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生给她透露了江扶月的住所,于是江扶摇便乘着马车,直奔甜水巷而去。
今天天气不好,傍晚没有漫天云霞,而是阴沉沉的,叫人有些压抑。
江扶摇在门前下了车,先是转头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环境,又看着这一道跟江宅比起来略显狭小朴素的木门,皱了皱眉。
这么小的宅子,连她都看不下去,也不知道做了那么多年侯门主母的江扶月是怎么受得了的。
这人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扶摇压下心中的感慨和疑惑,给锦绣递了个眼色。
锦绣会意,上前叩门。
来开门的是时一。
在看见江扶摇的那一刻,时一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三姑娘,您怎么来了?”
江扶摇看着她,笑得有些勉强:“时一,我来找我大姐姐,有很重要的事要说,麻烦你去跟我大姐姐传个话吧。”
闻言,时一顿时面露惊讶。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江扶摇一番。
以前还在侯府的时候,她跟过江扶摇一段时间,也算是知道江扶摇的性子,一向是咋咋呼呼的,今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言语间竟然如此客气了,实在叫人觉得有些陌生。
时一很快收回目光,转身回去传话。
没过一会儿,时一就出来了:“三姑娘,我们姑娘说现在太晚了,不见客。”
沈传已经回来了,二人正在一起吃饭呢,让外人看见了不好。
江扶摇脸色微变:“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跟大姐姐说,很要紧!”
时一想了想,道:“那您想说什么,不如说给奴婢听,奴婢给姑娘转达。”
江扶摇果断摇头:“那不行,我要亲自跟大姐姐说。”
她的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也正因为如此,她必须要亲自跟江扶月说才行!
见她态度坚定,时一只好又转身回去传话。
饭厅里,看着去而复返的时一,江扶月不由得皱了皱眉:“还是不走?”
时一点点头:“是,三姑娘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怎么都不肯走。”
谷雨挑了挑眉,低声嘟囔道:“能有什么事儿呀,咱们跟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
自从先夫人故去,这二人之间也就没什么交集了,就算是见着了,江扶摇对她们也只有冷嘲热讽,这莫名其妙的,能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惊蛰却是灵光一闪:“姑娘,三姑娘不会知道了江夫人的事了吧?”
闻言,江扶月不由得皱了皱眉。
江夫人于她而言是杀母仇人,可于江扶摇而言,只是她的母亲而已。
若是为了此事,倒是能说得通了。
沈传见状,便道:“不如我叫人去把那位姑娘赶走。”
江扶月摇了摇头:“不劳大人费心了。”
这点小事儿,还用不着沈传出手呢。
想了想,她起身道:“我还是出去见她吧。”
“不可,”沈传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她要是在外头哭闹起来,引得旁人前来围观,于姑娘名声有碍。”
江扶月眨了眨眼,有些僵硬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沈传的手掌宽大温暖,手指修长分明,轻轻松松地就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裹在其中。
沈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上下意识地捏了两下。
掌中柔荑白腻如脂,柔若无骨。
江扶月登时瞪大了眼睛,沈传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脸色瞬间爆红。
往日总是清清冷冷、一丝情绪也不外露的眉眼见此时也满是慌乱。
“我、我还有公文没批完,先回去了!”留下一句话,沈传转身落荒而逃。
沈传走后,江扶月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半晌后,江扶月才道:“他疯了?”
谷雨大张着嘴,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里缓过神。
唯有早就已经洞悉了沈传心思的惊蛰算得上镇定,她无奈地扶了扶额,道:“姑娘,三姑娘还在外头呢,反正沈大人也走了,不如把三姑娘请到里头说话吧。”
江扶月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惊蛰上前收了沈传用过的碗筷,这才叫时一去把人请到了前厅。
江扶摇一进来,二话不说就直接跪下了。
见状,江扶月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出去见她。
现在这场面要是叫外人见了,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她了呢。
“有什么要紧的话,三妹妹还是起来说吧。”江扶月端起茶盏,淡淡道,“这见面就跪的毛病,三妹妹可得好好改改,省得让人误会。”
闻言,江扶摇起了身,小心翼翼地道:“大姐姐,我听父亲说,我母亲……跟你母亲的事情了。”
果然是为了此事。
江扶月脸色未变:“你既然已经听说了,还跑一趟做什么?”
江扶摇顿时急了:“可不管怎么说,我母亲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亏待你,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到了这么大,就凭这一点,你也不能把我母亲送去什么掖庭狱啊!”
“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听了这话,江扶月只想笑。
她能长这么大,那是因为惊蛰和谷雨拼命相护。
也是因为她母亲给她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叫她不至于活活饿死冻死。
而江夫人只是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省得说她善妒,连个孩子也不能容,这才没有对她下杀手!
这也叫没有亏待?
可这些陈年往事,江扶月并不想再提起,她只冷冷地看向江扶摇:“三妹妹有话就直说吧。”
江扶摇以为她是有所松动,连忙上前一步,又跪下了:“大姐姐,你就放了我母亲吧!既然是你把她送进去的,那你一定有办法把她救出来对不对?你救救她吧!”
江扶月看着她,眼中一片冰寒:“送客。”
她话音刚落,时一和时三就走上前来,要把她架走。
然而,江扶摇却突然发了狠,竟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刃,横在了自己脖子上:“大姐姐!你要是不点头答应!今天我就死在这儿!”
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母亲在那不为人知的牢狱之中已经吃了多少苦!
她母亲只能靠她了!
思及此,江扶摇眼中又添了几分决绝,手上也用了力气,白皙的脖颈间登时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