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林轩说，要想在套路里面赢，就得先跳出套路，打破王上的节奏，让他跟着我们的节奏来。

可真到了自己身上，还真是不容易啊，蔷薇还没找到，洛儿又出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三四个小丫头往我身边凑了，想着要混个眼熟，也能得了脸面。

之前我都是不说什么，只要规矩不错，他们愿意表现，我就愿意看着，合用了还会真的给些好处。

事实上，我也因此得到了一些实惠，那些平素用不着的消息，都是这么来的，哪怕洛儿贴心，到底也只是一双眼睛。

又因为得我器重，走到哪儿都会忌惮，反而不如之前，跟谁都能说上两句了。

小丫头开始挺郁闷的，总担心在我这里没有了用处，我就干脆把整个宫里套消息的任务，都交给了她。

赏赐我这里多的是，随便抓一把金瓜子，就够问出好多消息了。

可现在，我却一个字都不耐烦听，通通都骂出去，“走，全都走。

本宫没病，不需要看什么医官，女医官也不见。”

“什么约好的？本宫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林轩吗，又来提醒我别忘了答应她的话？

敢劫持我，王上都没杀了她，这么快就回来了？“等等，不用处置了，就算约好了又怎么样？本宫说不看就不看。

让她滚回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林轩现在还杀不得，我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但她敢劫持我，把我架到莫家对立面，这个仇，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轩，我们来日方长。”

她生了莫桑，又把那个阁楼交给她，步步紧逼，可以说莫桑的悲剧，有一半都是她造成的。

剩下的一半？也有她间接的作用。

“主子，女医官说……”这才刚安静不到一分钟，又有新的丫头进来。

我啪的拍了桌子，“够了，给我出去，任何人不许进来，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打死什么的我是做不到的，但赶去洗衣服总可以吧，“等等，洛儿除外，要是洛儿回来，不用通报，直接让她进来。”

洛儿是大宫女，我最信任的人，在这个宫里，除了我，就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我不担心，可她的脾气一向都不好，权威被质疑了，指不定要吵到什么时候。

上次就是这样，吵的兴起，把王上的赏赐都给忘了，要不是我好话说尽了，帮她拦着。

王上早就摘了她的脑袋。

“主子，主子……”

这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一路喊着进来，我叹了口气，恨不得堵住耳朵。

“主子。”小丫头浑身哆嗦，刚才面对我的时候没害怕，现在只是听到洛儿的声音，倒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行了你出去吧，让洛儿别耽误，直接进来。”

我挥手，她顿时如释重负的跑出去了，结果出去的时候，刚好跟洛儿撞到。

被推了两下，看样子就打算开始数落了，“洛儿。”

这丫头是被我宠的没边了，正事当头都敢走神，被我说的吐了下舌头，赶紧把帘子放下，这才跑过来。

“怎么这么快回来？”这才一柱香的功夫吧？看着是不短，可这里距离御书房也不近啊。

她身份不够，也不能乘坐轿撵，完全是靠着两条腿跑去跑回的。

我都在心里算计着呢，顶多也就够说上两句话，王上每次看似随便，但其实只要是送给我的礼物。

每一件都是千挑万选的，这次我们可是冷战了好久了，我让洛儿传的话硬气，不讲道理。

可他应该知道，我这算是服软，是变相的低头了呀，他不给我台阶下，是想干什么？

我心里也开始赌气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洛儿急的跺脚，“王上说，礼物要亲手送才有诚意，本是要跟着一块过来的。

可突然有紧急军报，王上这才被拖住了，原是要让贴身的内侍过来走一趟的。

可又反悔了，让奴婢过来说一声，让主子等等，晚些时候一起用膳，主子可要准备的多一些。

王上说心情好，胃口自然也会好些，想必主子也是一样的。”

我呃了一声，好吧，这个结局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但……他要过来，要见面？又要一起吃晚膳？

那他会不会？

“主子，你捂着嘴干什么啊？”洛儿傻吧啦唧的凑过来，摸了我额头一下，又去摸自己的额头。

“主子，你脸怎么红了？还这么烫？”

“出去，你没听说王上要过来吗？还不快去准备。”我虎着脸，把她推了出去。

脸还是好热啊，我拍了拍脸，热度还是完全降不下去，怎么办怎么办。

“他那时候是为了堵住我的嘴，肯定是的，不是接吻，就是堵嘴。”

可谁家堵嘴是用这种方式的，王上想让我闭嘴，只需要一句话，两个字，“闭嘴”，就够了。

他当时凶巴巴的，可眼神很慌乱，他也在紧张，听着多可笑啊，堂堂大周之王，美人如云，竟然也会因为一个吻紧张？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手指又下意识的去摸嘴唇了，我也不想掩饰，我就是在担心。

“吻都吻过了，他突然过来，不会做什么吧？”偏偏还是我先主动低头的。

天哪，我真的只是为了弥合关系，为了道歉才会低头的，也是为了谢谢他。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至少都在莫家，把我给救出来了，可他万一不是这么想的怎么办？

“我要拒绝吗？”

我当然不会跟王上怎么样，死都不行，哪怕现在还是莫桑的身体，也不行。

不然我还怎么救莫离，怎么跟他见面，而且王上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不该被这么对待。

我担心的是，要怎么拒绝，还是要用个什么办法，蒙骗搪塞过去？

心七上八下的，我不断的想着办法，可其实一个都没定下来，甚至外面传进来，王上驾到的声音。

我整个人都还是懵的，腾的站起来，还带倒了茶盏，“我去，别紧张，你给我冷静点。

你是乔桑，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呼呼，深吸了两口气，脑袋总算不那么缺氧了。

“王上。”我微微歪头，倚在门口望着他，阳光真是个好东西，不管是谁，你这阳光而来都会被镀上一层金色。

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尤其他还长得这么帅，就算看不清楚，也不妨碍我脑补，回忆啊。

金线修成的五爪金龙，像要随时腾空而起，看着就让人心颤，恨不得匍伏到地上去。

此时此刻，还敢跟他对视的，也就只有我了，想想还真有点小骄傲呢。

“爱妃。”他抓住我的手，带我进去。

现在天气还是很热的，但早晚也开始有了些凉意，我穿的少，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洛儿，再添个火盆来。”

只要他来，想要安静的说会儿话是不容易的，总要兵荒马乱一阵子。

我就是个劳苦大众的命，在三千年后都没被人伺候过，穿衣吃饭就别说了，各种收拾屋子洗床单被罩，全都得自己来。

现在也都习惯了，堕落了啊，既然是他关心，我也用不着客气，火盆更旺了，我也就顺势把后窗子推开。

外面就是水塘，很美，还有点微微的凉意，被风一吹，人都跟着精神很多。

“王上不是有军机大事要商议吗？臣妾是不是耽误国事了？”

洛儿回来才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过来了，估摸着，也就是听了个大概，这就拿定主意了？

不是都要召见一些文武大臣，好好讨论的吗？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后宫不能干政的说法。

王上自负，就更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做到什么，一切全凭喜好，他愿意听你说话，你说什么都行。

不愿意听你说话，你就算山呼万岁都是罪过，甚至在他面前出现，呼吸同一处空气，都会被拉出去砍了。

可我不一样啊，我现在名义上冲冠六宫，而且王上对我的态度暧昧不明的，我也想借机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然后，才好决定要怎么做。

“原本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他们格局不够，要是默将军在……”

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住，好笑的看着我，我就无语了，洛儿转过来，一个劲儿的冲我使眼色。

就差过来拽我袖子了，一个劲儿的提醒我，赶紧跟王上解释，说好话。

我翻了个白眼，她以为王上喜欢听的是言不由衷的巴结？那还来我这里干什么，坐在御书房，那些内侍能说出花来。

“是啊，王上说的太对了，要是莫将军在，只怕也没有人会来侵扰大周将军。

可这真是王上要的吗？”

莫家，甚至洛儿都以为，王上是因为我，在吃醋才会把他扣在王宫里。

我之前也有过这个念头，不然也不会不顾一切想见莫离一面，想要提醒他，警告他。

但就在刚刚，我不这么想了，我突然有了另外的念头，我们不了解大周的局面，不了解王上的野心。

他要放眼于天下，总要有一个拿得出来的理由，可偏偏大周强大，所有周边的小国，全都不敢擅动。

可又没有人真的低头，没人来朝贡，王上可以打过去，但一个人，怎么面对四方？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契机了，要有人得罪大周，还是不容置疑的那种得罪，王上当然可以昭告天下。

可莫家在，莫离在，谁敢这么做？莫家就是大周对外的屏障，跟后代的长城差不多。

长城在，谁都不会先走这一步。

所以？

“爱妃又在想什么？”王上挥手，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事，赶紧出去。

我提到莫家，提到军机大事，接下来的话，就不是他们能听的了，洛儿临出去，还捅了我一下。

“嘶。”这死丫头，这么用力干什么。

“你这个丫头，对你倒是有点真心。”王上自然也看到了，不过在他心里，这些都是小事，说了也就说过了，根本不会在意。

洛儿不在，茶倒是拿进来了，我自己倒上一杯喝了，“王上不需要再去商议国家大事吗？臣妾可以再等等的。

反正又不饿。”

天意总是跟我过不去，我这刚要装下贤妃，肚子就咕噜噜乱叫起来。

王上奔板着脸，没什么变化，可眼睛里分明有笑意，就我这么大的脸，都忍不住红了。

“爱妃唯一诚实的地方，也就是这个肚子了。”他没叫人进来，自己出去吩咐了传膳，之后又重新坐了回来。

“大周的这些老臣都太守旧了，也不算什么大错，可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了，孤也不是安于偏安一隅的君主。

他们不做，那就只能孤自己做这件事了，否则，真要交给子孙一个小国吗？

治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的他们，要是再不改变，就是他日的大周。”

王上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加掩饰的告诉我。

我微张着嘴巴，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我以为，他最多会冷嘲热讽，然后我还得从眼神，脸色，语调里去分析。

结果他突然自己说出来了，我应该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准备啊。

“爱妃打发洛儿特意跑一趟，应该不只是要赏赐，也不是为了见孤吧。”

我发现他最近解锁了新爱好，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喜欢攥着我的手指头玩，哪怕现在说正事呢，也没耽误。

好吧，这也不算什么正事，晚膳我早就吩咐准备了，他亲自叫了传膳，只怕过一会儿就要拿过来了。

有些话，是要抓紧时间说了。

我想把手抽出来，严肃点说，他却抓得更紧了，还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不满的让我别动。

“你是孤的爱妃，不是臣子，就这么说。”

这话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好吧，他是王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

“我的赏赐呢？”

原本是不怎么在意的，可他自己说过，要有新意，还要亲自送过来，我穷啊，别看现在赏赐不断，但我也要往底下赏啊。

现在可是宠妃，给一点两点的也给不出去啊，我要让人帮着做事，总得大方一点吧。

好吧，这些都是借口，我就是要多攒点私房钱怎么了？

“这个不忙。”他把我手拍下来，不让我讨要东西，“爱妃要什么不行。

孤是有准备而来，爱妃不要孤也会给，但不是现在，孤现在人都来了，爱妃难道又后悔了，不想说了？

还是说，爱妃其实自己心里还没决定好，所以又不打算说了？”

我一愕，王上到底要不要这样，跟我心有灵犀的应该是莫离，结果现在莫离什么都没说，成天的跟我闹别扭，连话都不能好好的说上一句。

王上倒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还没说出口，他就全猜到了。

他到底还记得不记得，我们是敌人，我这具身体的本尊，可还是莫桑，莫家人呢。

俗话说得好，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除非……我眯了眯眼睛，他该不会已经知道，莫桑不是莫家亲生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吧？

他之前是说起过，但都是道听途说，现在这么果决的出手，显然是已经找到确定的证据了。

我硬挤出抹微笑来，“有什么不能说的，臣妾是担心，真说出来，王上会为难。”

我故意嘟嘴，他撇嘴笑了下，没吭声，显然是让我赶紧说的意思。

我原本也做好了打算，瞻前顾后的，反而不好，索性直接说了，“王上还记得那份圣旨吗？”

“爱妃莫不是以为，孤的脑子已经坏了，今天刚刚发生的事，我就能忘了？”

呃，好吧，又是我说错了。

我深吸了口气，扒开他的手，把圣旨小心翼翼的找回来，之前为了瞒住洛儿，也为了不让宫里任何一个人发现。

我也真的是不容易。

王上又开始习惯性嘲讽的笑，我脸再次发烫，真是，我也知道这是圣旨，还是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份圣旨。

可我没考虑好，不是不能被人发现吗，再说了，哪有圣旨是随便就塞给我的，别人还不得以为我是疯了。

想要做王后，都想的敢伪造圣旨，自己安慰自己了，就跟之前一样，莫桑可是有前科的。

她收买了那么多的内侍，宫女，结果就是为了打听王上的行踪，整个王宫里的人，嘴上不说，可心里哪有不嘲笑她的。

就连洛儿，也巴不得她赶紧死，也好换个主子伺候。

一想到这个，我也硬气了，冲着王上不满的哼了一声，倒不是完全作假，当初莫桑的难堪我没有经历过。

是没权利说什么，但既然用了别人的身体，总是要有一份感同身受的。

王上没做错什么，可间接害死人，就是害死，总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其实我还想问问的，问问为什么，他一直对谁都无情，却也不算特别心狠。

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在他眼里就跟砖头瓦块差不多，他都不愿意看上一眼，也不会特别的去苛待谁。

没有宫斗的后宫，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唯独对莫桑，眼睁睁的看着她跳腾，崩溃，绝望，惨死。

就因为莫家吗？

但他可以不答应带她出来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绝望，而是给了希望之后，又一棍子亲手敲碎。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到底不是莫桑，王上不清楚，可也有所猜测。

只是我们都默契的掌握了一个度，我不提，他也不会多问，但我要是先打破这个平静呢？

他怕是就会问出来了吧。

然后我怎么回答？在某些事情上，不得不说我们还真是同一种人，从来都是讲究公平的。

利用女人的身份耍赖那一套，在王上面前是绝对行不通的，我一闹心，就爱抓头发。

可是手被他抓着，抬了两下，都没抬起来，他又开始嘲讽的笑。

“爱妃现在把这个圣旨拿出来，是什么意思？孤不想猜测，至少在爱妃的事情上，我以为我们已经有了默契。”

他更紧的抓着我的手，不让我逃避，甚至是眼睛，都紧紧盯着我，逼我只能跟他对视。

“爱妃，桑儿，你是叫桑儿对吧？我以为我们已经有了默契，心里怎么想的，就说出来。

不想说也可以直白的告诉我，但不要让我去猜，我可以猜到全天下的人心，唯独猜不透你的。

你不聪明，只是因为我不想错过你，桑儿，我们还来得及吧？”

心跳的太快了，他这是干什么？他这是跟我表白呢？不要啊。

我真的不可能爱上他，我心里已经有莫离了，但不能说啊，而且我现在是贵妃娘娘。

是王上名义上的女人，拒绝他都找不到理由啊，只能干笑。

“王上说的都对。”

全都对，但我不赞同总可以吧，不过后面的话，我只敢默默放在心里，不敢真的说出来。

他的眼神太犀利了，这些话题就更危险了，不行，我必须赶紧把话题绕开。

“臣妾的意思是，已经考虑好了，愿意做大周的王后。”

他不会给我机会离开，我要帮助莫离，就需要有足够的权力，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大周王后这个身份呢？

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我之前惧怕的是跟大周，跟王上的命运捆在一起，会让莫离投鼠忌器。

刚才看了莫离的反应我才知道，不会，不管是对莫桑还是对我，都不会，他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桑儿，已经不是他的妹妹桑儿了。

任何一件事都是有两面性的，跟王上，跟大周同呼吸，共命运，也等于牵制住了他。

“这是我决定的，王上也要好好想清楚。”他都肯放下地位，自称我了。

我当然不会一口一个臣妾，我是做好了决定，我必须，一定要站在莫离这一边。

可这样对王上就不公平了，我不愿意骗人，尤其是骗对我真心的人。

“我什么都不能保证，甚至不确定会不会后悔，你先把圣旨收回去也行，我不会生气的。”

也没资格生气。

“孤会后悔？”他还是那么自大，傲慢，这么贵重的圣旨，比我还不当一回事的扔开。

转身就抱住我。

“啊啊，你干什么，我要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