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正、朱理先带着四个亲信,匆匆出了大帐,转到大营辕门,见到了几名骑兵,在那里等着。
带头的十六七岁,身形高大,一身戎装,手里拿着东西再往嘴里塞。
“在下胜捷军统制使张师正。”
“在下统制副使朱理先。”
“请问上差怎么称呼?”
“叫我张猛就好。”他把最后一块汉家包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答道,“节帅在五里外的驿站等着你们。”
“刘大官人,怎么突然来了胜捷军?”
“呵呵,我只是个跑腿的亲兵,哪知道这些。可能是宣慰安抚你们吧。说不好,我有吃的就行,从不管闲事。”
张猛鼓着嘴巴,不停地动着,嘟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张师正和朱理先对视一眼。
真是莫名其妙,这亲兵也是个糊涂蛋。
属下牵来了马,张师正和朱理先对张猛说道:“上差,请带路。”
“好。兄弟们,上马了。”
张猛一个翻身,轻盈地上了马。
两伙人并成一行人,很快出了新兴镇,沿着官道,不一会就到了驿站。
驿站被围得水泄不通。
张师正和朱理先看了一眼,很快就判断出,梁先生说得没错,刘二郎没有带多少人来。
这里只有三百来人。
好!我们吃定他了!
张猛下了马,上前通报了一声。过来一位军官,验过张师正和朱理先的腰牌,往旁边一站,伸手道:“张统制使、朱副使,节帅等着二位,请!”
驿站不到,一个院子,里面两排房子。
走进院子里,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亲兵站在关键位置上,以为岗哨。
在前面引路的张猛把两人带到正屋的客厅里。
这里原本是驿站用来招待客人用餐的地方,被清理一空,上首摆了一张座位,坐着刘国璋,两边摆了一排座位,坐着几个人。
“还不参见陕西河东宣抚使刘节帅!”张猛喝道。
张师正和朱理先脸色一变,居然是陕西河东宣抚使?
“刚才上差不是说陕西宣慰观察使吗?”张师正问道。
“两者不是一样的吗?”张猛回过头来。
一脸的我读书少,你们可不要蒙我的样子。
唉,真是个糊涂蛋!
张师正和朱理先忍不住暗骂起来。
刘二郎才二十岁,官家居然把如此重的权柄授予他!真是奸佞当道,任人唯亲,良才无出头之日。
猛然间,两人觉得一股浩然正气从天而降,从天灵感直灌下来,充盈全身!
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在替天行道!
腰杆直了,头也昂了起来。
只要稍微委屈一下自己,把刘二郎赚进大营里去,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通侍大夫、胜捷军统制使张师正/拱卫大夫、胜捷军统制副使兼左将统领朱理先,拜见宣抚使大官人。”
两人上前去,恭敬行礼。
“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是我不告而来,唐突了。”刘国璋客气地说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宣抚使司参议官李邈,彦思先生;这位是宣抚使司功曹参军事兼计议官赵鼎赵元镇;这位你肯定认识,仲堰公之子,刘子羽,现为宣抚使司参谋军事。
这位是慕容野王,宣抚使判官兼司仓曹参军事兼审计官;这位是长孙谟,宣抚使司录事参军,兼勾当机要文字。这位是杨效节,权胜捷军统制使。”
听到最后一句,张师正和朱理先脸色一变,阴沉地问道:“宣抚使,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千里迢迢从京兆府,轻骑疾行,突然来到新兴镇,你们说说,为了什么?难不成是真得要请二位吃酒?”
刘国璋冷笑两声。
“我不装了,摊牌了。我就是来解除两位的官职,接管胜捷军。”
你他娘的连装都不愿装一下!
张师正咬牙切齿地说道:“解除我等官职,接管胜捷军,可有问过童太尉?”
“问他?我问他干什么?我手上有枢密院的文书和符牌,按照朝律王法办事就行,干嘛要问他?
呵呵,难不成胜捷军是童贯私军,不是朝廷经制官军?”
张师正哑口无言,朱理先连忙上前半步说道:“刘宣使,你如此强行接管胜捷军,会动摇军心,上下不服,你是要逼反胜捷军!”
张师正连忙附和道:“对,逼反胜捷军,谁也逃不离干系!”
“呵呵,朝野上下都知道,胜捷军是童贯一手创建,这些年用钱粮喂得饱饱的,许多人都说,胜捷军是童贯私军。
现在我拿着朝廷公文和虎符来接管,你们居然造反了!这岂不是不打自招?逃不离干系的是童贯,是你们,与我何干?”
你说的是人话吗?
张师正和朱理先都要气炸了。
可是稍微冷静一下,发现刘二郎说的没错。
人家还没交接到手,胜捷军就造反,确实跟他关系不大。
反倒他可以上疏,告童贯一状。
如此一来,被免去宣抚使一职的童贯,都不用回汴京,估计路上就会被下诏赐死。
接下来刘二郎以新任宣抚使的身份,召集西军诸路兵马,平定反叛的胜捷军,还白捞一份军功。
太无耻了!
张师正和朱理先手脚发凉,他俩发现自己草率了,不该轻易离开军营,来到这驿站。
现在好了,掉进了陷阱里,想爬出来不容易。
希望留在军营里的梁道文机警,自己超过时间不回,察觉到不对,立即指挥张广廉发动,先杀掉不是一条心的将领,鼓动军士们去抢凤翔府,抢京兆府,然后带着人马来救自己。
刘国璋看着两人许久不作声,就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在想,梁道文和张广廉什么时候来救你们?”
这个你都知道!
张师正和朱理先脸色惨白,身体一下子萎了半截。
“你们俩啊,也不想想,我敢轻身来这里,解除你们的官职,接管胜捷军,难道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吗?真当我是有勇无谋的二愣子?
告诉你们无妨,我从去年就开始筹划入陕,期间收集陕西路各州县情报、地形图,西军诸军和领军将领的情报,西夏军政经济情报...动用了大量人手。
其中也在西军诸军中,安插、收买了许多密探。胜捷军是童贯亲军,当然是重点关注对象。你们俩这三个月,吃饭拉屎,跟什么人见面,说了什么话,老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摆鸿门宴,你们当自己是楚霸王啊,还是汉高祖?你们俩什么档次,敢玩这么高大上的计谋?”
张师正和朱理先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这时,有亲兵进来,在刘国璋耳边禀告了一句。
“哦豁,真是喜从天降啊,梁道文居然是西夏天仪堂的人!张师正、朱理先,你们这两个蠢材,不仅把自己装进去了,还把你们的恩主童贯坑害得不浅。
私通西夏,意图谋反!我原来的戏本没有这出的,你们真是太会给自己加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