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一个多雨水的季节,狂风吹拂大地,暴雨倾盆而下。
陈府,一处暖阁之中,窗户开着,从窗户中冒出袅袅的青烟,伴随着外面已经下冒烟的大雨,还真有几分别样的风情。
这时屋中,陈解,小龙,小虎,月泥,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涮着火锅。
老式的铜制老火锅,中间放着烧红的火炭,冒着袅袅青烟,顺着窗户就飘了出去。
火锅中,有陈解发现并且逐步培养的宝贝,辣椒。
这东西是陈解无意之间发现的,当时那艘船据说是从南洋回来的,船上带了很多东西,陈解却一眼看上了这个作为盆栽观赏的辣椒。
陈解花高价买了回来,培养了许久,经过两三年的繁育,才实现了自己的辣椒自由。
这晒干的辣椒,加上花椒,麻椒,八角,桂皮,香叶等香辛料,用牛油煸炒一下,然后就成了陈解心心念念的牛油麻辣火锅。
让陈解可以在这個古代世界,吃一口令人满足的辣火锅。
桌子上,可以涮吃的东西也很多,新鲜的羊肉,牛肉,大虾,豆腐,各种蔬菜,粉条,卤鸡爪……还有一盘陈解最爱的毛肚。
不得不说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根本没人吃,作为牛下水,本来是要扔的,陈解提出要吃的时候,可把月泥吓坏了,直说那种东西,不符合陈解的身份,不过后来看到陈解爱吃此物,她也跟着陈解尝试吃起来,现在导致小龙,小虎,月泥,对这毛肚,都挺喜欢的。
陈解从锅里捞出了一筷子热腾腾的涮羊肉,紧跟着在芝麻酱里面沾了沾,满足的放进嘴里。
举起酒杯跟三人碰了一下杯子,一杯白酒就下肚了,顿时整个肚子都热乎了起来。
听着外面的暴雨声,品味着手中的美酒,锅里的美食,这人生还真不赖。
而不远处,若兰,百灵等大丫鬟都在伺候着,见几人酒喝完了,若兰就走过来帮着几人把酒珍上,不过陈解的酒杯却是月泥亲自给珍的。
小虎这时夹了一筷子牛羊肉的混合肉沾了点芝麻酱,放进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爷,这大雨都下了三天了,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这样下去,可要把天下漏了。”
小龙也在一旁插话道:“是啊,爷,这雨一直下着,咱们码头全部停工了,我听人说现在沔水河的河水都长了一尺半了,说不准沔水下游已经遭了水灾了。”
月泥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只是把煮好的一只虾扒好了,给陈解丢进了碗里。
陈解这时把虾吃了,拿起酒杯来到了暖阁口,伸头向外面看去,只见这大雨真的太大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三年了,可是从来也没见过这般大的雨。
看来耶律跟自己说的不假,这沔水河是要走蛟了,那个宝藏也该现世了。
想到这里,陈解心中颇为感慨,一个宝藏现世就要大雨倾盆数天,就跟小龙说的,这沔水河下游的几个县城,恐怕要发生洪涝灾害了啊!
这般想着,陈解对小虎道:“小虎,通知咱们的粮库,准备粮食,等暴雨过后,派人去咱们沔水县受灾的村落,开设粥棚,以咱们漕帮的名义赈灾。”
小虎闻言一愣道:“爷,那,那可要不少的粮食啊。”
陈解道:“粮可没有人金贵照做就行。”
小虎闻言轻轻颔首,紧跟着解气一般的夹起了一块豆腐道:“我说,这种赈灾的事情,就该官府来管,凭什么都靠爷您来管?”
月泥看着小虎,忍不住笑道:“爷做了官府该做的事情,爷在百姓的眼里,不就是官府吗?”
这话说完,陈解满意的看着月泥,对她的政治觉悟很满意,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具有两面性的,责任与利益是对等的,你扛起了责任,分果子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你一份。
小虎脑袋里却在算小账,而月泥已经懂得看大帐了。
想到这里,陈解又道:“对了,小龙,今晚你通知一下码头的负责人,跟他们说,这几日,虽然不出工,不过码头上的劳工钱还要照常开,毕竟人家也要生活啊。”
听了这话小龙轻轻颔首道:“我知道了。”
陈解点头,心情还是不错的,等了这么久的宝藏,等雨停了,应该就可以现世了吧。
想到这里,陈解看看风雨交加的外面,又看了看自己冒着烟火的火锅炉子,想起了曾经自己过得种种苦日子,那时候,当渔民,最难过就是这下雨天,那时候还住在船上,一下雨,有时候顺着船舱往里面倒雨,淋的全身都是雨水,难受的紧,那时候若是有一口热饭,或者热酒来喝一喝,那真的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可是根本没有啊,没有人会管一个渔民是否会冻饿而死在一艘船上的,那时候能靠的只有自己。
再看看现在,自己最在乎的人可以在一起围着火锅炉子吃火锅,喝酒,还真是挺惬意的啊,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奋斗而来的,是经历过刀与血,搏命换来的。
念及此处,陈解不由诗兴大发。
举起酒杯,看着正在大口吃喝的小虎,小龙,还有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身上的月泥。
“五谷醇香酒,铜锅小火炉,窗外夜落雨,能饮一杯无?”
……
大雨,持续的下着,这时沔水县的其他几股势力,也都看到了这瓢泼大雨。
悦来酒楼,乞颜与周宗德看着外面哗哗的大雨,心中激动莫名,真的下雨了,而且这雨已经下了三天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看样子,真的能够达到百年前说的,落雨五日,水涨三尺啊!
乞颜这时看着周宗德道:“你的伤势如何?”
周宗德摆摆手道:“无碍的,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嗯,这几日,你多多休息,好好养伤,这雨停了之后,就少不得一番争斗,到时候你可要出大力气啊。”
周宗德抱拳道:“乞颜大人放心,敢不效死力。”
乞颜颔首,紧跟着周宗德道:“不过乞颜大人,那和尚?”
乞颜眉头紧皱道:“嗯,那和尚我已经派人调查了,身份不浅啊。”
“哦,是何身份?”
乞颜道:“拜火教你可知道?”
周宗德道:“自然知道。”
乞颜道:“拜火教乃是传承千年的教派,经过发展有许多信众,而这个教派的信仰却不是一个,而是数个,目前北方的拜火教,信的是火佛尼摩。”
“而除了火佛尼摩之外,还有一些信徒是信奉笑佛弥勒的。”
“于是在二十年前,便发生了一次大分裂,弥勒部众率领大批信众南迁,与拜火教割裂,成了南方拜火教,他们自称弥勒教。”
“而那个和尚,看装束,听话语,很可能是当年率众分裂拜火教的弥勒教领袖,彭莹玉!”
“彭莹玉?”
“笑佛彭莹玉!”
周宗德听到这个名称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笑佛彭莹玉,二十年前扬名天下的高手,具体实力没人清楚,可是能够率众分裂弥勒教岂能是一般的人物。
想到这里,周宗德苦着脸看着乞颜道:“大人,若这个怪和尚真的是笑佛彭莹玉的话,那咱们这次宝藏还去吗?他若是对咱们出手,咱们可是一个也逃不出去啊。”
听了这话,乞颜道:“这个倒也无妨,这彭莹玉并不像是北地拜火教那般,朝廷曾经派人联系过他,虽然没见过他的本人,可是他的徒弟虱母仙邹普胜对朝廷的使者说了,北地拜火教与他弥勒教无关,他们是不会跟着北地拜火教一起反朝廷的,对此朝廷还亲自给彭莹玉封了一个陕西道平章政事的职位。”
“平章政事!”
听到这四个字,周宗德都不由身子一震,何为平章政事,那是中书省丞相之下第一人,而陕西道平章政事,那就说彭莹玉在陕西道的官面上,算是第一梯队的官员了,当然这个官位肯定是个闲职,大乾不会把真正的权利给他的。
可是就算如此,那也足够惊人的了,要知道如果说自己家主子是县一级的高官,那么这位可就是省级高官了,差的级别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当然若论实际,彭莹玉一个陕西道平章政事,是不能管他们湖广道的官的,而且彭莹玉对这个官职也没有承认,更没有向朝廷上表谢恩,所以这玩意儿,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挂在这里。
彭莹玉也没说他当这个官,或者不当这个官。
不过乞颜这句话也算是给了周宗德一个定心丸,最起码看起来这彭莹玉不像想象中那般讨厌牧兰人,这样对这次探宝的影响就不大了,毕竟就算彭莹玉吃肉,他们跟着喝点汤也是可以的啊。
周宗德这时看着乞颜道:“大人,咱们要不要去请一下这位平章政事大人啊?”
乞颜道:“耶律去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嗯?”
……
沔水县,一个街角处,暴雨之中,一个和尚盘腿坐在风雨之中,经历着风雨的洗礼。
可是你要细看,就会发现,这个和尚身上散发着一层薄薄的淡白色的荧光,这荧光就好像护罩一般把落入他身边一米之内的雨水全部弹开,就连地上汇聚的雨水,都绕着彭莹玉身边走去,在彭莹玉坐着的地方还是干干的,没有任何被雨水淋湿的地方。
那雨水汇聚,想要向他坐的地方流过的时候,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开。
雨水哗哗的流着,这时从远处来了一行人,为首之人身穿蓑衣,身后跟着的护卫给他打着伞,不过他却把护卫推开,快步走了过去,来到了和尚跟前,直接双手参拜。
“沔水县达鲁花赤耶律见过平章政事大人!”
彭莹玉这时依旧端坐,双手合十,没有搭理耶律,耶律也不急,就这样撅着,半天和尚睁开眼睛道:“耶律大人的消息很灵通啊,和尚我刚到沔水就被你看破了身份。”
耶律心想,你要不是一个滚字把周德宗给重伤了,老子哪有心情调查你一个臭和尚啊。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而是笑着说道:“平章政事大人玩笑了,大人来沔水数天,耶律今日才来见大人,是耶律失职了,还请大人移步府上,让下官略尽地主之宜,还请大人赏光。”
彭莹玉闻言道:“什么大人小人的,你们大乾皇室给我封的这个平章政事,也不问我愿不愿意,就强塞给我,我可不承认啊,还有别叫我什么大人,叫和尚就行。”
听了这话,耶律可不敢放肆,于是连忙开口道:“岂敢称和尚,若大人不喜欢大人这个称呼,本官就以大师相称呼了。”
“也行,也行,只要别叫大人就行。”
和尚摆着手,紧跟着看着耶律道:“你今日找我,除了吃饭还有别的事情吗?”
耶律连忙道:“没有,就是看着天色已晚,而且下着大雨,请大师入府安歇。”
和尚听了这话,紧跟着摆手道:“不去,不去,和尚我,向来以天当被,以地当床,谁要去你那府邸居住小房子,跟坐牢一般。”
“额……”
耶律被怼的哑口无言,这时候,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时却见和尚双手合十,紧跟着道:“你们还有事情吗?没有我可就要睡觉了。”
见和尚都下了驱客令,耶律看了看四周空旷的街道,颇为无奈,这好像也不是你们家的啊,不过他却不敢跟和尚多说废话,这时再次行了一礼道:“大师,这沔水多日暴雨,恐怕那宝藏就要现世,此次大师也是奔着那宝藏来的?”
彭莹玉也不抬头轻轻颔首道:“嗯?”
“何物会让大师这般世外高人也动心?”
彭莹玉睁开眼睛,想了想道:“一个小玩意儿,放心与你们的目的不冲突,你可以回了。”
听了这话耶律沉默许久,紧跟着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师解惑,晚辈告辞。”
他转头离开,等他离开了不久,彭莹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出来吧,附近的牧兰人哨探都撤了。”
知道了彭莹玉的身份之后,整个沔水县所有势力的哨探全部撤退,没有人敢再监视这位传奇人物了,要知道以这位佛爷的实力,若是惹恼了,谁也扛不住啊。
听到彭莹玉的声音,下一刻,就听咻咻的三声,紧跟着三个人落在了彭莹玉面前,下一刻三人齐齐向彭莹玉行了一礼。
“见过彭长老。”
三人行礼,彭莹玉闻言却道:“长老,莫要叫我长老,我早已经不是你们拜火教的长老了,我现在是弥勒教的教主,你们叫我彭教主,或者和尚都可以,只是这一句长老当不起。”
见彭莹玉如此说话,夏荷开口道:“彭长老,青叶,莲藕,白莲花,拜火,弥勒本一家,你当年与韩教主意气之争,我们作为晚辈的不便评论,不过你在夏荷的心中,永远是拜火教的大长老。”
夏荷还是很会说话的,直接把彭莹玉架了起来,让他不好意思把自己身份推卸出去,彭莹玉闻言看向了夏荷道:“你是何人的徒弟。”
夏荷低头道:“师祖,乃是愚山上人。”
“呵,那老货惯会和稀泥。”
听到这个名字,彭莹玉很是不悦的说道,不过这不悦之中却有一种曾经挚友的感觉。
紧跟着彭莹玉道:“夏荷是吧,你很聪明。”
“多谢彭长老夸奖。”
“说吧这次来沔水做什么?”
彭莹玉看着夏荷道:“你们也是为了那个宝藏?”
夏荷道:“没错彭长老,现在北地教主他们打的很辛苦,朝廷派出了十万大军围剿咱们拜火教众,教众虽然有圣光可以洗礼身体,可是身体过于孱弱,并不能发挥太大的力量,所以这次丹谷的遗迹出世,我们奉命前来多找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回去帮助帮众提升实力。”
彭莹玉闻言轻轻颔首道:“老韩,这些年干的不错,我知道,不过牧兰人的那个老不死还没有死,现在想要推翻大乾为时尚早,国运还未到崩塌之时。”
夏荷闻言道:“教主说,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我拜火教众愿意做那点燃火把的那一颗火星,他更愿意成为那一颗火星,大乾的崩溃靠一个拜火教不够,可是这些年各地也出现了很多抵抗力量,只要我们坚持,总有一日,汉人会站起来抵抗牧兰人暴政的。”
彭莹玉闻言轻轻颔首道:“呵呵,老韩这一点我是佩服他的,当年他为教主,莪也服气,他总有一股敢为人先的勇气。”
夏荷闻言激动的看着彭莹玉道:“彭长老,既然您如此理解教主,何不重新回归圣教,教主知道后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彭莹玉闻言摇了摇头道:“我与老韩乃是教义之争,教义之争乃是真理之争,不会因为我欣赏他,而回归他的,我弥勒教,修小乘佛教,你们拜火教,以大乘佛教为本,不可同修,不可同修!”
听了这话夏荷沉默了,这些教理之争她根本不懂。
或者说,拜火教内,没有多少人懂得什么是教理,因为拜火教信奉佛法,却不出家,甚至可以随意的婚配,就向教主便有儿子,按理说修佛就应该是和尚,可是拜火教就不,甚至其中有很多散人,上人,甚至老道的存在。
主打一个乱杂不纯。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教派有何教理可以相争的。
可是她不明白,但是彭莹玉与韩教主当真了,当年甚至为此在总坛缥缈峰之上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胜负不知,却是彭莹玉带着人离开了,有人说是彭莹玉输了,负气离开。
有的说是教主输了,彭莹玉如此分裂拜火教的行为,都无力阻拦。
但是具体情况却没人知道。
夏荷看着彭莹玉,半天道:“彭长老也是为了那个宝藏而来?是要寻求培养根基的丹药,为弥勒教培养人才吗?”
彭莹玉笑道:“我的徒子徒孙,资质还都不错,而且我们也没有要现在跟大乾争锋的想法,不需要培养太多底层的士兵,这培养根基的丹药,不需要,不过若是有收一些,也可。”
听了这话夏荷道:“那长老,此来何为?”
彭莹玉听了这话想了想道:“不可说,不可说。”
夏荷道:“长老若是要寻什么东西,我们愿意为长老效力。”
彭莹玉道:“不必,那东西,只是传言这丹谷宝藏之中有,我也是来撞大运的,你们可自行探索,我不干预。”
夏荷闻言沉默片刻道:“长老,宝藏现实之日,牧兰人乞颜与耶律会前去,我们这次只有陈护法一人前来,怕他们连门都不会让我们进啊。”
听了这话彭莹玉看着夏荷笑道:“哦,你们找我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啊。”
“罢了,此事若可以,我帮你解决一二,无须担心,耐心等雨停即可。”
“多谢长老。”
夏荷连忙道谢,彭莹玉这时闭上了眼睛道:“去吧。”
紧跟着便不理会众人,夏荷见彭莹玉如此,便不说话,带着人就离开了。
彭莹玉这时坐在那里,仿佛入定一般,外面任凭狂风呼啸,可是他周身一米之内,是绝对的风和日丽,他坐在那里就好像那万年不动的礁石一般,谁也别想把他推倒。
风雨愈加的狂躁,整个沔水河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大街上都见不到人了。
偶尔只有漕帮的弟子,来回的巡街,这大雨天对贼人绝对是个好天气,因此他们要防贼,同时看看谁家的墙是不是要倒了,若是谁家的墙壁要倒,他们也第一时间去帮助修缮。
彭莹玉看着来回忙活漕帮弟子,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有意思啊。”
他正想着呢,这时两个漕帮弟子从西边走来,看到端坐在那里的和尚,一个漕帮弟子径直向他走去,身旁一个漕帮弟子刚想去喊他:“二愣子。”
可是看到彭莹玉看向自己,顿时闭嘴,二愣子这还是转头看向带着自己的邻居家大哥道:“咋了哥?”
那漕帮弟子连忙使眼色,这沔水县城,谁不知道这个怪和尚惹不得,你这二愣子,做事傻了吧唧的,这时候你找他干啥,再说你没看到他周围一米之内,都没有雨水降落。
这是多恐怖的事情,你看不出来吗?
这么多不正常的事情,若是一个普通人早就看出了问题,可是二愣子,不得不说,二愣子没看出来他一点不意外,因为这家伙愣头愣脑,做事傻傻的,要不是陈帮主人好,这样的家伙早就撵走了,还能在漕帮混吃的。
这时二愣子来到了彭莹玉跟前,彭莹玉也看向二愣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二愣子这时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的烤地瓜,从里面拿出一个,放到彭莹玉的手里:“大和尚,饿了吧,我巡街看你许久了,这雨大,天冷的这烤地瓜最是热乎,吃吧。”
说完自己也拿起了一个烤地瓜吃了起来,大口的吃着道:“你吃吧,我走了。”
紧跟着起身向自家大哥那便走去,到了近前那个漕帮大哥道:“二愣子,你疯了,给他地瓜吃。”
二愣子道:“咋了?帮主不是常跟自己说,看到吃不起饭的要帮助的吗?”
“他,他像吃不起饭的吗?”
漕帮大哥很无奈的说道,这时二愣子看了一眼破衣娄嗖的彭莹玉点点头道:“像!”
那漕帮大哥也看了一眼,一阵无语,心想这么厉害的一个高手不能穿的好点吗,穿的破衣娄嗖干什么啊。
“下次不行了。”
漕帮大哥对二愣子道,二愣子笑道:“嗯,我也没钱买烤地瓜了,这地瓜真甜,哥你也吃一口……”
彭莹玉看着漕帮小弟走远了,看了看手里还热乎的烤地瓜,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紧跟着张口就吃。
“什么狗屁牧兰人,拜火教众,没一个有眼力见的,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给佛爷吃点东西暖暖身子,还是这,这小兄弟好啊,嗯,真甜!”
其实到了他这个修为,已经寒暑不忌,冷热不侵,真的不差这一个烤地瓜暖身子,可是这一个地瓜却暖心啊。
吃着烤地瓜,彭莹玉点点头道:“这沔水漕帮有点意思,这陈九四竟然还关心百姓的死活,是个有佛缘的人啊!”
彭莹玉几乎走遍了整个大乾帝国,看遍了这世界的病态,看惯了官吏欺压百姓,地方上的地主,帮派欺压百姓,几乎没有什么帮派会在乎百姓的死活,可是这沔水的陈九四,好像并不是这样的,有趣,有趣啊。
……
暴雨第五日,沔水河上,一只官府的马队赶到了这里,官府的士兵身上都穿着衙役的衣服,上面写着一个巡,是沔水县派来的巡河士兵,这时士兵赶到了河边,看着汹涌澎湃的沔水河,一阵头皮发麻。
他们按照历来的规矩,当沔水河上涨的时候,他们要第一时间巡河,因此除了天然的河道之外,下方还有一些人工的河堤,那些河堤可经受不住这惊涛巨浪,所以到了一定的时候,河水是要泄洪的。
不然冲毁堤坝,那么就会淹没良田。
河道的士兵来到这里,就看到这岸边虽然停靠了许多船,可是却没有船夫,船夫全部躲起来了。
这时在不远处有个房子里,一群讨生活船夫聚在里面烤火,士兵这时冲过去,对里面的船夫喊道:“我们要进河里测量水位,谁能拉我们一下!”
听了这话没有任何人回话。
这时候进河里,那不是找死吗?
众船夫不发一言,士兵顿时怒了:“我们乃是县衙的官兵,现在征用你们入河,测量水位。”
听了这话船夫抬头看了士兵一眼道:“差爷啊,现在沔水河里风浪如此巨大,我们船小,进了河里肯定要翻啊,我们可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就是,就是,差爷,您看到了吗?那边的船你随便用,我们就不出人了。”
“是啊,差爷,你们随便用。”
船夫们调侃道,这时候下河就是玩命,他们疯了这时候下河,就因为几个官兵的恐吓?
官兵闻听此言顿时大怒,沧浪一声把刀抽出来了:“你们竟然敢扛命!”
看到官兵竟然敢抽刀,船夫们也都怒了,伸手从一旁拿出了一根根竹蒿,这些竹蒿头都削尖了,就跟一把把长枪一般,更可怕的是,这些船夫的数量比官兵还多,明显以多打少,官兵没有任何可以赢的可能。
这一下,所有官兵麻爪了,一个官兵怒道:“你们这些刁民,知不知道现在沔水河水已经快要过以前的警戒线了,若是冲开堤坝,下游的村庄全部要淹,你们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听了这话船夫道:“死多少人能如何,跟我们何干,为了别人把我们哥几个的命搭进去,不合算。”
“你!”
听了这话官兵气的牙根痒痒,这时一个船夫道:“差爷,船就放在哪里,你们可以自己驾船进河里测量啊。”
一个年轻的官兵气的道:“自己去,就自己去,我……”
可是这话刚说完,就被一个老官兵给拦住了,这时黑着脸道:“你活腻歪了,过来。”
老官兵把这个小官兵拉到一旁倒:“县爷把这送死的活交给咱们,咱们不能这样眼睁睁的送死,让船夫拿着测量器,进水测一下就能交差,咱们何必冒险。”
听了这话小官兵道:“王叔,咱们可是汛兵,世代挣得这份钱,我爷爷,我三叔,可都是被大水冲走的,这人命关天的事情,岂能让这些船夫去做。”
听了这话老官兵冷笑道:“就你们家死过人,我们爹,我二兄弟,我侄儿,那一个不是好汛兵,结果呢,被水冲走了之后,朝廷一分钱没有给,现在我那死了儿子的嫂嫂,还疯疯癫癫呢,我家还有两个半大小子,我不能有事啊,我若出事,便没人养他们了!”
老官兵无奈的说道,听了这话小官兵道:“可是这水已经涨上来了,若是不管,摧毁堤坝,下面的十来个村子就完了。”
老官兵目光阴沉道:“那几个船夫说得对,死的是别人,跟咱们没关系。”
小官兵听了这话目光逐渐暗淡,这个该死的世道,连他们汛兵都开始偷奸耍滑了,这还有啥子奔头啊!
这样想着小官兵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心中很是无奈,完了,若是没有准确的水位消息,堤坝肯定要被冲毁的啊!
其余官兵也是黯然,他们不敢死,朝廷对他们没有任何抚恤,这时候死在这沔水河上,就是白死!
而船夫也都沉默了,他们不能上,凭啥为了别人的性命,让自己买单。
就在官兵不敢上前,船夫没有勇气上前的时间点,突然听到外面想起了号子的声音。
“兄弟们,把绳子绑牢靠了,这船能不能撑得住,就靠你们了!”
众人看了过去,顿时都傻了眼了,只见在风雨中一群穿着蓑衣的漕帮弟子,正在给一艘船加固,并且在龙骨上拴着粗绳子,一头绑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做好了这一切,一个带着斗笠浑身雨气,腰间悬挂着两柄短刀,脸上带有刀疤的男人站在漕帮弟子中间道:“兄弟们,帮主说了,这沔水河关乎了咱们整个沔水县下游百姓的生死,咱们帮里有很多兄弟的家也在下面,咱们不能看着,今日一定要测出水位的上涨,不过这是个送命的活,谁去!”
“我去!”
“我去!”
“我去!”
小龙这时看着下面一个把手举起来的兄弟们,天上一个闪电划过,小龙满脸的凝重道:“好,兄弟们,按照规矩,家中独子举起手来!”
听了这话,几个人不情不愿的举起手来。
小龙这时一脚踹在一个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大的孩子身上道:“你出来,你不是家里的独子吗?”
“不是,我有哥哥。”
“你哥哥去年就死了,你就是独子。”
“我不是。”
小伙子很执拗,小龙道:“去一边站着,好了,独子的不许下河。”
如此直接排除五分之一的人。
这时小龙道:“没有娶亲的站出来。”
又是一群人不情不愿的站出来。
“孩子不满三岁的站出来。”
有事一批。
最后经过筛选,能够下河的只剩下六个人,这时小龙道:“你们六人抓阄,短的下河!”
听了这话六个人立刻过来抓阄,很快就见两个抓到短签的漕帮弟子哈哈大笑,然后大步出列冲着众位兄弟抱拳道:“诸位兄弟,我们哥俩先走一步了。”
众人默然,注视着二人上了船,这时小龙喊道:“兄弟保重,若是出了事情,妻儿老母帮里给你养,成功回来,每人二十两银子。”
听了这话船上两人笑道:“多谢堂主给我们这个发财的机会,诸位兄弟,推我们一把。”
这时二人拿着船桨就下河了,这刚上船,小船就被风浪打的上下翻飞,小龙道:“把绳子绑在腰上!”
二人把绳子绑在腰上,这时二人划着小船就要前进,可是这时突然一个浪头打来,小船差点翻了,可是二人手里拿着水位测量器却被打飞出去,看到这一幕,小龙道:“还有没有备用得了啦!”
众弟子摇头,而这时远处一个小官兵跑来道:“我有,我有。”
小龙接过这水位测量器道了一声谢,紧跟着把水位测量器抛到了船上,而被道谢的小官兵整张脸都红成了猪肝色,这,这……
按理来说他们才是测量水位的,可是今日活被漕帮干了,还被人到了一声谢,简直羞臊死人了。
可是却没有人在意他们,小龙这时抓住了绳子,然后道:“兄弟们,抓住了绳子,莫要松手,船上兄弟们的命可都交给你们了!”
听了这话,众人咬着牙,拼命的抓住绳子,而小官兵也跑来抓住绳子。
就这样众人抓着绳子,就看见那艘小船在风波里翻滚,而两个弟子这时死死的抓着船梆,就算他们是暗劲高手,也被晃得七荤八素,从来不会晕船的他们,也开始呕吐。
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依旧坚持着。
突然一个浪头打来,紧跟着小船就向做过山车一般嘭的一声,被砸的差点解体,也幸亏这是一艘经过加固的小船。
两个弟子被浪头拍打的七荤八素,在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是渺小的。
风起云涌,大浪滔天,所有人这时死死的抓着绳子,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时候船桨就是摆设,船只能随着风浪起伏,终于到了水位测量点。
下一刻,一个弟子使用一个千斤坠,把脚勾在船上打出来的一个绳索之上,这样可以做好稳固。
紧跟着抱住另一个弟子,另一个弟子手拿测量工具,来到水位处,插进水里,然后努力的睁大眼睛排除风浪的干扰,盯着水位线。
涨了几尺?
几尺?
努力的睁大眼睛,终于他看清楚了,差一寸就到三尺了,河水竟然涨了将近三尺了,这水位,必须泄洪,不然下流将会成为一片泽国。
想到这里,这个弟子立刻高声大喊:“差一寸三尺!”
“多少?”
“三尺!”
风浪很大,众人听着并不是很清楚。
“多少啊?”
啪!
这时又一个浪头打来,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就把小船打翻了,两个弟子直接掉入水中,看到这一幕,小龙目眦尽裂,怒吼道:“拉!把人给老子拉上来!”
一二,一二~
众人这时也不顾及风雨,卯足了劲就开始拉翻了的小船,这时小龙一个化劲中期,还有十几个暗劲强者,外加一堆入门的漕帮弟子,还有小官兵,疯狂的拉着绳子。
本来这样的船是拉不动的,可是当这些武道高手使出力量的时候,还是拉动了。
终于把两个漕帮弟子拉上了岸,这时二人已经被水呛晕了,小龙这时运转内力,直接在二人胸口上按压,噗的一声,二人的水吐出来了,当二人睁开眼睛之后,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快感,紧跟着一人喊道:“快,快泄洪,水位差一寸,就三尺了!”
听到这话,小官兵大惊:“三,三尺,泄洪,泄洪!”
他发了疯的跑开了。
而就在这时突然天际之外,波涛开始疯狂的翻涌,紧跟着众人便听到了阵阵龙吟,仿佛天地之间有一只蛟龙正在翻江倒海!
这一声声龙吟,传遍整个沔水县,此时沔水县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沔水河方向:“沔水,走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