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刻,那个人却是许久没有出现。
等待的感觉固然让人心烦。
那些时候的神话故事也流传了许久,他们都知道那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故事,却是忽略了在故事的背后,往往会来源于现实。
就如同
思君上神飞升那一段时间。
那几日,他正苦闷,原马上要飞升为上仙是件高兴事,可是这最后一劫却是情劫。
往往说要经历过九九八十一种磨难,才会在最后得到好结果,是往往最终的才会是真正的历练。
自古以来在渡劫中,最后一节,往往从一个关卡,无处的人卡在这个地方。
情劫。
本来在妖界,他的真身为凤凰,一直以来很是讨妖怪们仰慕,可他偏偏慧根不足,素来无情缘。
没有情缘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孤独到终老的人,而妖同样也是。
妖的一生实在太长,他们这一辈子会遇见无数的人,会有无数次的心动,可能会有无数次的爱人,可对于思君来说,却好像是个意外。众妖家便议论,这情劫,他必是难以渡过。
可苦闷归苦闷,他毕竟修炼千年,妖的修炼都需要目的,只为学习而学习,只为修炼而修炼,他终归还是要成仙,便只得硬着头皮去渡劫。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居然巧合会成为一种意外。
那个时候,在他渡劫的山下,阿孟又开始耍大小姐脾气了,这让身为她贴身仆从很抓狂。
想他堂堂一个妖怪那在妖界那是横行八方,何其威猛,若不是怕伤了人犯了杀戒,他早就杀了这大小姐泄愤了。
随着阿孟的年纪渐长,却因着这脾气没人敢提亲,在相思完这个不大的地方,更是成了一个名人。
爹娘着了急,非逼着她在屋里学习女红,熟读诗经论语,试图用四书五经女戒来约束她。
可是啊,大小姐却偏是沉不下来的性子,写不了几个字便拉着小仆人出去玩。
花的却是小仆人的俸禄,回去也得小仆人挨打,他忍了好久才放下把这个坏脾气的大小姐一个人扔下的冲动。
没办法,自己选择的人,哭着也要宠下去。
两人走着便到了那戏楼,小姑娘看着台上咿咿呀呀唱着风华的戏子,顿时来了兴致,看那戏子一点丹唇,神色顾盼间引得众人连连叫好。
人群熙熙攘攘,一下两下还真冲散了两人。好像一瞬间,两个人就隔在了海子两端。
小仆人着了急,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到脑海中想到了各种的可能,有一种都期盼着是真的,又期盼着是假的。
终是在日暮时分时于郊外花海中找到了小姑娘。
在落日的余晖下,一朵夕阳斜斜挂在她与那戏子中间,美得刺痛了小仆人的双眼。
那个大小姐娇艳的的就像一朵花,按照道理来说,那个戏子也像是一朵娇艳的花,两个人站在一起是格外搭配的,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自此,大小姐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那戏子,他们两个相识的格外迅速,还没有了解各种情况,便已经迅速坠入了爱河,彼此缠缠绵绵的,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两个人谈恋爱,就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于是一瞬间,在不大的城市里,他们两个的爱情,成了众人皆知的事情。
她爹娘娇宠她,满心只愿自己的女儿幸福,纵是一桩丑事,也同意她下嫁那戏子。
转眼便是出嫁前一晚,小仆人趁王昭君睡着,静静站在她床前,月光静谧,他端详面前女子的容颜,这明明是她最熟悉的人,如今也要不得不变得陌生了。
这是个陪伴了二十个日日夜夜的人,纵使厌及,却还是有一丝淡淡的不舍萦绕在心头。
夜风轻轻吹散了她的头发,他抬起手,想为她拨开发丝,犹犹豫豫着,却还是脚手指轻轻地擦过她的鼻尖,最后停留在她的樱桃小唇上,手指轻轻一点,竟然觉得有些满足了。
他原本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却终究在轻轻地触碰之后,那些话通通吞进了肚子里。
终于要把自己疼惜了,这么多年的宝贝交到了别人手里。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那戏子却薄情,迎娶之日竟卷着大小姐送他的东西不见了踪影。
那些上好玉石那些锦衣那些珠宝玛瑙全然被带走,她的所有宝贝都没有了。
而相思湾平静了太久了,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便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的笑话,经此一事,她更是没人敢要。
他见着她日益消瘦,性子越来越沉静,平日也不怎么爱笑了,口中时不时还跳出几句伤春悲秋的诗词,他便萌生出自己娶了她这想法,开始着实吓了他一跳。
可后来,也便接受了。但又怕她爹娘嫌弃自己奴仆的的身份,便寻思先问阿孟的想法。
“小姐,你看你也没人要,不如我娶了你吧。”
“即是没人要,你却要我,你不是人啊。”
他闻言挠了挠头,却没有否认
“我就不是人啊。”
说罢,又怕她不相信,拉着她跑到郊野,亮出了凤凰真身。
迎着阿孟满是火红的眸子他的心跳加了速。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又一次复活了。
奈何正有城中人路过,大喊妖怪侵袭,一瞬间,来了无数的城民。
因要升仙,他不敢杀生,只能任由众人将他绑在木桩之上。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瞧见小姑娘的身影,她悄然落了泪,也不知为何,他对着她比了个口型。
“等我回来娶你。”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再睁眼,他已身在云霄之上。心愿虽了,他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苦苦求了司命星君多日,才知那大小姐便是他的情劫,多年相伴,他早已爱上了她,只是浑然不觉。
待到他再次回到相思湾,却已是沧海桑田。
大小姐早已垂垂老去,皱纹爬满了她的面颊,却在见到他的一刻缓缓流泪。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娶我,但时间却不肯跟我一起等。”
“成为我的人,然后跟我走吧。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们?!“
随身一变,便是一身绯色衣衫悬于半空的女子,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勾起唇角,轻轻抬手,一股火焰自手心喷出卷起男子怀中早已奄奄一息的女子。
瞬间,女子柔弱的身形化为乌有。
“瑟瑟!”耳边传来男子悲恸的嘶吼,女子眉梢一跳,继而癫狂般的笑了起来。
她再次抬起手,凌空掐住男子的脖子,稍稍用力“放过你们?”
男子痛苦的挣扎着,渐渐失去了生气。
女子的眼角落下一滴血泪“你们又何时想过放过我……”
她是不祥之物,她被众生唾弃,她只是想找一个不嫌弃她,能视她为珍宝悉心呵护她的人。
她只不过
有着和寻常女子一样的愿望
可是,她却总是会被辜负
她怔怔的抚上心口,至今念起这个名字,她都还是痛的。
她本以为这漫长的一生能和他一起修身成仙,一起看遍世间繁华
所有人都记得,几千年前,黄帝和蚩尤大战,世人皆对她的族人唯恐避之不急,他自然明白她的难过委屈。
她本无罪啊,她从未害过人。
“去吧,去救黄帝一命,或许世人会对你的认知有所改观。”
她怀着希望,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如他所说救了黄帝一命,可是啊
她若是早知她的这般做了会害那个人丧命,什么世人什么众生,与她有何意义?!
她还记得他在她怀里逐渐冰冷的身躯,逐渐消散的神识。
蚩尤
他不过是恨她救了黄帝,却还是害了她的爱人。
“蚩尤,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得所爱,不能善终!”那一天,她这样喊道。
他死的那天是她的天劫,一劫成仙,一念成魔。
天雷滚滚,她毫无畏惧,她现在满心的恨意,如何会去畏惧死亡呢?!
报仇,报仇!
与天为敌又如何,遭众生唾弃又如何,不能成仙有如何?!
她一直在徘徊着,没有了他的世间本就是不值她留恋的。
从此,也再不会有人驱寒解乏。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第九十九世了……
忽然天雷滚滚,乌云压顶。
“小妖女,还要枉害多少条性命?!还不速速伏法!”
她痴笑,何谈枉害!他本就该死!
为何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人都能轮回转世,而她的那位大人却不能,为何那位大人连投胎转世都不能!
不公!要怪就怪这天道不公!
“阿孟”
她忽然止住笑。
“大人”
“不要再作孽了随我回天庭吧”
“什……什么……”
“唉……这本是我的孽缘……”他缓缓叹气“当初,是我要下凡渡劫,完成任务……替黄帝躲过一死……是我负你……”
……
她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这千年的怨恨……这千年的追杀……这千年的相思
……不过……都是笑话……
“哈哈哈……”她笑着“大人,你可悔?”
一袭白衣的他不染尘埃,怎会知晓她的狼狈。
“我……”他正要开口,一股热浪袭来,将他推开数米,而她却不等他说完便在空中自焚……火焰绵延数里。
“我……自然是悔的……”
他哀哀的说出口,她却听不见了。
他还记得当年,女子一袭绯衣坐在白鹤之上,指尖停着一只蜻蜓。
她笑的当真明媚极了。
阿孟总是容易被人遗忘。
有人问她,值得吗?她说,无所谓值不值得吗,想做,便做了。
那人问的是有关她的事,他活得安安稳稳的,可是他的安稳,却是阿孟一点一点的打造。
也许是累了吧,她追寻他的转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可是每一次都是在恩爱中看见他渐渐变老,而后离开她,后来她干脆不去追求跟他举案齐眉做夫妻,却仍旧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老去,死去,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累了吗?或许吧,她一直在寻找着,那个她以为的转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更不知道要继续多少次,偶尔她还会想起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她喜荷花,那位大人就去西王母的门前偷那无根莲,为此还被好一阵的念叨,可是那一切都远了,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是不是觉得一直是我在无理取闹?阿孟只想问你,你会不会有一瞬的”
那句话还没有说完,阿孟就消失了,他呆愣愣的看着大火,迟疑了很久,他竟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了,他突然觉得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心脏想要破碎的感觉,他抬手用力按按那里,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我怎么会这样呢”
其他暗自念叨着,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个笑声好听的女孩子,娇俏着接一句话。“哎呀,大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他该是什么样子呢,他自己也经忘了,你知道自己在一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走到最后变得越来越孤单,走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的怀念。
“恐怕到了那个时候了吧,阎魔,你觉得呢?”
他轻轻地说完这句话,身后便有一个紫红色的烟雾出现,其中走出了一个妖娆的女子,那个女子轻轻地甩一下长袍的云袖,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漫不经心。
“哦?这不是你早就做好决定的吗?一切难道不是按照你的想法来的吗?”
“大人,你又嘲讽我了。”
他苦笑着,始终背对着阎魔大人,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阎魔大人知道,他偷偷哭了,他脸上的泪水她已经看到了。
“时间已经到了,阿孟交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