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璋走了两步,忍不住停住脚步,转头把岳飞上下仔细又打量了一番。
一身白色的圆领窄袖青边襕衫,头系一字布巾,后面拴着两个玉环,布巾穿环垂下,随风飘逸。
脚穿硬底软布白靴。腰系青色丝纻绞花带,右边挂着一块鱼唇云纹玉佩,左边佩着一把龙泉宝剑。
好一位翩翩少年郎!就是太烧包了!
“早餐吃什么,你有什么建议?”刘国璋突然问道。
岳飞斟酌着答道:“不知二郎哥哥喜欢吃什么?”
“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要是想吃些腥荤的,东角楼巷有羊头汤、肚肺汤、赤白腰子、奶房、肚胘;想吃面食,有州桥东金鸡巷的软手麹、桐皮面、姜泼刀面、回刀面...
对了,二郎哥哥是南方人,太平桥附近有川饭店,卖插肉面、大燠面、大小抹肉淘食;武成王庙附近有南食店,有卖鱼兜子、桐皮熟脍麹和煎鱼饭...
不知道二郎哥哥想吃什么。”
刘国璋盯着岳飞,不知从何说起。
这位翩翩少年郎,不仅烧包,还是个吃货啊。
刘国璋想了想问道:“鹏举,嗯,我叫你飞哥儿吧,你觉得什么好吃?”
“二郎哥哥,要不我们去太平桥吃川饭店。”
“有什么讲究?”
“一来离这里较近,二来那处的味道确实不错,三来诸多名士文人都喜欢去那里吃。”
“哦,为什么?”
“西川眉山出了苏门三杰,尤其是东坡居士,堪比前唐李杜的旷古烁今大文人。东京不知什么时候传出消息,说苏门三杰就是自小爱吃川饭店的美食,才会才华横溢,思如泉涌。
于是名士文人在相国寺西大街等瓦舍耍上一夜后,就去那里吃上一顿早食,醒醒酒,沾点才气。说不得吃多了后染得东坡居士的些许才气,就已经不得了了。”
岳飞说得眉飞色舞,刘国璋听得目瞪口呆。
营销!赤裸裸的营销啊!
“那我们就去太平桥,吃川饭店!”
“好,好,我在前面带路。”岳飞欢呼雀跃,昂首挺胸走在前面。
过了晨时,路边的人多了起来,从各处汇来的百姓、商贾、走贩,填补了夜生活热潮退去后,汴梁城留出的空缺,开始一周天的上半场—昼生活。
穿过大宁坊,沿着蔡河北街走了一段,看到了蔡河。
蔡河从广利水门进,绕着外城南厢转了一个半圆,从普济水门出。中间有多条水道,与北边穿过内城的汴河连通。
有河就有桥。
转过去就看到了太平桥,可以看到有不少软轿、凉轿和骡车从北边陆续而来,也有头戴东坡巾、身穿褙子袄衫的文人,摇摇晃晃地走来。
“二郎哥哥,这些就是从内城瓦舍,出崇明门、朱雀门过来吃早食醒酒的士子们。”岳飞指着那些人,兴奋地说道。
“里面有太学、国子学、四门学的教授和学生,有翰林院的学士,尤其以太学教授学生和翰林图画院、书艺局的待诏、艺学、祗候来得最多。”
刘国璋听出意思来。
“飞哥儿,你想进太学读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鹏举家祖家父,素以读书为念,数代梦想有东华门外唱名的一日。可惜,岳家世代耕农,无读书天分。到了鹏举,虽然自小启蒙授学,可惜年少不懂事,顽劣不堪...现在只能舞刀弄枪,做个粗鄙武夫。”
“东华门唱名方为好男儿?在河北河东,在西北,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的,有几个是东华门唱名的?飞哥儿,时代要变了。”
“要变了,怎么变?”
“哈哈,管它怎么变,我们先要填饱肚子。闻到香气了,越闻越饿,快走快走!”
刘国璋不停地催促着,岳飞哈哈一笑,“二郎哥哥,前面就是!”
“二郎哥哥,前面这家是瓠羹店,专卖瓠叶和猪、羊肉煮制的瓠羹,配以大饼,非常美味。”
岳飞指着路边一家店说道。
这家店门口,有一座以枋木和雕花木搭成的棚架,上面挂着一扇扇的猪、羊肉。
“飞哥儿进去吃过?”
“吃过一回。这家店有周待诏写的匾额,所以也叫周待诏瓠羹店,是东京城有数的美食店。”
又走了百十步,岳飞说道:“二郎哥哥,到了到了,这就是川饭店。”
刘国璋暗暗咋舌,还以为只是家路边大排档,想不是前店后院,临街一排铺子的大酒楼。
临街的门窗,都用红绿绢布扎成花带装饰着,正大门是四扇对开门,上面挂着一块匾额,上书“西川有凤”。
饭店火家三五人,穿着干净的袄衫裤子,头戴青布浑裹,穿着一双土布抓地鞋,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客人。
看到刘国璋和岳飞过来,连忙喊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本家有熬了一夜的牛羊骨肉汤,先来上一碗,去去秋寒。”
走进扎花的欢门,迈进前厅,里面是院子,人来人往,喧闹鼎沸。两边是走廊,连着两排房间,有大间的,可以坐六七桌。
火家往来其中,偶尔可见有男女穿行其间,给客人作个揖,行个万福,说几句吉利话,拿着手本推销着。
“飞哥儿,那些男女是做什么的?”
岳飞顺着手指一看,“哦,说话和唱曲的,这么早就来做生意了。”
前面带路的火家侧着身子说:“最近各地不顺当,进开封城讨生活的人越来越多了。晚上说话唱曲的乌泱泱的,光我们店,为着争客人都打过好几回了。
有些说话和唱曲的,年迈体弱,争抢不过,就选了这个档口。客官少,但是总有昨晚听得不尽兴的,要点上一本。好过跟同行们恶争,再运气好些,早早多挣到几个钱,囫囵填饱肚子。”
“原来如此。”
“客官是要坐大间,还是单间?”
刘国璋转头看着岳飞。
岳飞凑过来轻声道:“大间就是旁边这样的。单间是单独一间,僻静幽雅,火家帮着挡住说话唱曲的,也会拦下盘问的巡检。就是要多给钱。”
现在我是缺钱的人吗?
没听到我每走一步,都是行囊里哗哗的铜钱声。
“火家,开间单间。”
“好咧,客官这边请。”
坐了一间单间,火家拿着纸笔,记下刘国璋和岳飞点的吃食,关上门退下。
“秀山兄!”
“涟水兄!”
隔壁隐约传来互相见礼唱喏的声音,四五个人象是相约好了,在这里吃早餐。
热闹一阵后,几人都坐下,点好吃食,各自说起话来。
“秀山兄,官家钦点的《万里江山图》,进展如何?”
“早着呢!《万里江山图》,顾名思义,自然要把我皇宋万里疆域,囊括其中。只是我们也只有两条腿,怎么可能全部看遍万里江山呢?”
“是啊,就算骑马乘车,几年都看不完,还怎么作画。你们想了什么法子?”
“蔡太师早早叫中书省行文各州,叫各州的画师把各处的山岳河川绘制了,呈到我们图画院来。我们照着这些图画,再是各画师来自东南西北,根据各自亲眼所见,融合在一起,再行绘画。”
“那耗费巨大啊!”
“官家喜欢,蔡太师自然会用心去办。有蔡太师维持着,不是问题。只是需要个十年八年,才能绘制完成。我大宋不缺钱,养我们这一班画师,绰绰有余!”
说着说着,有人过来打招呼,说某位名士也在这里吃早食。隔壁单间的人呼啦啦地都出去打招呼,只剩下一位秀山兄。
不一会,隔壁进来一人,跟秀山兄说话,说着就争执起来,越吵越激烈,但是两人都有意压着嗓门。
几句后猛地停止了,然后是关门声。
又过了少许,响起了敲门声,还有火家的声音,说是要上个吃食。
没有回应,火家还是推开了门,咣当一声,盘子碗掉落在地,接着是他惊恐的喊声。
“杀人了!杀人了!”
吃个早饭就遇到杀人,我难道柯南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