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这破布，立马就成了一件漂亮的衣裳。

这价格，自然也就直接上来了。

许望山看了又看，觉得她真是：“相当厉害啊！”

“还好啦……”沈清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引着他去看别的：“你看这台缝纫机……”

因为是淘汰下来的，她入手比较便宜。

甚至，比周丽丽那台还便宜一些。

架子稍微轻一些，没那么厚重，但踩起来相当轻快。

“这个我只要轻轻一点，线就能走得飞快。”沈清清坐上去，给他演示着。

虽然很多人觉得东西不重就是不厚实，就是不值钱。

甚至周丽丽原本能弄到两台的，都没肯要另一台，她觉得自己那台更重一些，更好一些。

不都那样说嘛，便宜没好货！

但是沈清清亲自用过之后，她认为这台一点不比周丽丽的差。

“确实挺好的啊……”许望山看着她操作，这行云流水的，踩线非常稳非常直。

而且转弯换线啥的，一点沉钝感都没有，非常流畅。

沈清清点点头，眉眼弯弯地笑：“对吧对吧？我也觉得！”

除了这个外，她还给许望山说着：“其实我是这么想着的……”

镇上原本有一個纺织厂，之前老板赚了可多钱了。

但是他们觉得，如今做生意不景气了，有想要往别的行业发展的想法。

尤其是今年听说，又有一家新的纺织厂要往这边来，这压力一下就大了。

原先老板还只是说，想说把工厂精减一下。

换缝纫机啊啥的，都是为了让效益变得更好。

可是现在，他们觉得没啥好换的了。

毕竟，人家一来全部都是新的。

而他们这边呢，设备要全换的话，代价就太高了。

而且也没法再精减了，本来都说要辞退一些人的现在也不肯辞了，就留着人在厂里瞎忙活。

“说是……怕给新厂子送人手。”

他们厂子里出来的，那可都是熟手老手了。

新厂子啥啥都有，就缺人手。

他们这边一辞退，那边马上接手，掉头回来打老东家，那他们岂不是啥都捞不着了？

许望山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他们又不辞了……”

“嗯呐。”沈清清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关键是他们不辞人了，又舍不得发工钱呢……”

这不，周丽丽家庭条件摆在这儿，没有工钱，她家里就催着她回去结婚。

最近这些天，周丽丽疯了一样的赶件。

下了班回来还拼死拼活地做到半夜，只睡四五个小时，起来又去厂里面做。

她家里当时愿意把她送过来，纯粹是因为她亲戚说这边能赚大钱。

结果没成想，现在厂子成了这个鬼样子，她家里人就急眼了。

许望山皱着眉，有些迟疑地道：“这个情况……她怎么把厂里的情况告诉家里人了呢？”

要他说，这种情况就该瞒着，瞒得死死的！

周丽丽自己也能赚到钱，她和沈清清这边本身就一直在挣钱的。

就那点子工钱，她自己填补上，要填补不上跟他说一声能有多大事呢？

“没用的……”沈清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她当时进这边厂子，就是她亲戚弄进来的……”

这不，厂子要完，她亲戚早就嚷嚷得全村人都晓得了。

以前周家人觉得周丽丽有多长脸，现在就有多嫌周丽丽丢人。

那时候沈清清不知道多羡慕周丽丽呢，觉得她家真是特别开明。

现在也看明白了，难怪周丽丽一早就琢磨着另外赚钱，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许望山听得直皱眉头，所以说，欠人人情，那是真的棘手。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靠山要再反过来推一把，那真的是要命的节奏。

“那现在反正也没辞退了……会不会好一点？”

“可能好一点吧……”沈清清说着，叹了口气：“但是发不出工钱，她家里也挺大意见的。”

主要周丽丽还有个弟弟，他家里人原本寻思着能让周丽丽给多攒些钱，现在就只想把她嫁出去了。

许望山点点头，眉头紧皱。

这不行。

周丽丽可不能这么草草嫁人，他们这商量好的合作，才刚刚开始，就要给掐死在萌芽状态了。

不过当下，许望山没多说什么，只在心头思量着。

等到周丽丽回来，她神色很是疲惫，看到许望山也只略微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屋里去了。

这几天，沈清清过来了，她还能稍微休息一下，节省点时间出来多做些东西。

最重要的是，沈清清手脚利索，饭菜都给做好了。

梁小川倒是手脚利索，跑过去帮着干活。

静静地看了一会，许望山发现，周丽丽真的是一回来就开始做衣服。

她的那台缝纫机的确很重，踩进来也颇为费力。

大概是长时间的运转，她已经很累了，有时候踩一会儿，她会歇一歇。

但是很快地，她又会紧绷起来，加快速度。

很显然，她不愿意直接回去按照家里的安排直接嫁人。

她想要赚更多的钱，来扭转家人的想法。

许望山皱着眉，有些不能理解：“你家里人……想法这么容易扭转么？”

只是有钱就行了？

“我爸妈其实就是耳根子软。”周丽丽没有抬头，飞快地踩着线：“他们见识短啊，听我姑一说，就吓得不得了，以为我被辞退了就是得罪了人。”

只想着要安稳，要平静和日子，生怕她在外头闯祸。

所以她想要搬出来，还得沈清清帮着打掩护，赚点钱都得以沈清清的名义……

“那要是，你进新的纺织厂呢？”许望山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道：“或者说，你跟家里人说，你进了新的厂子？”

新厂子没有她姑姑，她应该就伸不了手了吧？

周丽丽摇摇头，叹了口气：“新厂子还没影子的事呢……我姑其实就是生我气了。”

以前她姑带她出来上工，也是一片好意。

但是她掌控欲极强，周丽丽没听她的安排和人相看，后面更是脱离她掌控，跑来和沈清清做生意。

她当然非常生气，所以这就是故意整她呢。

许望山听得有些牙疼，无奈地道：“你这……还不如我呢。”

他这亲戚，坏的坏好的好，但是好的坏的都挺清楚的。

她这个姑姑，好吧好到一半就不行了，坏吧又坏的不彻底。

“是啊。”周丽丽想了想，无奈地叹息：“所以我恨她也恨不起来，感激她……也感激不起来。”

两边就僵持在这了，寻不到一个出路，所以她姑姑就更加生气，一个劲儿地折腾她爸妈，逼她回去低头。

许望山想了一会，沉吟着道：“我听说，你们厂里有一批缝纫机都要出……你有没有想过，把这批缝纫机给弄过来？”

那个新的纺织厂既然暂时没消息，那么他们就私下自己拉一个草班子起来好了。

纺织厂嘛，无非就是厂房，机子，工人。

厂房现在没得，但只要有机子和工人，也勉强能干成一些事的。

周丽丽迷瞪着双眼，两眼无神地看着他，仿佛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一样。

“我的意思是说。”许望山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刚才清清告诉我的，你们厂里之前不是说要出一批机子吗，现在出了没有？”

“没……”周丽丽摇摇头，情绪低落地：“本来是说要精减一下队伍的，但是也没办得成……”

老板就要抽调资金，去干别的生意，所以这阵子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所以，你去问一问，知道吧。”许望山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地在台面上叩动着：“你看一下这批缝纫机，多少钱，新机子又是多少钱，然后以前你们这些成品送往哪里去……你都给摸一摸。”

周丽丽眉心微蹙，有些迟疑地看着他：“这个……我都知道啊……”

“嗯？”这下轮到许望山惊奇了。

“就是……”周丽丽有些迟疑，不知道怎么说：“我姑她之所以把我弄进来，就是想把她的活都甩给我。”

那时候，她基本干完自己的活，下了工还得去给她姑干活。

她姑干的活，就是对这些客户的单子，还有各种进货单啊啥的。

所以这些价格啥的，她都门儿清。

其实她本身就是她姑弄进来的，帮着干点活她根本没想法，还挺乐意的。

可是后来，她姑尝到了甜头，开始把别人的活也塞给她，她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尤其是得知，她姑拿这些活私底下还收钱，她却没见过一个子儿，心里头就更难受了，才会想着另寻出路的……

许望山越听眼睛越亮，愉快地笑了：“哈哈，可以啊，太好了，那这事儿办起来就更轻松了！”

“不是。”周丽丽看着他，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丝的绝望：“你知道吗？一两台缝纫机，我能弄出来，价格也不会太贵，可是如果数量多起来，五台以上，总价就少不了的，至少得两千块。”

当然，新机子远远不止这个价，可是就这两千块，就已经是一个非常高的门槛，足以拦下大多数人了。

尤其是许望山刚才说，至少需要八台缝纫机。

那就是三千多块钱。

三千多块钱，这对于现在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至少，对我来说。”周丽丽垂下头，手抠着桌角，有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