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楼里,圆圆的武富贵正在招呼着各方来客。
“武掌柜的,又客满了?”一位客人满脸沮丧。
“文官人,实在是没有办法,都是客户们太热情。要不你办张贵宾卡,不仅打折,还能预留雅间空位。”武富贵笑眯眯地答道。
“武掌柜的,你们一张贵宾卡,得充值一百贯,没有这个财力啊。我可是你的老主顾,今天我带了同州的贡举,来品尝你家的那个麻辣火锅,不能让我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吧。”
“文官人,你跟着我上各楼到处看看,要是还有一张空位,我把这双眼珠子挖给你。真没有了,连走廊、后院都摆上桌椅,实在是挤不下了。”
六七个文人面面相觑,“那怎么办?要不换一家?”
正说着,两位火家端着一口冒着热气的铜锅过来,中间是炭火烟囱,周围一圈盖着铜盖,香气抑不住地飘出来,钻进众人的鼻子里。
“哇,好香啊!”
“里面有牛油,有藤椒,有花椒,还有辣脚子和茱萸,真是辛辣猛烈,香气扑鼻啊。”
这位也是个吃货,鼻子真灵!
“这就是遇仙楼最新推出的麻辣火锅,看到没,后面火家端着的,薄薄的是牛肉和羊肉,那黑黑的是牛百叶和牛血,还有黄喉,粉肠...不说了,流口水。我吃过一回,终身难忘,所以今天带着你们来吃一回。可惜,可惜啊!”
“确实香气扑鼻,文兄,你是遇仙楼老主顾了,帮忙去要张桌子,今天不吃上一回,我们回去都睡不好觉啊。”
“是啊,是啊。”
文官人上前去再跟武富贵交涉,掰扯几回,武富贵实在没法,把文官人拉到一边。
“文官人,你是老主顾,我不能不给面子。这样,再等一刻,后院露天有一桌会空出来,我把你们悄悄加进去。
千万不要声张!哥哥,你看到的,外面上百人在等桌子,要是看到你插队,非把我们遇仙楼点了不可。”
文官人觉得特别有面子,拉着武富贵的手,感激不尽,然后跟着火家悄悄离去。
刘国璋从暗处转出来,问道:“武掌柜,这位文官人是什么来历?”
“东家,”武富贵笑眯眯地答道,“这位文官人名叫文振奇,西川成都府人。政和五年中末科同进士。文章不怎么地,但通晓人情世故。
找到西川在开封的商贾,聚得一笔钱,走了门路,居然留在开封城,现在是吏部考功司主簿,官阶不高,但权柄不小。今天怎么都得给他一个面子,安排一张桌子出来。
只是不掰扯一番,不显得他有面子。”
刘国璋忍不住树了一个大拇指。
“武掌柜,做得好。以后这样的人多多结交,总有好处的。”
这些人消息灵通,宫闱官场,有时候太师坊里的阴私消息,都能给你打听出来。此外就是没法帮你成事,但是帮你坏别人的事,却绰绰有余。
“我的雅间备好了吗?”
“备好了,正道先生,德远先生和开封府左厅判官伯纪先生已经到了。”
“李纲也来了?”
“是的。”
“好,给我们准备一口鸳鸯锅。牛、羊、百叶、青菜各来三份,再来四份拉面。”
“是。”
一进到房间,张择端笑呵呵地说道:“雅间,雅间,你这遇仙楼的单间听着好听,还不是一个样吗?难道吃饭吃得香些?”
“我遇仙楼的饭菜,当然要比其它家的香些,你难道不信吗?”刘国璋笑着说道。
“信,我信还不成!”
“伯纪先生,德远兄,刘某来迟了,见谅,见谅。”
拱手回礼的张浚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有些失神。
李纲却突然开口道:“刘二郎,你真得接下疏浚汴河的差事?”
“是啊,御笔诏书已经下到中书省和枢密院。”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天大的陷阱吗?”
“当然知道。”
“哦,你知道是什么陷阱?”
“蔡太师亲自举荐我的,里面肯定是有能置我死地的大陷阱。”
李纲有些不解:“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我知道里面有陷阱,但还没来得及去了解详细。”
李纲不由长叹一口气,“刘二郎啊,你可真冒失啊!”
“冒失?还请伯纪先生指点一二。”
这时,火家流水介地上菜,中间是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周围摆着一圈的菜。
火家们退下去后,李纲看着冒着炭火星子的火锅,长叹一口气:“二郎,汴河年年都堵,为何这两三年堵得厉害?”
“不知。”
张择端站起身来,夹了些菜放在两边的锅里。
“边吃边说。伯纪,你好好给二郎说说。”
“汴河疏通,以前靠得沿岸各州县出人出力,分段疏浚。不管是征发民夫,还是熙宁变法后的募役法,都耗资巨大,州县疲惫不堪。
以前为了确保江淮漕纲顺利转送到开封城,确保百万官庶军民用度,沿岸各州县咬着牙坚持着。可是这几年,汴河上走的是花石纲,是万寿纲,是御前纲,是金明纲,是六贼私囊里的金银珠宝,是丰亨豫大。
各州县都泄了气,不再积极配合。地方不配合,民力调拨不齐,疏浚自然成了一句空话。”
刘国璋默默地听着,只是起身给张择端、张浚和李纲夹了些菜。
“还有,此前汴河两岸,多是官田和禁军营田。崇宁年后,六贼横行,上行下效,权贵世家、贪官豪强,使出浑身解数,把两岸的官田和营田吞侵殆尽。
成了他们私田后,为了多收粮食,这些人大肆偷放汴河水,浇灌田地。原本用水是有度的,换成这些人,却是肆无忌惮,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汴河水被偷走一分,河床就要多挖一尺。那边地方不配合,民力不齐,这边施工量翻倍增加。一减一增,成了天大的难题。”
李纲越说越有劲,“薛如珪是淮南大儒,一代名士,道德文章闻名于世。他不想疏浚汴河吗?想,日日夜夜都在想。偏偏各种束缚钳制,动弹不得,最后落得个被奸佞斥贬,黯然离京的下场。”
看到刘国璋无动于衷,苦口婆心的李纲有些急了,提高嗓门问道:“二郎,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刘国璋放下筷子答道,“我总结一下,一是偷汴河水的行为不阻止,疏浚汴河的工程量翻倍,所需的民力和钱粮也要翻倍。但是偷水的都是权贵豪强,地方官一个都得罪不起。无解。
二是现在汴河上运得是花石纲、御前纲、金明纲、万寿纲,是奸臣供给官家穷极奢华的民脂民膏,还有六贼为首的奸臣们从各地收刮来的金银珠宝。
你们这些清流正臣们,干脆不用心疏浚汴河,让它堵上。堵上了就不用看这些糟心的纲运在你们眼皮底子运来运去。
甚至你们还有一个说法,谁要是疏浚汴河,让这些纲运顺利解运到京,谁就是助纣为虐,谁就是六贼奸党的走狗。
伯纪先生,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对!”李纲惊喜地连连点头,然后急切地说道:“二郎嫉恶如仇、急公好义,跟蔡太师不是一路上,自然跟六贼也不是一路上。何不找官家辞了这份差遣,不行这助纣为虐之事!”
“李伯纪,李纲啊,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刘国璋长叹了一口气,黯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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