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属卢芒其顿再次集兵攻打晋昌城,准备一举拿下。
乐庭瓌拖着受伤的身体,亲领士兵死战。
这次,吐蕃以精锐之师强攻,这些精锐士卒或披骆驼皮甲,或披重甲,用的兵刃多是长矛配投石索,防御强,攻击高,两轮攻击下来,就攻上了城楼。
乐庭瓌也支撑不住,重伤倒地。
城下的属卢芒其顿看着吐蕃攻上城楼,眼见胜利就在眼前,不由喜上眉梢。
可就在这时,李嗣业带着骑兵赶到了。
由于吐蕃精锐攻城,两侧的士兵多是二等兵、奴隶兵,这些兵平时就是被压迫的对象,对吐蕃毫无忠诚度,装备又差。
因此李嗣业带骑兵冲入吐蕃军左侧翼,吐蕃的侧翼军便瞬间被冲散,侧翼一散,攻城精锐的后背便露了出来。
属卢芒其顿完全没想到李嗣业会带精骑救援,大惊失色,但仗打到这里,他也不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城池。
因此,一边命令攻城兵继续攻城,一边自己亲自带兵去阻挡李嗣业,希望为攻城兵拖延时间。
城楼上的墨离军见有援军,看到了希望,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更加奋力的与攻上城楼的吐蕃军砍杀。
战斗再次僵持不下。
然后,李琩亲领步兵杀到了。
李琩领八千步兵,从吐蕃右侧推进,张光晟、岑参、来瑱、浑萼等个个身先士卒,不多久,便将吐蕃右翼兵击败。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属卢芒其顿见李琩亲带人冲垮右翼,更是心惊,他知道败局已定,便急忙命令鸣金收兵,自己带吐蕃精锐先撤,以墨离川吐谷浑部、二等兵和奴隶兵殿后。
这些殿后的吐谷浑士兵、二等兵和奴隶兵见属卢芒其顿撤走,顺滑的选择了投降。
李嗣业、来瑱亲领士兵,一路追击属卢芒其顿。
属卢芒其顿带着索氏女子,一路撤至墨离川谷前,被冰雪挡住了去路。
论结桑达恭即刻带人清理冰雪。
属卢芒其顿立马望着面前的冰雪,叹了口气,对索氏女子道:“很遗憾,我又输了。”
索氏女子害怕属卢芒其顿将她杀死,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只要进了墨离川,唐军便再也追不上您了。”
属卢芒其顿道:“再没遇到寿王之前,我南征北战,从吐谷浑到大勃律,从未大败。今日冰雪封路,是天要亡我,我不可违逆。”
这两人说着话,论结桑达恭已经带领士兵清理出了一条路,忙对属卢芒其顿道:“将军,请您先走,末将断后。”
属卢芒其顿道:“如此精妙布局,原本以为可以打到碛西,可是我不仅连瓜州都没取下,反被杀了個几乎全军覆没,我还有何面目见赞普?罢了,达恭将军,你带人撤吧,我来断后。”
“将军!”论结桑达恭单膝跪地,“李琩阴险狡诈,一边在凉州举行盛会,一边偷偷回到碛西,若不是他偷偷返回,北庭的军队不会这么快支援,我们也可以逐个击破,这不是您的错,请您先走,我们再组织人马,杀将回来。”
属卢芒其顿道:“达恭将军不必多说,大雪埋山,此去墨离川千难万阻,我若不留下来,唐军必然深追到底,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掉,你带人先撤吧!”
“将军……”
论结桑达恭还欲再劝,属卢芒其顿却打断道:“这是命令!”
论结桑达恭一怔,含泪道:“末将领命!”
属卢芒其顿的亲卫纷纷道:“将军,我等与您一起!”
“断后我一人即可。”属卢芒其顿语气坚决,道:“听令,所有人撤退!”
“是。”
在场所有将士一起给属卢芒其顿叩头拜别,然后陆续撤走。
不一会儿,这川前只剩下属卢芒其顿和索氏女子。
属卢芒其顿下马,将马上的索氏女子抱了下来,道:“你是汉人,待会儿你说清楚,唐军不会伤你,不对,是寿王统领的唐军不会伤你。”
属卢芒其顿自顾说着,然后拿起长矛,掏出丝绸巾,用心的擦拭矛刃。
索氏女子看着淡定的属卢芒其顿,突然壮着胆子道:“将军的长矛,刺杀过大唐的婴儿吗?”
属卢芒其顿摇摇头,道:“吐蕃确实有将婴儿刺于长矛为乐的习惯,不过,我信佛教。”
索氏女子道:“只是如此吗?”
“不只是。”属卢芒其顿一笑,“我一直以为,残忍的虐杀,可以威慑被征服者,不过和大唐作战多年,我渐渐觉得,用残忍的方式威慑,其实是因为本身不够自信,这是最直接,但是却是最低级的方式。”
索氏女子道:“将军在向寿王学习?”
属卢芒其顿道:“他是个值得学习的对手。”
索氏女子道:“那将军为何不投降大唐?”
属卢芒其顿闻言,转眼凝视索氏女子,目光里突然杀意涌现。
索氏女子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
属卢芒其顿突然一笑,继续低头擦拭长矛,道:“你是希望我活着吗?”
“是。”索氏女子怯懦回道。
属卢芒其顿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要等下一世。如果真有下一世,我希望吐蕃和大唐之间再也没有战争,我希望我们……”
属卢芒其顿说到这儿,只听马蹄声震,李嗣业和来瑱率领追兵赶到。
属卢芒其顿抬头望着前方的人马,继续道:“我希望可以早点遇到你。”
说罢,跃身上马,一人独自面对李嗣业等人。
李嗣业和来瑱领兵来到属卢芒其顿跟前,见只有属卢芒其顿和一个女人,都有些惊讶。
李嗣业道:“作为主帅,你竟然选择一人断后,你是个英雄,寿王殿下最爱英雄,如果你肯投降,寿王殿下肯定会给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属卢芒其顿道:“李将军如果和我易地而处,会选择投降吐蕃吗?”
李嗣业一怔,沉吟片刻,道:“你有什么遗言?”
属卢芒其顿看了一眼索氏女子,道:“她是个汉人女子,清白之身,莪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如果可以,希望将军把她的名字烧给我。”
“好!”
李嗣业答应下来,单枪匹马,向属卢芒其顿冲了过去。
属卢芒其顿驾马提矛,迎了上去。
三个回合,李嗣业便将属卢芒其顿斩于马下。
北方呼啸,鹅毛大雪落在属卢芒其顿的身上,再也没有融化。
“将他带回去,我上请殿下厚葬他!”
李嗣业的声音穿过风雪,不一会儿消失在茫茫山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