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望山看了他一眼，便大略明白他刚才是找之前那同伴去了。

他也没挑破，只淡淡嗯了一声就走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回来，罗海竟然还在门口等着。

他来回地踱步，一脸紧张不安。

看到他，许望山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走上前去。

“许，许哥，你回来啦！”罗海说着废话，讪讪地笑了笑：“那，那个……我想问一下，就是说……外面，一般来说，多少钱一个月呀？”

他们都没出过远门，赚到最大的钱，还是今天卖掉木头的这五块钱。

那赵哥说的工作，他们也没见过，也不清楚外头是怎样的情况，只头脑一热，就准备跟着走。

结果听许望山这么一说，心里就直打鼓。

是啊，这事前前后后仔细一琢磨，哪個环节都经不起推敲。

可是要他们就这么放弃，又有些舍不得呢……

“我，我就是想问问……”罗海拧着眉，搓了搓手：“也好确定一下，这活儿，我们要不要去……”

许望山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略一思忖，他沉声道：“这个我不清楚，我也没出去干过活，但是我家在做砖窑，有人过来帮着挖土，和泥，一天是一毛钱。”

想想吧，家里的活少吗？不少。简单吗？挖土挑泥，不轻松。

外头更轻松，每天十几块？

怎么可能。

罗海怔怔地看着他，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许望山说完，也没看他，淡淡地走了进去。

留下罗海眉头紧皱，想了半天，又急急追进来：“许哥，我，如果那个赵哥，是骗我们的……我应该怎么做？”

这能怎么做呢？许望山笑了：“知道是骗子，当然就不去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有退路有底气的人才敢干的事儿。

“可，可是二虎子想去呢，他压根都不信我的。”罗海急得团团转。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时不时地盯一眼许望山。

许望山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虽然不明显，但他看得出来，这罗海，未必也就真的相信他了。

拉着二虎子做筏子，其实是在点他，想让他拿出证据来呢！

“我们要吃饭了。”许望山直接赶人。

他提醒他也只是他一番好意，听就听，不听就算了。

真正想要得到指点的，就不该是这个态度。

罗海一脸纠结，但也没脸留下来吃饭，只得恹恹地走了。

饭是沈清清和周丽丽做的，比较简单，三个菜一道汤，还都是周丽丽先前买的菜。

“他们说的那个……赵哥啥的，真的是骗子吗？”周丽丽有些疑惑。

“嗯。”许望山平静地点了点头，吃了口饭：“十有八九吧。”

就像当初许成松骗他一样，也差不多的理由。

沈清清皱着眉，不太能理解：“他们都开始怀疑这件事了……还会去吗？”

“当然会。”许望山笑了起来，摇摇头：“不到黄河不死心，总是有人会心存侥幸的，总想着，万一呢？”

那要是真的，过去就是吃香喝辣，飞黄腾达呀！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

香喷喷的诱饵挂在前头，要控制自己不咬钩，真的很困难。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他们该操心的。

吃完饭，许望树继续做床。

许望山帮忙的时候，许望树还教他裁板子：“把这个裁一下，对，就是这样……”

这些木头，确实都挺不错的。

留了很久了，做起来非常省力。

许望树不仅给做了张床，还给许欢做了张长些的桌子。

“欢儿之前那张写字桌子，我看她放了书以后，写字的地方都很小了。”

尤其是有些书比较大，她还要在旁边放个本子写字啥的，根本就不够用。

所以许望树就给做了张简单些的长桌子。

一米宽，一米五长。

“吃饭都够了，哈哈。”许望树摇着头，挺得意的。

里间，沈清清已经开始上手了。

经过指点，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周丽丽都有些惊喜：“哇，你的手好灵活。”

踩出来的线又直又顺，非常稳。

关键是她想拐弯就拐弯，想结针就结针，都不像她以前那样手忙脚乱的。

沈清清踩完之后，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等我攒到钱了，我就也去买台缝纫机。”

“嗯呐！”周丽丽点点头，很高兴：“到时我们一起做衣服，速度能更快！”

能赚更多的钱！

许望山他们没准备在这边留多久，沈清清也是。

毕竟她家里，还有个小妹呢。

虽然托给了邻居，但也不能几天不回去。

也因此，许望树赶了个夜班，一直在忙活着。

天太晚了，便跟着去了旅馆睡觉，天没亮就又跑了过来。

许望山买了包子馒头过来，看到他拿两张长凳子拼在一起躺着睡觉。

桌子和床、椅子，都已经刷了漆。

刷的是清漆，因为红漆得晾很久才会干。

而这些东西他们急着用，所以只能刷一道清漆了。

“他说没关系。”沈清清给许望山倒了杯水，解释道：“说这些只是暂时用一下，回头要坏了，他再给做一套新的更好的。”

许望山嗯了一声：“欢儿用东西也爱惜。”

看许望树睡得太香了，他就没喊醒他。

只是没想到，他刚开始吃包子，许望树就醒了。

“哇，好香啊。”许望树一回头，直接起身去洗漱：“给我留两个啊，饿死我了。”

要不是赶着给许欢把床打好，他真不会这么急的。

许望山笑了，摆摆手：“放心吧你，多的是。”

为了让许欢过得舒服些，许望山还特地去了一趟街上，给置办了碗筷热水瓶这些东西。

水桶当然也少不了，沈清清跟他一块儿去的，想得很是周到。

“这样就好了，等她下次来住，带两床被子就行。”

安排好这些，许望山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结果还没出门，罗海他又来了。

这一次，他神色诚恳了许多。

他进门之后，径直找了许望山说话：“许哥……我想了又想，还是有点儿害怕了，我不想跟他去了，但是又怕他为难我……许哥，你能帮帮我吗？”

如果他还是之前那个态度，许望山真的不会搭理他。

但是现在，看着他诚恳的样子，许望山沉吟片刻：“你那个朋友呢，怎么想的？”

“他……我管不了了。”罗海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他骂了莪一顿，坚决相信赵哥。”

可是他这一晚上，基本没睡着觉。

满脑子都在思索着，前后这些事儿的不对劲。

以前没觉得，被许望山点破之后，那真是哪哪都不对。

也因此，他才特地跑过来问。

“如果你要听我的建议的话，我只能说，自扫门前雪，你救不了所有人的。”许望山拍了拍他的肩，问道：“赵哥，和你们约的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后。”罗海赶紧回答：“他说，还有别的人要一起去。”

很明显，他们是准备一趟运个大的。

这，算算时间，正好是他们要送许欢来上学的时候啊。

许望山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近期先别去找你朋友了，把他稳住，让他别到处乱说……有事回头再说吧。”

他得先查查，这赵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诶，好的好的。”他肯给个方向，罗海就放心了。

他就怕自己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到时撞了南墙。

甚至，他还一路送了许望山他们上拖拉机。

直到离开了，许望树才看向许望山：“你真的要帮他啊？”

“不是。”许望山摇摇头，沉吟片刻：“我只是看看。”

他要看看，这些人值不值得帮。

同时，他也想看看，这赵哥，和钟猎户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么长的一条线，他们的位置只是占其中的一个很小很小的部分。

现在想想，许成松和柯福才，在这条产业链里，可能只是两个小啰啰。

带着这些念头，许望山他们回去了。

临别前，许望山拿了三百块钱给沈清清：“你和周丽丽，再进些布料吧，进春夏的，我看今年，大家都赚了些钱，应该有钱买衣裳了。”

后面夏天来了，就进冬天的料子。

总比时间早一步，他们就能赚到钱。

“好的。”沈清清盘算了一下，她们的衣裳也已经做了不少了：“等镇上赶集，我们就把衣服都带去卖掉。”

搁村里卖，卖不了多少钱。

价格起不来，很亏的。

“好。”许望山对她的能力还是比较信任的，顿了顿又道：“要是有别的生意，你就看着办，我可以出钱。”

得了他这句话，沈清清一时有些心动：“那个……我想买个缝纫机，可是我还缺八十块钱……如果我有缝纫机的话，我们速度能更快的。”

许望山点点头，毫不犹豫地道：“那就买，我先给你八十。”

“……唔，现在不用！”沈清清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地：“因为还是得等到赶集才行，你到时再借我吧……”

如果她那时钱还是不够的话。

她看着许望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想，买丽丽姐她们厂里的缝纫机。”

趁着赶集的时候，他们去的人多，到时一起给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