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个人道德如何，是野心勃勃，还是蓄谋已久。

光看那“珠室”里的奇物，以及血池里完整的朗基努斯之枪，都应该清楚，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他到底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奥托不清楚其它势力的打算吗？

看不到某些墙头草在浑水摸鱼吗？

他难道搞不清楚有人想要“摘桃子”吗？

不，他什么都知道。

但此时此刻，奥托已近疯魔。

朝朝只想一回事，暮暮仍念罗马年。

一百多年的执念灌入了脑海深处，沧海一瞬，不光发了芽，甚至已经长成了参天华盖。

所谓树大根深，根须入骨，沁入骨髓难以自拔！

这個时候，不要说哈布斯堡家族，就连奥托自己，他都可以为之舍弃。

而且，他好像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因为沸腾的血池里，朗基努斯之枪逐渐涌出之后，岸边的众人看到了那只漂浮在血水之上，握着圣枪的苍老之手。

满是皱纹的手上全是破碎的豁口，上面已经没有鲜血在继续流淌了。

手掌已经泛白，血液也已然流光，显然不是仓促泡在这里的。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当有人靠近血池的时候，隐约能听到血池内部有人在说话。

“爷爷，呜呜……爷爷救我……好疼……”

“曾祖，你不能这样！”

“凯瑟琳，快跑，太子他……太子他疯了！”

“您要杀我吗？”

“哦，父亲，我来找你了……”

混乱而又刺耳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就像某些幽灵电波一样，从血池里不断往人的脑子里钻。

岸边的许多人都忍不住太阳穴鼓动，灵性弱一点的奇物者还出现了明显的胃部痉挛，甚至有人扶在石台边呕吐了起来。

“这是……”

有人似乎猜到了什么，但这样的结果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一个不知道到底是否能成功，看似虚无缥缈的目标，竟然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很显然，眼下的哈布斯堡家族，大概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够成为“神圣仪式”的赢家，也没有一位受益者。

奥托发布请柬，邀请众人前来的最终目的还是出现了。

没错，最后由他们来搞定“神圣仪式”可能出现的一系列问题。

简称，擦屁股。

此时此刻，血池边上的众人百味杂陈。

好家伙，你拉屎拉爽了，特么竟然让我们来管这个烂摊子？

但无奈的是，众人却也不得不管。

因为哪怕有一个人想要看看“桃子”的成分，那么，这泼天的因果你就得捏着鼻子接下来。

这是阳谋。

想要“摘桃子”，那就要做些事，并且间接的帮他完成最后一环。

那么，最后一环是什么呢？

帮他亲眼看一看罗马？

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了血池里涌动的血水，里面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在往上漂浮着。

“快看？”

众人靠近了血池，看见那广阔无边的血水中，几个石台模样的基座似乎在缓缓升起。

血水沉降时，基座的轮廓彻底显现。

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符号与诡异的符文，甚至还有一些连陈怀宣都认不清的文字。

“这是什么字？”他拍了拍旁边的家伙询问着。

那人看了他一眼，身体下意识的躲闪。

“我不知道。”

“艹，文盲。”

“哎，兄弟，这是什么字？”

“……”

“原来是哑巴。”

第二个家伙嘴角鼓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看到陈怀宣的模样，他最终还是将嘴里的问候咽了下去。

不生气，不生气！

陈怀宣问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人知晓基座上的文字是什么。

“黑皮亚瑟？”

但对方根本不理他。

这种招惹众怒的行径，还是让不少人怒目而视，但陈怀宣却视而不见。

反正阴郁的心情已经散发完毕了。

俗话说得好，当然自己不快乐的时候，看到别人更不快乐，那么，心情大概就会变得好多了。

因此，将负面的状态兜售给他人，仅仅只是收货一些白眼罢了，难道就不能对对方再大度一点？

血池影响他人的某种压力，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慢慢消磨掉了。

事实上，基座上的文字，应该是波西米亚、科隆、美因茨、普法尔茨、特里尔、法兰克福、纽伦堡七大选帝侯的“金玺诏书”。

至于纹络合符文，倒是与“地狱”里世界所看到的“神圣空间”有些相似。

大概是某种神秘学的文字养料。

因为基座渐渐升高后，大量的血气开始蒸发，丝丝血光以七部“金玺诏书”为枢纽，继而疏散到朗基努斯之枪的身上。

霎时间，血池风云变色，以血液为结晶，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声势浩大的血云。

电光闪烁，雷蛇舞动。

血云不断盘旋，形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血池的巨大旋涡。

“轰隆！”

有雷霆击中了朗基努斯之枪，血色的闪电迸溅成蛛网状，并且蔓延在了整个血池里，让视野中的所有都变成了炙白一片。

岸边的人都眯着眼睛，却仍旧努力的窥视着，不肯错过哪怕一丝眼前的场景。

直到整个血池的大多数力量积蓄到朗基努斯之枪中，诡异的纹络才闪动蔓延到枪尖处，一道血红的光柱才从朗基努斯之枪的枪尖中迸溅出来，并且瞬间击中了血云之内的巨大旋涡里。

“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一样。

面前的视野稍稍有些扭曲，空气也荡漾起了道道涟漪，并且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而血云尽头的漩涡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空洞，无数场景犹如照片一样，开始一帧一帧的出现在那片空洞里。

互联网兴起、金融危机、电子业发展、美苏争霸、二战、一战、神圣罗马帝国解散……

一帧帧场景是以倒序的形式在缓缓出现的。

从画面中，众人看到了拿破仑称帝，看到了号称覆灭半个欧罗巴人口的三十年战争，看到了霍亨斯陶芬王朝的兴起与结束，看到了法兰克尼亚王朝的继承，看到了奥托王朝的无嗣，看到了胖子查理被废掉的加洛林王朝，追溯到西罗马瓦解后的查理曼帝国……

但看着看着众人就觉得不对劲儿。

“不是说要开启神圣罗马帝国吗？”

“是啊，怎么连西罗马都出现了？”

“不会是过头了吧？”

“过头？”

有人愣了一下。

但炙白的雷光再次席卷而来，不光夺去了所有人的视野，甚至蔓延到了血池之外。

“不好！”

有人大吼了一声，但漫天雷光将所有人都淹没了进去，直到炙白的光芒散尽，整个血池已经瞬间一空，就连岸边的诸多奇物者，也都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连接血云旋涡的另一头，大片荒凉的土地上，竟然齐刷刷的出现了一批人。

“卧槽！”

有人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

“有蛇！”

“蛇有什么害怕的，卧槽！”

后来者吓了一跳。

因为就在一片不高的山丘下，大量没有皮肉的骨蛇正蠕动着空洞的躯壳。

这些骨蛇大小不一，大的足有十几米长，小的也只有筷子大小。

在听到人类的叫声后，立马有骨蛇感应到了声波，仿佛炸了窝似的，这些骨蛇拍打着密集的节拍，磕磕绊绊顺着岩石和砂砾朝着上面爬了过来。

不是一条，而是无数条。

视野之下，整个山丘的谷底好像到处都是。

“什么鬼东西？”

有人扔攥出了一颗巨大的火球，并且顺着山丘抛下。

那火球砸到一条十几米长的骨蛇身上，并且在它身边骤然炸开，火焰升腾，瞬间布满了周边骨蛇的全身，可火焰对于骨蛇好像没有什么用一样，有的骨蛇只是踉踉跄跄的翻下了山谷，但更多的骨蛇爬出来了，哪怕是穿过火焰也毫无惧意。

“好家伙，原本只是骨蛇，你这一记大火球术，人家反而变成了赤炎骨蛇了。”

“原来是路德宗的高徒，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你难道没有发现，此地阴风恻恻？”

“呃，莫非是亡灵之地？”

“八九不离十。”

“那该如何是好？”

“看我用圣光治它！”

陈怀宣:“……”

我真的是在外国？

为毛他们说的话我都好想听得懂？

“众位！”

这个时候，位于人群前侧，身材高大魁梧的黑皮亚瑟发话了。

“我观察这片土地，可能介于亡灵与现实之间，很显然，奥托召唤的神圣罗马是逝去的罗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罗马帝国，因此，周边的所有地方都有可能存在亡灵生物，你们若是想要探索此地，最好三五成群，不要独自一人冒险，以免遭遇到不可测的邪恶之物。”

说完这句话，这家伙就掏出了一个行囊。

里面顿时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好像是玻璃瓶。

咦，黑皮亚瑟似乎早就有所准备的样子。

难道，罗马教堂已经知晓了奥托召唤出的这处外空间的底细？

联想到罗马教堂执掌【圣经旧约】，陈怀宣忍不住发出了唾弃。

艹，挂逼！

还好我也早有准备。

因为此时此刻，某个时空虫洞的节点里，也已经布满了瓶瓶罐罐了。

那是他买空了十几个超级市场才得到的玻璃瓶。

至于玻璃瓶有什么用。

原本是没用的，但很快就有用了。

“轰！”

大地剧烈震动了下，“噼里啪啦”的电击声，很快就充斥了耳膜。

是“充电宝”凯尔与冲上来的骨蛇交上手了。

这家伙一手缚蛇，是他的宝贝巨蟒，一手拖着球形闪电，电光肆虐下，很快就有骨蛇被击成一片焦炭。

头发粗糙，披头散发像扫把头的凯尔，再加上那宽大的袍子，以及鼻梁上带着的圆框眼镜。

嗯，有雷电法王那味儿了。

“这是什么？”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骨蛇被击杀之后，那碳化的骨骼中竟然出现了一点点墨绿色的光点。

凯尔用手抓它，那墨绿色的光点只维持了数秒，随后便消失在了他的手心中。

与此同时，“困魔囚龙”的黑皮亚瑟同样挥举着圣光，十几米长的骨蛇在圣光下瞬间融化，很快，同样墨绿色的光点出现在视野里。

可黑皮亚瑟没有用手拿，而是掏出了行囊内的一枚玻璃瓶，然后对准了墨绿色的光点。

很快，在灵性的牵引下，那光点没入玻璃瓶后，随即沉淀了下来。

“咦？”

玻璃瓶竟然有这种妙用？

当然只是障眼法。

因为这并非是普通的玻璃瓶，而是利用灵性，在密封的玻璃瓶中所制造的“灵性空间”。

当然，因为材质的问题，这种以玻璃瓶为材质的“灵性空间”制作并不困难，唯一有难度的就是制作的方式，以及耗损的权能储备，和灵性的疲劳程度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陈怀宣没有带克里斯汀与红龙的原因。

因为在进入美泉宫之前，这两位曾经连夜赶工，为陈怀宣制造了不少可以容纳“灵火”的“灵性空间”，因此状态耗损极大。

甚至连陶芬儿两个小同志，都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都被陈怀宣火急火燎的雇佣为了童工。

陈怀宣早就猜到了，奥托所召唤的神圣空间，很有可能就是前世让整个欧罗巴奇物界吃了一波好大红利的“亡灵世界”。

相传，人有三点火，号称天地人。

人死后，三火灭其二，只剩下地火附在躯壳里，并且随着躯壳腐烂而消失。

可奥托召唤的“亡灵世界”却是逝去的“罗马”，介于亡灵与现实之间，哪怕是躯壳存在这里，若是没有外力的干预，它大概是不会消失不见的。

也就说，地火会一直存在于躯壳中不会消亡。

当然了，地火是我们的说法，西方更喜欢称呼它为“灵性之火”，意为灵性覆灭后最后的一丝火苗。

因为人已经死了，主要的灵性载体渐渐消失，余下的“灵性之火”是纯粹的灵性。

这玩意可不是普通的“魔药”所能比的，它加深的是奇物者的灵性修为，也就是间接的提高位阶之力。

二者之间的功能并不一样，但这玩意儿的稀有程度更高，因为极为少见。

毕竟，“灵性之火”储存的条件极为苛刻，保质期相对也短，也没有那么多的里空间，可能存在着大量未曾消失的亡灵等人采摘。

奥托的“神圣罗马”是少数盛产“灵性之火”的几个里空间，而且储量据说更大，质量也更高。

前世，这里面很少冒出什么风声来。

直到几年后，可能因为资源渐渐枯竭了，秘而不宣的状况才出现了些许变化。

这处隐秘的“亡灵世界”，才褪去了一点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