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陈广、张猛也都听了信号,从各自木箱里的瓜果堆里钻出来,也都发现异常,齐刷刷地转头怒视袁天宝和王佛陀。
袁天宝的视线被一串青菜给遮住了,慌手慌脚地拿开以后,看到了包围圈,神情一愣,也转头看向王佛陀。
“佛陀,这是怎么回事?”
一向沉稳冷静的王佛陀,微张着嘴,满脸的不敢置信和苦涩,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东京城里,瓜果蔬菜、牛羊鱼豚、木炭柴薪,一切日用杂货的运输,都在我无忧帮掌控之中。
你们在弘家村商议好买路事宜,不出半个时辰,老夫就知道了一切。为了确保六位顺顺当当地进城来,老夫今晚卖出去不少面子。
这才有如今的相会。”
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内穿窄袖长襦,外套革质胸甲、掩膊、护腕和短身甲,头戴皮质笠帽,脚蹬羊皮长筒软靴。腰挎一口长刀,戎装整齐,威风凛凛。
背着手,迈着雄健的步伐,从人群里中走了出来。
“在下樊四通,无忧帮帮主!六位好汉灭了我满金堂,为我樊某脸上添光,为我无忧帮增辉,不胜感激。特在这云骑桥旁杀猪作坊里,备下一场鸿门宴,请六位,好好品一品!
来人!”
“在!”
数百人齐声应道。
“准备待客!”
“是!”
一位堂主模样的男子,站出来,挥动着一面三角红旗。
哗哗几声,先是一排盾牌手,围成一圈,后面站着数十位弓弩手,持弓搭箭,对准刘国璋六人。
后面则是长枪手和刀斧手。
一圈又一圈,把刘国璋六人围得水泄不通。
阵列整齐,杀气冲天。
除了没有旌旗战马,头盔铠甲,看上去跟禁军布阵打仗无异!
刘国璋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无忧帮和樊四通,有点货!也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樊四通中气十足地说道:“我知道六位好汉,武艺过人。无妨,我这里有弓手五十人,手里最弱的都是八斗弓。还有十几把强弩。这么多好东西,一块伺候着诸位,就算你是李存孝再生,王彦章转世,也休想逃出去!
儿郎们,好好招呼他们!
待把他们射成刺猬,我要掏了他们的心肝,煎了下酒,再把他们的骨肉剁碎了,丢去喂狗。”
哈哈,哈哈!”
樊四通背着手,仰着头,笑得非常地疯狂。
看着密密麻麻的箭矢,还有如林的长枪钢刀,王彦三人脸色铁青。
袁天宝脸色惨白,不停地咽口水,喉结上下不停地晃动。
“慢着!”刘国璋举起手高呼道。
樊四通鼻子一哼,转过身去,健步离开。
只待他回到盾牌后面去,弓弩手就会毫不犹豫地射箭。
“樊帮主,且听我一句!”
樊四通头也不回,脚步不停,眼看只有十来步就要走进盾牌里。
“刘二郎,你这时跟樊帮主攀交情,晚了。”袁天宝苦着脸说道,“十千加一点,纵横过浙水。还请樊帮主看在同为江湖儿郎份上,网开一面。”
刘国璋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急了,他终于急了,居然把自己的底牌都亮出来。
“看什么看,保命要紧啊!”袁天宝苦笑道。
听到那句“十千加一点,纵横过浙水”,樊四通停住脚步。
大家神情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袁天宝甚至轻声念道:“转过来,转过来。”
是啊,只要樊四通愿意转身过来,也就意味着还能再谈谈。
要是他继续走回盾牌里,大家就只能变刺猬。
停了十几息,樊四通冷哼一声:“迟了!”
袁天宝脸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樊四通又迈动脚步,向那圈盾牌走去。
“樊帮主,我与高衙内有旧!”
只差一步,樊四通就要迈进盾牌里,刘国璋的话在背后响起。
樊四通硬生生停住脚步,几息后转过身来,厉声问道:“可有凭证。”
刘国璋心里更有底,左手撑着木箱的边,轻轻跃了出来,不慌不忙地拍打着身上的菜叶瓜屑。
王彦、陈广、张猛,也慌忙翻出木箱,站在刘国璋身后。
袁天宝不明就里,但是知道有了转机,手脚并用,想要爬出木箱来。
只是身体胖,心里慌,两次都没有爬出来,最后还是王佛陀双手一举,把他托了出来。
樊四通没有出声催促,只是死死盯着刘国璋。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只要一言不合,他就会下令射箭。
“老樊,我们都是替上面办腌臜事的,非要逼着我说出来吗?”
樊四通脸色闪烁,不由向前走了两步。
“请说清楚。”
“真要说清楚,今晚在场的,包括你我,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刘国璋不客气地说道。
“满金堂?”
“那些个蠢货,私心太重了,老子跟姓梁的点了几句,直娘贼的油盐不进,还起了杀心,要灭老子的口。
那没办法,我只好出手,灭了满金堂。”
刘国璋双手抱胸,揣着柳叶刀,语气轻松地回答着。
仿佛是在说昨天路过某地,路边的野狗叫得太凶,被他踢了几脚。
樊四通脸色更加凝重,不由地又向前两步,“壮士认识我们衙内?”
“有些人,我们不方便出手,就央了衙内。一转二转,说不定就转到帮主头上。衙内有些事不方便出面,就请托了我们。我这趟出差,说不定就办得衙内的事。
上面的勾当,谁管它呢,只要把钱给足了,给谁办事不是办?反正我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樊四通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转过身去挥挥手,“退二十步,容我详谈!”
“是!”那位堂主取出一面三角绿旗,摇了两下。
围住的队伍,哗哗地后退了二十步。
箭矢朝下,弓弦松开。
“如何称呼?”樊四通拱手道。
“帮主叫我刘二郎便是。”
“二郎与我们哪位衙内相熟?”
“一个都不熟!”刘国璋此话一出,一直支着耳朵倾听的袁天宝脸色大变。
“如何说?”
“帮主玩笑了,我们这样的人,能见到你们衙内吗?只是领了他们的赏而已,连是哪位衙内的赏,我都没份知道。”
樊四通点点头,又问道:“二郎到底在何处勾当,能说吗?”
“我只能与你一人说。”
樊四通盯着刘国璋,好一会才应道:“好!我过来就是。”
刘国璋看得仔细,这厮在背后暗暗做个手势,那个负责指挥的堂主,悄悄把三角红旗拿了出来。
樊四通个子不矮,站在跟前,只比自己矮半个头。
“二郎,可以说了。”
“某在神霄宫门下驱使。”
樊四通眼睛一亮,如释重负。
“原来是隐相门下。”
“帮主,满金堂的事?”
“那些狗东西,有眼无珠,假公济私,某早就对他们忍无可忍,准备清理门户。不想让二郎费了心,脏了手。”
“好说,好说。我们这些做事的,一是要得力,交代下来的事,一定要办妥当。二是要嘴严,半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二郎说得极是。见你颇有法度,必定极得隐相器重。只是...”樊四通眼睛一眯,又开口问道,“二郎为何城门不走,非要走这条隐秘水道?”
果真,这位无忧帮主不是那么轻易打发的。
“流年不利啊!这次出去办差,老子倒了血霉!”
“如何说?”
“满金堂还是小事。昨晚,老子一行人,在城外荒庙被伏击。”
“伏击?什么人这么大胆?”
“一群蒙面人,其中有人持有神臂弓!”
樊四通脸色大变,“神臂弓?!”
“是啊,直娘贼的!老子不知道惹到谁,也不敢问。只想着赶紧回神霄宫,向内相禀告一声。
城门是不敢走了,鬼知道里面有什么手尾。只好寻到这条隐秘水道,结果撞进帮主手里。”
樊四通惶然不安,“即如此,那二郎赶紧回去禀告。”
“马上就走。樊帮主,等事情了结,再寻你喝酒。”
樊四通心事重重,只是拱拱手,叫人让出道路来。
刘国璋客气地对着樊四通拱拱手,带着王彦等人,匆匆离去。
走了一刻钟,惊魂未定的袁天宝,看着刘国璋,欲言又止。
“也罢,二郎、王官,后面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可去相国寺东大街富春居商铺,报在下名号即可。”
说完,与王佛陀拱拱手,告辞离去。
又走了一刻钟,来到一处小庙后院,暂时歇息。
“二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彦迫不及待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