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后。
何锦举着火把照明,由于她晕血,所以别开脸去。
李琩借着火光撕开阿绮丝肩头到胸口的衣衫,掏出丝绸手巾垫住伤口下方以防走光,顺便挡住水流,然后用水壶里的水替阿绮丝先做清洗。
清水漫过伤口,阿绮丝整个人晃了一下,发出“嘶”的一声。
“疼吗?”李琩问道。
阿绮丝点点头,随后笑道:“能得殿下亲自照顾,再疼也值得。”
李琩道:“看来你伤的不是身体,是脑子。”
“才不是。”阿绮丝娇嗔一句,转道:“殿下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李琩道:“因为你留线索了。”
阿绮丝会心一笑,道:“那殿下怎么确定我会把线索留在怀远坊。”
“祆教祭祀一般在怀远坊,若是别人一开始就带你们往其他地方去,必定会惹你们怀疑,所以应该是先去了怀远坊。”李琩解释着,替阿绮丝清理好伤口后,又为她敷药。
李琩一边敷药,一边接道:“既然你留了线索,就说明你知道有危险,既然知道危险,你们为什么还要来?”
阿绮丝道:“我说过,我会做一个对殿下有用的人。”
李琩闻言,敷药的手不由停了一下,余光扫了一眼阿绮丝的脸。
阿绮丝充满异域风情的俏脸有些苍白,在如水的月光和红色摇曳火光照耀下,更加的楚楚动人。
李琩不由既感动,又感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听阿绮丝接着解释道:“他们主动找上门,我和何姑娘就知道有诈,不过不入虎窝,焉得虎子,殿下在碛西得罪了不少祆教徒,我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李琩道:“我记得拔汗那国现在信的也是祆教吧?”
“信祆教,佛教,伊斯兰教的都有。”阿绮丝做了解释,笑了笑,道:“不过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信殿下。”
李琩又怔了一下,转移话题道:“那你打探出他们想做什么了吗?”
阿绮丝道:“他们想杀何姑娘。”
“确实如此。”一旁负责照明的何锦跟着附和,“何氏一族虽然经商为主,于信教并不怎么热忱,但我们该做的祭祀都做了,也没得罪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李琩犹豫了会儿,问道:“你给安禄山捐钱了吗?”
“没有。”何锦摇头,“安禄山母亲虽然曾是祭司,可他这個人不怎么样,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大唐高官,还自封‘光明之神’,我才不信他。”
李琩已经替阿绮丝敷好药,脱下自己的披袍替阿绮丝披上,才起身道:“那他不杀你才奇怪。你们何氏之前就是丝绸之路最大的商队,我整治北庭之后,你们又扩大了经营范围,你不捐钱,他自然要杀了你,让别人在丝绸之路做大,替他挣钱。”
“这……”何锦恍然大悟,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民女去状告他。”
“证据呢?”李琩问道。
何锦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身后全死的祆教徒,道:“是啊,都死了。派来的都是死士,阿绮丝公主正是因为想留活口才受的伤。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若这么去状告他,他反告我诬陷朝廷高官,圣人又那么宠爱他,到时候死的可能就是我。”
何锦说罢,望着李琩,似乎是在问李琩能不能帮忙。
李琩道:“我也只能靠证据办事,现在奈何不了他,但我可以保你安全,不过你得听我的。”
“多谢殿下……”
何锦恭敬回复,话没说完,突然一阵凄厉的鸟鸣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燃起了几朵鬼火。
何锦和阿绮丝同时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一起靠入李琩怀里。
李琩道:“你们都怕鬼?”
“殿下不怕?”两人同时反问。
“相比于鬼,人更可怕。”李琩说着,转头想让张光晟带护卫去看看。
可是张光晟他们虽然身经百战,浑身是胆,却逃不过封建迷信的束缚,一时间都汗毛直立,勉强严阵以待。
李琩苦笑一声,拿过何锦手里的火把,朝鬼火燃起的地方走去。
李琩带头了,张光晟和护卫们再怕也不能怂在后面,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大部队离开,阿绮丝和何锦更不敢呆在原地,快速跟上,一人拽着李琩的一条胳膊。
李琩就这样“挂”着两人走出去二十多米,何锦突然跳了起来,惊惧道:“我踩到东西了。”
“什么东西?”
李琩把火把放低了些,一只人手映入眼帘。
这只手白而光滑,像是一只富家小姐的手。
由于这只手的主人靠着树,树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而且手主人头上套着麻袋,所以他们刚才没有注意到。
李琩往前一步,扯下这人头上的麻袋,将火把凑近,看清了手的主人。
这人竟然是杜良娣。
李琩十分疑惑,伸手在杜良娣鼻尖探了探,发现还有气,便掐了掐杜良娣的人中,用力摇晃道:“杜良娣,杜良娣!”
杜良娣没有反应,李琩便抡起手,一巴掌甩向杜良娣的脸。
在他巴掌离杜良娣的脸只有一公分时,杜良娣醒了过来,不过李琩已经收不住手了。
只听“啪”的一声,杜良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然后杜良娣就哭了。
李琩连忙解释道:“杜良娣,我不是故意的。”
杜良娣哭道:“我已经不是良娣了!”
“为什么?”李琩还不知道李亨和杜良娣已经和离,不过他知道历史,随即问道:“你和我三哥和离了?”
“嗯…嗯……”由于是哭着,杜良娣的回应断断续续。
李琩随口道:“这么快。”
杜良娣道:“不仅和离了,他还要杀我!”
“啊?”李琩十分惊讶,“这话从何说起?”
杜良娣抽泣着,道:“今日和离后,莪便想到大理寺探望家人,可走到半路,便被人用麻袋套头给抓了。我一路求拿我的人,好不容易用全身的家当和五百匹绢帛换了条命。”
李琩道:“那你怎么确定是我三哥做的?”
杜良娣道:“我摸到他们的令牌了,是东宫卫率的令牌。”
“令牌呢?”李琩追问。
杜良娣道:“我不敢拿,拿了我还怎么活?”
“也对。”李琩点点头,沉思半晌,道:“不对啊,如果我三哥要杀你,他为什么还要和离?”
杜良娣道:“正是因为和离了,他才好杀,不然良娣死在东宫,他怎么解释?”
“不对。”李琩摇头,“我的意思是,他已经与你和离了,就和此事做了切割,如此他再杀你,不是惹祸上身吗?”
“这……”杜良娣一怔,觉得李琩说得有理,不过她心里现在十分怨恨李亨,因此道:“寿王殿下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替太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