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当年事(5)(1 / 1)花霏何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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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婆!你给我滚出来!”梦婆有些茫然,竟是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响起奈何桥上阿孟的高亢嗓音。

是了,阿孟就是奈何桥上的孟婆,他们两个因为名字也成了朋友,只不过奈何桥边的孟婆成了阿孟,她则是梦儿。

这不,许久没有见到梦儿,阿孟也离开了冥界。

梦婆多听话啊,二话不说,立刻变得乖巧,咕噜咕噜的回到了院中,她大喊,“臭梦儿,快给我解释清楚。”

不知怎的,梦婆竟从阿孟的声音中听出笑意。

不对,梦婆心想,阿孟毕竟是个凶婆娘,肯定是自己的的听力下降了。

没等梦婆多想,阿孟就再次吓到了我。

她笑容淫荡,说:“我要用你炖汤。”

当时我正化为人形,和影子玩石头剪刀布,听见这话,抬头,却一眼呆住。

阿孟在荷塘里,骑在不知道哪里来的白鹤上,阿孟总是很受动物的喜欢。

白衣缀着独属阿孟的艳红,蜻蜓飞过她的身畔,满塘的荷花映衬着她惊人的美。

梦婆心想,为何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阿孟这样好看,但是又随之考虑,美丽的东西都是有毒啊。

哎呀,梦婆垂眸,最近自己好像越来越爱走神了。

是不是

梦婆对着阿孟呲牙,转身进了厨房,将白色粉末洒进了她的汤里。

日子就在她和阿孟的打闹中,静静地过去。

可变故来得这样快,阿孟冲进厨房的时候梦婆正将白色的粉末撒进她的汤里。

她从来没见过一向嬉笑示人的阿孟那样悲伤的样子,即使是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梦婆第一次见阿孟的时候,还不是在奈何桥边。

那时候,孟婆还没有来得及在冥界谋的差事。

那时候是在仙界,阿孟为救她的爱人到不死城寻找玄武,想用玄武的壳入药,可她没想到到自己被爱人下毒。

他利用她找到玄武的下落,去医治他真正心爱的姑娘。

是梦婆救了她,损耗修为给她解毒,自己却昏睡过去,先醒来的反而是阿孟。

红裙猎猎的姑娘问她“你是谁?”

她看着梦婆,眉眼如画。

阿孟总是欺负梦婆,梦婆起初不服,后来慢慢觉得,如果她能一直这样欺负着我,闹着我,或许,也好。

因为,她真的孤寂了太久了。

梦婆一直以为阿孟赖在这个小院,是因为好不容易找了她这个厨艺一级且任劳任怨的人,可后来才发现,是孟婆没有了法力。

她体内,有隐藏的余毒未清,可梦婆发现太晚。

她在这世上孤独地活了数万年,生命寂静得能听到院里荷花凋谢的声音。

可阿孟给了我最吵闹的时光,成了她最珍爱的伙伴,她舍不得8她死。

于是她将自己做成的梦境敲成粉末,放在她的食物中。

此时看着她的表情,梦婆便知道,她误会了“怪不得我最近法力尽失,原来竟是你下的毒。”

她的裙角在风里飞扬,说“难道我注定了要一生被我珍惜的人背叛。”

梦婆心想,亲爱的阿孟啊,有你这句话足够了,失去了造梦能力的梦婆会一天天虚弱,会被六界不容,送去极北苦寒之地。

于是,一个垂眸,梦婆打晕了阿孟,将药送进她口中,抹去她的记忆。

从此她不会记得有一个叫梦婆的伙伴。

但是,她没有说,她其实,也想去煮汤,她想要为那些人煲一辈子的汤。

极北的大雪里,总会零星飞过赤焰鸟,那艳红总会让孟婆想起一个姑娘。

蜻蜓,荷花,白鹤,和她。

那是她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色。

她携满身讹火踏足而来,一念之间,成佛亦或为魔。

孟婆,千百年传承而下的名字总带着古老的意味,她因怪异之貌与不详之体被六界视为妖魔,一生都在狼狈地躲避千万人的追杀,而这一次更是慌不择路闯入佛家圣地。

信徒点燃香烟袅袅,阵阵梵文悦耳,她从佛像背后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只能看到打坐在蒲团上的大师似被氤氲散开的面容。

“大师。”忽然有僧人惊呼。

大师缓缓睁开那双能洞察世间万般辛苦的双眼,淡漠又慈悲的眼神看向她,她只觉得那一刻心跳如鼓,大师的一眼已平静扫过。

“入庙便结佛缘,留下它吧。”动听的声音似玉珠落地,浑淆着檀香,清脆如梵音。

佛家净地,妖魔自是不敢侵入,她伏身在佛像上,日日听得佛钟回荡入耳,夜夜听得佛语呢喃不断,大师常为她传道授业,她只觉那时一生最美的时光。

世人皆说我佛慈悲,渡一切苦厄。她心想,或许大师就是命里来渡她过彼岸的圣人,如此慈悲为怀,怎不让愚愚钝物动心。

可妖既是妖,加之她对自身的嫌弃而荒废修炼,她到现在还未修炼成本体,至此云卷云舒间百年已过,肉身凡体到底逃不过生老病死,大师已圆寂。

后来她硬闯阎王殿,窥探轮回台,只为下一世在千万人中寻得大师,再听大师传业受教,下下一世亦是如此。

她想她是喜欢上了大师,于是经历雷劫之际,她差点死于雷公电母之手,只因她自此懂得了世间最难懂的情感爱。爱

不好吗,化作人身的她迷茫地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此时却没有人来为她解惑,七情六欲中其实爱才是最可怕的,由爱生欲,由爱生痴,由爱生恨。

爱,是万恶之源。

不知何时她心中执念越来越深,眸中隐约透漏出魔的执狂,所以当她不肯放弃心中执念时,她已化身为业障修罗。

当佛有什么好,清心寡欲,既要摈弃爱恨嗔痴,又要心怀天下慈悲,然而芸芸众生那么多,一颗佛心怎够?

“大师。”她用这副美艳又尘俗的皮囊风情万种地看着他不染尘埃的眼,“随我走,可好?”

色即是空,空即使色。

一声阿弥陀佛让她满身污垢无处躲藏,她在大师的眼中看到了慈悲与怜悯,唯独没有爱意。

那一刻她犹如置身深渊,一身业火欲焚烧万物,最终却只是狼狈而逃。

再见大师时他已披金身坐佛前,而她因危害人间被抹去灵识囚禁于寒水深处,恰逢大师讲座,引来仙鹤数只,满池菡萏竟一瞬绽放,她跪在荷叶上,一只红蜻蜓停在她指尖,她若有所思对着蜻蜓呢喃:“大师为何成佛,可渡一生因果?”

抬头无意间与大师目光相对,她一愣,手掌合拢面色虔诚,对莲台上一袭袈裟的大师一拜,只因一眼,便注定此生要做个最忠实的信徒。

她自然而然的去了冥界,兴许在这里就会和那个人一样了吧,同样都是在渡人。

不过,召唤神兽并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神兽生于灵山,居于灵山,鲜少会主动外出,因为只有灵山才有神兽能吃的食物。

但有一种例外,就是受人召唤。召唤须有召唤仪式,要召唤者以血为祭,以命为偿。也就是说,当神兽的使命完成之时,也是召唤者丧命之时。这命,是续给神兽的。

如果神兽无法完成召唤者的愿望,便会死。

这是一个以双方性命为代价的交易。

很少有人会寻求如此极端的方式,但并不是没有,比如相思湾城主。

他愿以性命为代价,换取这场战争的胜利。

几次攻打下来,相思湾已经没有多少反抗之力,再攻打一次,就可以让这个部族彻底消失了。

她其实特别讨厌战争。尤其那些人心狠手辣,不赶尽杀绝不肯罢休。

但她不能半路离开,被召唤的神兽都是随机的,她只能自认倒霉。

次日正午,烈日正浓,周边的敌人乘着战车向相思湾部落发起了攻击。她一如既往,化身原型浴火冲入其中,掠过之处一切能点燃的物品都被她身上的火苗引燃。

但这一次很奇怪,她并没有听到人们凄惨的叫喊,也不见有人逃出房屋。整个部落安静的,仿佛已经没有活人了一样。

就在她发呆时,不知从何处忽然涌来巨浪,砸在着火的房屋上,像一张透明的网落下。她急忙闪躲,险些被水冲到。

灵山上能纵水的神兽有很多,可不知为什么,出现的,偏偏是他。

长着四只红色角的白鹿乘云而来,周身缭绕着淡蓝色水汽,和她这只火红的鹤形成了强烈对比。

“为什么是你?”她大声问。

“我我来组织你的。”他轻声说。

她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人类不会关心他们在灵山的生活,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诸有多相爱。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么巧,他和她,不得不成了敌人。

也就意味着,他们中有一人要丧命于此。

“亲爱的,看来我们缘分尽了。”他一边说,一边在周身蓄水,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样子。毕她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他却忽然转身,带着缭绕的水俯冲而下。一层层浪不知从何处翻涌而来,瞬间便将敌人淹没。

这一次,她清晰的听见水中哀嚎的声音,她清晰的看见淡蓝色的水逐渐染红。

那血,是他的。

她得以活着回去。她去了他的住处,这个地方,她还从未来过。

她浴火,是怕水的。可是她喜欢他。

他居住的莲池中,锦鲤嬉戏,荷花娇艳欲滴。池中有白身红喙的鹤,和他的原型近乎相同。

她坐在池边石头上,有蜻蜓在她身边盘旋。

她忽然掀起火焰,燎断了自己的一条腿。

那条可以受人召唤的通道。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人群的嚷嚷声在火光中炸响。

她一路跌跌撞撞,所到之处火花四起,树木不断倒下。

人人都说她是灾难的象征,人人都厌恶她,人人都想着驱赶她。

她倚在树下,狼狈地喘着气。她明明没有错,她所象征便是如此,为何世人对她不是敬畏不是惶恐而是厌恶。

“梦婆梦婆。”

有个声音轻唤着她。

“何事?”她叹了口气,反问道。

一个小小的孩童从灌木内窜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毕方。

“听说你就是梦婆?”孩童似乎有些怕她,小心地说道。

“是,我就是梦婆。”梦婆低头看着伤口,走心道。

孩童不再言语,倒是梦婆沉不住气了:“你怎么还不走,不怕我给你创造梦境?”

“你可没有那么厉害。”孩童笑了:“你要是那么厉害,为何还会被人驱赶?”

梦婆哑口无言,眼珠子转了转也想不出应答什么。

“梦婆梦婆,你为何不说话?”孩童蹲在毕方面前,晃了晃两个小辫子,眼珠子滴溜溜地盯梦婆。

这孩童好生难缠!

梦婆皱了皱眉,指着他的鼻尖说道:“小孩子肉最嫩了,我刚刚想着把你给你吃干抹尽了。”

原以为这孩童会被吓到,没想到却是摇了摇头,嘲笑她:“好歹你也是个梦婆,如此堕落?”

梦婆瞪圆了眼睛也说不出什么,气得转身就走,没想到一个木棍直直地砸在她头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底下也只有你这么个蠢笨的人了。”孩童朝她张了张口型,稚嫩的小手却扯着她蹲下:“别出声,小心被人们逮着了。”

她只躲了一会便大敢不妙,将孩童一把揽入怀中便在树林中狂奔起来。

风声拂过耳畔,却刮得人生疼。

孩童也没有说话,小手紧紧地抓着梦婆的衣襟。

脚步声越发逼近,毕方甚至能够感觉到刀光剑影。

“梦婆!快躲开!”孩童惊呼道。

梦婆抬眸,刀光闪过,肩胛处的血不断涌出。

梦婆只顾着抱着孩童逃走,渐渐听不见周围的风声。

最后,她模模糊糊看见孩童哭着喊她。

他说:“梦婆,你不要紧吧,你醒醒啊,你要记得我”

梦婆想道,这孩童真是啰嗦。

“梦儿,历劫归来,可挂念着什么?”荷花池旁。阿孟问她。

“阿孟都说了是历劫,我何来挂念。”梦婆摇摇头,眼睛却是盯着荷花上的蜻蜓不放。

罢了罢了,兜兜转转,都是不得善果。如何兜兜转转,再次的相见竟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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