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加强军屯，第二，修路。我打听了一下，也就以前范文正公修过好几条路，后来的只是缝缝补补。

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说陕西沿边州县，百战之地，千万不能修路，修好了，西夏军寇边抢掠州县更方便了。不知道谁传下的规矩，好像是司马光那伙道德君子一脉。

现在往沿边运送粮饷，靠得全是范文正公手里修得那几条道路，以及前秦修建的直通九原的直道，西通熙州的驰道，前汉唐修建的直通朔方灵武的大道。”

“直娘贼的。这帮混账，遇到困难只知道把头埋在沙子里，结果把腚全露在外面了。

不要管这些破规矩，修路，给老子修路！接下来，西军会汰弱留强，裁撤下来的军士，我准备依中垒军例，改成基建部队，专门给老子修路，修这样的路！”

刘国璋掏出一张图纸，递给慕容野王。

他接过来仔细看过后，十分惊讶。

“这是什么路？怎么还有两条铺在地面上的长轨？”

“轨道路。地基夯实，两条长轨铺在地面上，等宽，下面等距离铺上横枕木。车子特制，车轮卡在长轨上，用牛马拉动，能省一半的力。”

“真的假的，不会是二郎你臆想出来的吧！”

“切，我臆想？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我只是加以改进！”

“老祖宗，哪位老祖宗？我怎么不知道？”

“你孤陋寡闻！我们有一支勘察队，在邓州南阳等地勘察矿产，在那里山区里发现一段轨道路，长轨用木条铺设，还有几辆车辆在用。

问了当地山农，才知道是前秦时期修建的。故老传说，这是前秦南下攻楚时，修建的运粮道，还是可以同时来回通行的复线。后来废弃了，被当地山农拾起来用，那几辆车辆，也是按照祖上传下的模版，仿造出来。

我设计规划的轨道路，肯定比前秦的要完善。现在的长轨也用防腐处理的木条。等到冶炼上来，换成铁制的。还有车辆，要加以改进。

运行模式，也要完善。岔道口，交汇站，信号站，调度站，全部要建立起来。”

刘国璋语重深长地说道：“陆路运粮，最重要的是效率。西北边路各州县，山路崎岖，粮食运上去，人吃马嚼，十石运到目的地，恐怕只剩下几斗了。

这可不行，必须提高运输效率。轨道路就是提高效率的不二法门。先修建三条主干道，直通三个集散中转站。主血管打通，再往下布细血管，让粮饷补给，快速通畅地给到每一支兵马手中。”

“好，这事我重点跟进。”

“至于军屯，暂时不做重点考虑。西北沿边州县，土地苦旱贫瘠，军屯也屯不出多少粮食来，还会严重拖累各军的战力。不划算。

可以作为边角料的补充，比如有余力，就地制宜种种树木，挖挖池塘，然后再养养鸡鸭、鱼和猪羊，改善一下各部的伙食。”

“嗯，确实该这样。”

“还有什么困难，你继续说。”

“还有就是运转司这套机制，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浪费巨大。靠它，二郎啊，说实话，撑不起你的雄心壮志。”

“那就改！”

“怎么改？这可是守内虚外的祖宗之法，谁敢改？”

“还祖宗之法！崇宁年以来，朝堂上还剩下多少祖宗之法。所以我们必须向蔡京朱勔、童贯杨戬这些奸佞之臣学习。”

“向他们学习？”慕容野王大吃一惊。

“你以为做奸臣容易啊？不容易！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心思深沉，手段高明？”

慕容野王想了想，忍不住摇摇头，“确实是，多少正直名臣，都被他们斗得大败而走。我们学他们什么？”

“瞒上欺下是他们专权敛财的法门之一。我们不欺下，学他们瞒上的手段。说一套做一套。继续披着转运司这张祖宗之法的皮，实际运作另行一套。

裕丰行、捷顺社、阜丰银行，那么多的经验，完全可以借鉴。”

慕容野王身子往前一探，“大兴工商，广设椎场？”

“捷顺社去年年底就在京兆府开设分社，美惠来饭店，悦来客栈，也早早来探路。咸熙行三月份就在京兆府成立，同盛银行不日也会在那里成立。经济问题，尽量用经济手段来解决。

我们要振兴西北经济。大兴水利，恢复农耕；广建工厂，做强实业；铺路修桥，互易通商。只要粮足钱盈，兵甲齐备，我们就很好好收拾西夏。

前秦汉，始皇和高祖，依据此地，争霸天下。现在我们连一个偏据一隅的西夏国都打不过，到底是先人太厉害了，还是我们太无能了？

总之，实际运作按照我们的规矩和想法来做，经济实力提上去了，好处多多。”

当然好处多多，除了有效支援西军作战，还能通过经济手段来削弱西夏实力。更重要的是，暗地里运作的经济制度完善扎根，西北经济就能被自己掌控。

慕容野王心知肚明，点点头，“我明白了。对了二郎，我看到刘泸川（刘仲武）、刘保大（刘法）、种家兄弟、刘保信（刘延庆）、杨莫州（杨惟忠）、李黄狮（李忠杰），以及姚古、折彦质、辛叔献、冯瓘、郭祖德等将，都被召集回平凉城，难道要大开了？

我先说明啊，现在我们的家底，还没法支撑高强度、大规模的战事。你常说的，你可以挑起战事，但是如何结束，就由不得你了。

真要打大了，收不了场，我砸锅卖铁也供不上。到时候，你可不要怨我。”

“放心，不会大打的，只是调整战略部署，然后开始小打，局部战事，以练兵的名义摸摸底。”

“二郎，你想控制战事规模，万一对面河西家被你打上火了，肆意扩大战事，那怎么办？”

“有这个可能。我也想过，做好了预防措施。但是可能性不大，根据我们收集的情报，这几年西夏经济情况并不好，还没有从元符年间，平夏城大败中恢复过来。

童贯在西北十几年，还是做了些实事，他发动多次局部战事，极大牵制和消耗了西夏国的实力。

就算李乾顺想任性，实力也不允许他任性。”

“二郎你心里有数就好。”

“对了，跟你说一声，我上疏，请调登州知州宗泽宗老夫子来陕西。”

“宗老夫子？那可是个老古板，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你把他请来干什么？自己找罪受？”

“请他来肃正军纪。宗泽迂腐古板，是刚直不阿，谁也不买账的孤臣，官家都知道的。请上这么一尊大神，再加上监军谭稹，官家会睡得踏实些。”

“那是，三十万西军，陕西转运使老张跟你关系匪浅，是要采取些措施，宽慰君心。”

“你也知道宗老夫子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所以你那一摊，都收拾好了，免得被他抓住把柄。”

“知道了。宗老夫子来了也好。转运使司有些硕鼠蠹虫，跟朝中诸公和陕西地方关系密切，不好除掉，正好交给宗老夫子来收拾。”

在平凉城清凉寺里，种师道、种师中和刘仲武、刘法聚在一起。

“端孺，你说节帅又把我们召集起来，什么意思？”刘仲武忍不住问道。

“难道节帅忍不住，要兴兵大打？”刘法在一旁急迫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