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天亮之前(6)(1 / 1)花霏何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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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一天,阎魔大人还没有如今的遥不可及,那时候,阎魔大人来找她喝酒,那时她其实是不怎么开心的。

整个神山一片荒凉,天知道每天从那么远的隔壁山摘几株上好的梨花要花费多少精力。

偏偏那时候还有几分女子娇憨的阎魔大人总是一脸享受的喝着本该属于她的梨花醉。

她转手握住瓷盏,她闷闷的喝了一口道,“我听说那位大人喜欢你喜欢得紧,倘若哪一天你登了高位记得请我喝酒。”

对面那人抬头,依旧是那副妖娆的面容,黑发如瀑。

生了这么一幅好皮相,吐出了来的话却常常叫她怒发冲冠。

此刻也是,只见她抬了抬眼睛,狭长的丹凤眼眨动起来尽是风情万种,那张樱桃小口张口,缓缓吐出两字,“幼稚。”

天知道她是拼命压制着怒气。

后来是那位大人生辰的御宴,阎魔大人随便换了装扮,却依然美得如娇花照水。

没有人会想到,这是之后在三界之间有着重要位置的女人。

而朝辞的拒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臣非三公主之良人,还望陛下三思。”那人严肃的脸依旧俊美的厉害。

“哼,你可想好了?”天帝已经十分不悦,三公主的一张小脸更是煞白煞白的。

“是。”我听见许多帝君倒吸一口冷气。

朝辞被贬到北蛮之地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临行前他又厚脸皮的管我要了一壶梨花醉,那时我记得我忐忑不安的问了他句。

“朝辞,你是不是喜欢我?”他猝不及防的喷出一口梨花醉,接下来我已不知道我是心疼那酒还是自己。

却见他撇了我一眼,“你想太多。”

后来的事已经远非我所能控制,章莪山的封印被破开,那只上古妖兽被放出来。

身为守护封印之人,我理所应当的该受天雷刑罚,但在此之前,我要降伏那只上古妖魔。

化为原形,五尾一角,我与那恶兽斗了许久。三公主的出现是我没想到的。很难想象那样一张柔美的脸扭曲时的样子。

“你去死吧。”她来不及听我解释就急急的要至我于死地,我与那恶兽斗了七天七夜,本就疲惫,这下我只能闭上了眼。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有一股熟悉的梨花香味,我睁开眼,却是那抹熟悉的身影。

后来我封印了那只恶兽,又三公主犯下如此大错,那恶兽本就是她放出来的,天帝只能做一些表面功夫来平息众怒。

比如让三公主远嫁南海,比如我不毕再受天雷刑罚,比如让朝辞魂魄回归本源章莪瑶碧。

朝辞竟是那碧石化成的,这是出乎我意料的。

当天帝问我想要什么奖赏,我只是恭敬的跪下来。

“臣只愿此生守在章莪山,看守那恶兽。”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梨花醉,酒液透亮,香醇醉人。

他太会藏心,她也是。

如果早能知道彼此的心思,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可惜他和她都相信还有足够的时间。

她已经等了五万年,她相信再等五万年,等那一日冬雪消融,万物回春,那个人,一定会回来。

羽笙说他是只狰,我笑笑,不置可否。

我赖在他这山上将近百年,除了把他的梨花白喝了个七七八八,也并未作出什么幺蛾子来,近日他却要撇了我下山去。

我一愣,一坛梨花白摔进鱼塘,醉了一池的锦鲤。

你要去人间寻她了吗?我傻笑着伸手要去捞那酒坛子,却怎么也够不到。

我都要急哭了。

羽笙见我快要载下去,急急地跑来拽我。

闻着一股梨花香,我回头看他,只是眼前有好多羽笙啊,都穿着胜雪的白袍,俊美无俦的眉眼,还没等我分辨出哪个是他,腰上一紧,我便被捞入一个怀抱,哦,这个羽笙是真的。

絮晚,你醉了。他低沉的嗓音喷薄在耳边,热意从耳朵弥漫到脸颊。

我可能是真醉了吧。

虚晃一下,我攀上他的脖子,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眉眼,他的眼睛里有张脸,一双桃花眼含情也含泪,殷红的双唇,绯红的脸颊,梨窝浅浅……真好看。

我猛地抬头,直冲眼前削薄的双唇而去,他却生生地偏过头去,一缕发丝擦过唇边,我的泪水突然汹涌,像止不住的洪水,肆意奔放。

终于,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着睡着,梦里我听他说:“来年梨花发旧枝,共君论饮莫问情”。

醒来时,天光正好,四处却没了他的身影,只有鱼塘上放着一枝梨花。

那是我初来章莪时带给他的见面礼,如今也一并还给我了。

狰有五尾,但我生来只有两尾,听说章莪山有棵千年梨花树,食其果,可长百年修为,我便上了章莪,却没想遇到了羽笙。满树晴雪下,入了我的眼的只有他的黑发白袍和漂亮的五尾。只是后来我误食毒草,他为了救我,失了两尾。

后来我便想,我两尾他三尾,凑在一起正好五尾,我俩能不能算作一体呢?

羽笙一直在等一个人,她托他守着章莪,自己却去了人间,“等我在人间玩够了,我就回来了。”可他一等就是几百年。

羽笙说他对她一见钟情。

我问,钟情是什么?

羽笙说,钟情就是,她一笑,我便呼吸困难,心头难耐。

那,我见羽笙的第一眼时,便已心悸难安,这是不是钟情?

羽笙来章莪之前,她就向往人间,可她身为章莪守护神兽,职责所在,怎能轻易离去。

羽笙还记得那日,她捧来一坛梨花白,伴着簌簌的梨花,她对他说:“羽笙,喝了我的酒,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是啊,他本来是个游历至此的侠客,醉卧在她的梨花白里,最后接受了她的五尾,为了她成了一只狰,独守了几百年的岁月。

真是了不起的一见钟情。

我看了看身后的五尾,如今,他为了下山,竟也将他的三尾送给了我,我现在是一只真正的狰了。

只是,若是羽笙找不到她,会不会回来呢?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我撑着下颌,举杯问空中的月亮。

一坛梨花白倒在身旁,醉了锦鲤睡了春风。

又是一年,钟山之神烛龙义子鼓前来拜访西方白帝少昊,鼓踏着一抹白云行至长留山却被西向二百八十里处的景象所吸引,但见整座山上一片绿意盎然,泛着灼灼光华,在这郁郁葱葱之中恍如春风过境,万树梨花含苞绽放。

鼓随即乘云前去一探究竟,却见山上景象不复存在,只剩皑皑白雪一片。却看山头,一穿着猩红嫁衣的女子坐卧于前,脚边倚着一壶梨花醉。但见女子身有五尾,头有犄角。竟是章莪山的上古魔兽狰。不知怎地衬着这景竟多了几分凄凉。

鼓欲转身离去,女子却开口。:“何不坐下来饮一杯再走?”鼓拂袖便顺势坐下。

女子随手一挥地上瑶碧便筑成两盏青杯。举杯对邀之际,鼓衬景便脱口而出:“假时真亦假,章莪山寸草不生,姑娘耗着神元作这假象有何用?”

一杯梨花醉下肚,女子缓缓说道:“所爱之爱。”

“能得姑娘之爱,此人也是大幸。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黎月。”静默许久后女子轻声道出自己的名字。

“黎月姑娘,愿你得所爱。”鼓举杯相敬黎月,一举饮尽杯里的梨花醉,作揖便要告辞。

却听得黎月说道,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她看向他的眼分外清明,他却好像被那双眼吸引了一样听她缓缓道来。

千年之前,章莪山是这西山最美的山脉,万物俱有,比西王母的玉山也要美上几分。山上忽的一天慕名而来一位陌生人。是一位人面蛇身的少年,他在章莪山上吹一口气,山上便是一片皑皑白雪,他呼一口气便是春暖花开,我甚是欢喜,央求他留下来,他便自此留在了章莪山。彼时我正习得人身,虽掩去豹身,但五尾和犄角还是无法掩去,声音也无法改变,犹如击石。

黎月停顿许久看着鼓的眼一字一句说道:“他是第一个同我说我便是如此也比洛神玄女好看上许多。”

他心甘情愿为我留在章莪山变换四季,可是好景不长。天帝知晓钟山再无冬夏,神还爱上一个魔兽,要将我神元堕入蛮荒之地,他为我打伤一干众神,触犯天条。

天帝罚烛九阴,是谓烛龙,流放于蛮荒大地,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而章莪山更是草木不生,我狰族生生世世不得离开章莪山。

鼓看向黎月说道:“原来竟是你。黎月姑娘,你有什么想对我父所说。”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黎月看着鼓一字一句道。

黎月说完之后便倚着山头,却看章莪山一瞬明媚阳光,一瞬冰天雪地。烛龙,我最爱看你造这春夏秋冬。如果活着我便等你再回来,就算死亡我也定生生世世念着你。

我是上古蛮荒神兽,狰,炎黄大战中我受了重伤,不能再去征战,于是黄帝赋予我灵力,让我守护章莪山。章莪山上常年大雪,毫无生机,我在山上守了上万年,无聊的时候就喝喝小酒。

章莪山上可以望见一个地方,章莪山上的异兽说,那里叫梨城,是人间最美的地方,春天,梨花纷纷扬扬落到地上,铺成满地柔软。

我一下子就动了心,忘记了我应做的事情,不顾一切下了山。

凡间果然美丽,比终年白雪的章莪山漂亮多了。我在凡间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陆长垣,他长得俊美非凡,我见过的所有人或神都没有他那么好看,只可惜他眼睛看不见。

我和他会遇到是因为我买了东西没有银子付账在和卖家纠缠,正当我打算用灵力来脱身时,陆长垣替我付了账。可他付包房完账就走了,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

我感到好奇,用灵力隐身跟着他进了陆府,陆府金碧辉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一下子就舍不得走了。

我跟着陆长垣,可是我法力不济,现出原形,被他给发现了。

我怕他会收了我,听说陆家世代是专门收服我们这种异兽的,我紧张兮兮。谁知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过你不要乱跑,我爹他们会收了你的。”

我点点头,不敢再乱跑,每天在他书房里看他写字,他有时会对我说说话,拿些好吃的好玩的给我,我玩得不亦悦乎。我从来没看过他读书,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眼睛看不到,我在心里悄悄想,等我回去了,一定要找到治他眼睛的药,我要让他看看我人间女子的装束,我想让他夸夸我美。

就在我玩得最开心的时候,梨城出现了杀人案,经检验,那是被异兽所伤。陆家作为收服异兽的大家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看着陆长垣紧皱的眉头,我决定要帮帮他。

一天晚上,异兽出动,我与他们进行激烈搏斗。看着他们身上的标记,我心里一惊,因为那些都是章莪山特有的标记,那样我就更不可能不管了。

我用尽所有的灵力将它们都收服之后,瘫倒在地。突然,一道闪着金光的网向我逼来,我无力挣扎,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陆家,我被捆绑着,陆家人拍着陆长垣的肩膀哈哈大笑:“长垣,做得好,拥有这只狰,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我拼命想挣脱绳子,却不能,陆家人在我愤恨的目光里远去,我被关了起来。

晚上,陆长垣偷偷跑了过来,他替我解开绳子:“你快走吧,是我对不起你,你回家去吧,不要回来了。”

我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如击石般的响声。我被他推着出了梨城,回了章莪山。

后来,我私自离开岗位导致凡人被害的事被黄帝知道了,他罚我永世守在章莪山,不得出去。

后来,我也有派人去找过陆长垣,但都没有找到。

看,我现在在喝着酒,折一了枝梨花插在酒瓶子里,雪纷纷扬扬落下,我望着梨城的方向,那里曾经有我的陆长垣,那里曾经有我最好的时光。

还说是痛苦是什么呢?是没有吃饱饭,还是不被人理解?

对我来说,真正痛苦的就是永远不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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