕头于阳，前方可是赵玄赵少侠？”

于阳？

赵玄借着月光打量来人，一身崭新的捕快服饰，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于捕头。

拱手道：“在下赵玄，原来是于捕头当面，失敬失敬。”

于阳颇为意外：“赵少侠认识我？”

赵玄笑道：“九月初十，捕头到低山村追查一宗命案，在下在人群中，见过捕头一面。”

“说来还要多谢捕头解围，否则胡家不会轻易罢休，我等性命难保。”

于阳眨了眨眼：“哦，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说怎么看少侠这么面熟，原来早就见过。”

低山村一群山民，时隔几個月，他有个屁的印象。

但要是眼前之人，是备受县尊大人关注的“准县试魁首”，那肯定印象深刻。

县衙没有打打杀杀，县衙全是人情世故。

赵玄同样不以为然。

四个月前，他身高不到一米七，体重不过九十斤。

如今他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超过一百六十斤。

连亲哥赵大见了他，都得仔细辨认一番，于捕头能认得他才怪。

他拱手问道：“不知捕头找在下所为何事？”

于阳指了指天：“天色已晚，不知少侠可否与我移步酒楼，你我小酌一杯，边吃边聊？”

捕房上门，没有动刀动枪，反而笑脸相迎，基本上是福不是祸。

县试了一天，赵玄早就饿了，有人请客吃大餐，何乐而不为？

他果断答道：“全凭捕头安排。”

两人并肩前往城里有名的酒楼——香满楼。

于阳大手一挥，点了一大桌菜和两壶酒。

赵玄也不客气，埋头狂吃。

于阳也不催他，频频给他敬酒。

等两壶酒喝完，赵玄脸颊通红，明显有了几分醉意。

于阳方虚空拱手：“实不相瞒，今日少侠在县试大放异彩，却是惊动了县尊大人，命总捕头打探关于少侠的消息。”

“命令一出，捕房有人连夜去了少侠出生之地低山村，有人去找了武院的武师和弟子。”

“我这个人比较直，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来找了少侠你。”

赵玄心想：这哪是直啊，分明机智的一批。

先表明是县令和总捕头的意思，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把来意说的明明白白，让人不敢轻易拒绝。

再说全捕房出动，表达重视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给赵玄传递消息，卖个顺水人情。

第三句更有意思了。

我来找你，表示信得过你。

你该说就说，不要隐瞒。

不该说的，我也不问。

赵玄打了个酒嗝，拍了拍胸脯，醉醺醺问道：“捕头想问什么尽管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于阳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我只问一个问题，少侠的来历？”

赵玄失笑道：“这算什么问题，捕头不是知道吗？在下来自低山村。”

于阳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个，不知少侠可和哪位前辈，或者世家大族有牵扯？”

他子承父业，两代人在县衙干了几十年，服侍了四代县尊。

每一代县尊都会在任期中，将一些资质不错的年轻武者收入麾下。

显然，新来的县尊大人看上了赵玄，在此之前，当然要问清楚来历。

总不能把来历不明，或其他势力的人，招到自己门下。

赵玄歪着头：“世家大族？”

这不是在问他的势力背景吗？

心绪百转的他，立刻反应过来，他在县试中表现尚可，有人想招揽他。

是那位年青县令吗？

赵玄盘算着，现阶段加入一方势力的利弊。

别人招揽他，肯定是看中他的潜力和天赋，然后前期给予资源培养，后期指望他办事。

也就是说，前期他是受益的一方。

所以，为什么不答应？

以他的天赋，如果能有充足的资源供养，必定一飞冲天。

考武举，不也是为了获得更多更好的资源吗？

单干是不可能单干的。

除非时势造英雄，在局势稳定的时代，有几个白手起家的？

赵玄苦笑道：“在下一介山民，哪认识什么前辈和世家大族，武院的座师算吗？”

选我啊，我家世清白，很好控制的。

于阳笑道：“自然不算，不知少侠千斤神力和一手好箭术，是怎么练成的？”

赵玄挠了挠头：“在下天生力气就比较大，从小打猎为生，所以箭法还行。”

他开始把自己往武道天赋出众上面引。

不管是谁想招揽他，肯定优先看中天赋。

实力和忠心，都是可以培养的嘛。

于阳接着问到，学的什么功法，平日里都是怎么练武的？

赵玄一一如实回答。

他根本不需要作假，如实回答就能展现出他天资横溢的本质。

于阳每问一个问题，就拉着赵玄喝一杯。

两人越喝越多，直到赵玄彻底趴在桌上。

于阳走过去推了推赵玄，叫了一声：“赵少侠？”

只见赵玄直接被他推倒在地，一醉不醒。

他拍了拍手：“来人，送赵少侠去客房休息。”

等人走后，于阳走到隔壁包间，问道：“都记下来了吗？”

一名捕快回道：“捕头，一字不差，请捕头过目。”

他接过厚厚的一叠，扫了一眼，塞在怀里。

“此事，我亲自向总捕头汇报，尔等不得泄露半句。”

“是。”

……

酒楼客房，夜深人静。

察觉到周围无人的赵玄，缓缓睁开眼睛：“于捕头啊于捕头，能不能被大人物看上，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