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那兄弟俩去了厨房如何地手忙脚乱做饭,温明花让满妮坐在板凳上,自己则拿了另一张板凳,在她后面岔开腿坐了,然后将本子摊在满妮面前。
她先是写了大写的一到十,接着又在下面写了对应的数字,然后才用笔指着,一个一个地教满妮认。
“乖宝,明天就要上学了,这些字,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好不好?”
她见满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写的字,摸了摸满妮的头,语气温柔极了:
“来,跟着妈妈念。”
满妮其实真不想开口,但也知道自己这個年龄,要是不学这些,也太奇怪了点,于是只得跟着一个字一个字小声地念。
她低着头没看见,温明花听到她的声音,眼里激动的都要流泪了,只是竭力的在压制而已。
念了两遍,温明花仍然耐心十足地继续要教她念,她就死活不再开口了。
温明花也没再强求,只问她:
“乖宝,妈妈指,你来念好不好,妈妈看看你学会多少了?”
心里在考虑自己要会几个,嘴里也不由地跟着温明花手上的铅笔头出声,不知不觉间,将二十个字全都念完了,满妮都没发现,她还皱着眉头在想,这个年代,一年级教的会是这些吗?
温明花激动极了,要不是怕吓着满妮,她都想抱着满妮狠狠亲两口。
尤其是见到满妮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她更是动都不敢动了,就怕打扰满妮心里的想法。
她一只手不停地揪自己的大腿,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一边心里却难受极了,多聪明的孩子,上辈子怎么就那么可怜会遇到那样糟心的事情呢?
她不由在心里默默决定,这辈子,有她温明花在,绝不会让这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过些日子,带这孩子去医院找医生看看,也不行,不能直接带这孩子去,她得先去打听一下,哪家医院有会心理精神疾病治疗的医生。
不明白温明花怎么突然停下了,满妮抬头看向她,却发现温明花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她的表情有带着点怜惜。
满妮低头,眨了眨眼,心里猜测着,自己到底有什么是需要温明花这个妈怜惜的?
“乖宝,妈妈教你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杨家这两个女儿,名字都是她的前夫哥杨根生给起的,他说的,是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幸福圆满地过一辈子,所以生在春天的大女儿,就有了满春这个名字。
生在夏天的小女儿呢,如果叫满夏,倒是不怎么好听,杨根生就说了,这可能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又是个香香软软的闺女,不如就用妮字,大名杨满妮,小名妮儿(拼音连读:nier),虽然也识字,但一向还是以夫为天的温明花能有什么意见,于是小女儿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这时候一边写杨满妮三个字,温明花却在心里吐槽,这个名字听着是好听了,但这中间的满字,怕是有些为难刚学写字的孩子。
事实也确实有些为难满妮,要知道,满妮上辈子是学过很多东西,但用手拿笔写字这件事,她还真没做过。
不是她不想学,实在是因为她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学写字的那个强度,所以打从她会认字,都是在平板上直接用拼音敲出来。
这时候的满妮,拿着铅笔,其实也没怎么用温明花纠正她拿笔的姿势,但笔,却怎么也不知道从哪里落下。
满妮闭眼,不想承认这一刻的挫败,明明,她是识字的,怎么拿着笔,就不会了呢?
温明花不知道满妮的复杂心思,她已经抓着满妮的手,带着她开始一比一画的写,写的同时,她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横、竖、撇、捺……”
因为是握着满妮的手,这字就写得有些歪歪扭扭,当然,这也是生在现代的温明花,字本来就写得并不是很好的原因。
温明花心里是不满意的,但她知道自己写字的能力,的确比不上那些从小就写得好、或是专门学过书法的人,她心里叹气,嘴上却在夸赞满妮:
“我们满妮真的棒极了,妈妈再教你写两遍好不好?等再写两遍,妈妈去给你摊鸡蛋饼。”
中午就说了要给这孩子摊鸡蛋饼的,但她当时情绪失控,给忘记了,晚上怎么也要给补上。
满妮没回应她,她也不在意,只继续抓着满妮的手教她,依然是一笔一划,声出笔落。
两遍过后,温明花也就当真没再继续教她,只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玩儿,她则起身去了厨房。
不提满妮半是新奇半是认真地开始自己写写画画,温明花进了厨房就看到满地的水渍,和混乱的灶台。
她不由扶额:
“你们是打算掀了厨房,还是打算淹了厨房?”
还是做饭做得少了:
“以后家里的晚饭就都交给你们了。”
说完就从柜子里摸了颗鸡蛋出来磕在碗里,又拿了面粉出来,加了一小勺在混了半碗水的蛋液里,等用筷子搅得顺滑了,又撒了几颗盐,这才看向自她进门就没动的两个儿子:
“看着我做什么,说了晚饭交给你们,你们还等我做?”
一边又拿出家里以前的一口没舍得拿出去换掉的小锅出来洗:
“没关系,你们慢慢做,哪怕晚上十二点才吃晚饭,我也等得及。”
小铁锅洗干净,又将还没煮好、却看着明显会糊的粥端开,把小铁锅座上去,等锅里冒烟了,这才用筷子挑了一小块猪油进去,油化了,她也没急着挪开锅,而是等锅冒大烟了才移开来,同时也用勺子舀了一勺面糊顺着锅沿滑下。
第一张面饼不怎么成功,厚薄也不均匀,但第二张第三张就好多了。
三张面饼摊完,面糊也不剩下了,她在心里又给自己点了个赞,很好,三个足够她家小姑娘吃了。
又将煮粥的锅放回炉子上,还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两个不停吸鼻子的小子:
“锅里搅一搅,没见已经糊锅了?”
就没见过煮粥也能糊锅的!
完了就在两个儿子互相对视、略显窘迫的眼神中,端着放面饼的盘子回了客厅。
……
满妮已经慢悠悠地画满了一整页纸,正要再翻一页,温明花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有些傻眼,怎么就写完一页纸了?
看着纸上面歪歪扭扭的杨满妮,她的眼睛又眨了眨。
她的名字?
她有名字?
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上辈子活了二十一年,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名字,因为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永远都只用二十七床在称呼她。
那她现在有名字了,杨满妮?
是的,刚刚她这个新妈妈,就是这样教她的,她的名字,杨满妮!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满妮不知道,温明花是又被惊讶到了,不过惊讶之后,她心里也觉得理所当然。
在现代的时候,她没有见过那些有自闭症的孩子,但偶尔刷到的新闻或是视频,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告诉她,像是满妮这种在某方面有些缺陷的孩子,他们中,很多的人智商都比一般人高。
她轻轻地将盘子放下,然后在满妮身边蹲下来,用手取了满妮还捏在手里的铅笔,
“乖宝,妈妈带你洗个手,回来咱们吃鸡蛋饼,喝麦乳精好不好?”
满妮的眼睛移向她的脸,又转脸看向桌子上散发出鸡蛋面饼香味的盘子,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