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刚回到家没几分钟，就听到门口张有根的声音传了进来，“火明！在家吗？”

他连忙推开纱门走了出去，“有根哥，你咋来了，进来坐。”

张有根手里提着一个簇新的鱼篓，“快，拿个水桶过来，这回搞了半篓泥鳅。”

秋火明二话不说，直接进了柴火房，把水桶翻了出来，快速拿到张有根面前。

泥鳅倒了出来，起码20来条。

“有根哥，等做好了，我给你送一碗去。”

“不用，我在船上吃饱了，上回我没捞到鱼，捞到個人，晦气，这回手气回来了……”

“捞人？不是死……人吧？”秋火明吓了一跳。

“活的！不过要是晚几分钟那就说不准了。一个混南门的痞子，一群狗腿子叫他南霸天的，上回还跟我来阴的，坑了我不少钱。”

“南霸天？”秋火明听到这么中二的名字差点笑喷。

“那你这是以德报怨，有根大哥大气，是咋捞的人啊？”秋火明好奇地问道。

“夜里回去的晚，听到船上有东西掉水里了，见那东西还在扑腾，就赶紧救上来了，一看，是方军那孬货，自己店不开，躲在小渔船上，铁定在做啥坏事。”

他嘀咕了一句，“那孬货还欠我一餐饭，不是赖账了吧……”

“方……军。”秋火明愣了一下。

“走了走了。”张有根提着鱼篓转身就走。

“谢谢有根哥。”秋火明赶紧喊了一嗓子。

他摸摸后脑勺，这还真是巧了，有根哥这人看着凶，其实最是热心肠了。

没想到方军竟然跟张有根这么有渊源，他想了想，上一世是不是方军就这么淹死了，所以一点他的消息都没听到过。

他打了个冷颤，子不语怪力乱神！他给水桶里倒了浅浅一层水，没氧气，泥鳅这玩意儿水多了会死。

他转身拉开自己小房间的纱门，推开房门，反手拉上纱门，将书包里今天收到的试卷都拿了出来，他取出空白本子，这回他不打算在卷子上直接写了，洗起来太费手。

床边的窗是开着的，纱窗外扑腾扑腾地都是飞虫，他拉上简易窗帘，就是废弃的床单被陈素娘巧手拼凑成一块很有特色的帘子。

他顺手按下电风扇的开关，风吹了过来，将暑气消散了些许。

刚写了一道题，顺手拍死了两只蚊子，门口传来了陈素娘的声音，“火明，这泥鳅哪来的？”

秋火明推开门，走进厨房间洗去蚊子血。

“有根哥送过来的。”

“这孩子倒是跟你要好，晚上有菜就不吃了，明天中午再烧，烧好了给他带点过去。”

“他说不要，他经常上船上吃现成的。”

“那行，回头还是给他包饺子吧。”

陈素娘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秋火明在胳膊上挠。

“五斗橱里有蚊香，去点一支，就放厨房门口，这蚊子太毒了……”她伸手在自己脖子后面挠了挠，看来也是被咬到了。

“顺便把风油精给我拿出来，也在蚊香那里。”

“好嘞。”秋火明进了客厅，摸出这两样，先给自己胳膊上涂了一点风油精，又快步出来，给陈素娘脖子后面涂了一点，她要做饭，手上有风油精会沾染到食物上去。

秋火明拿了火柴将蚊香点燃，放进破盆子里面，放在厨房间跟客厅门之间的三角地带。

蚊香的味道逐渐浓郁，灯光下的蚊虫果然少了很多。

隔着厨房间的纱门，陈素娘跟秋火明说道：

“你爸今晚在你爷爷家吃饭，吃好饭再回来，等饭菜热好了，我们就吃，不用等他。”

她今天打包了饭菜，只要加热一下就可以端上桌了。

“噢，那村里的人回去了吗？”

“回去了，你三姑父没走，他要再过两天才回。”

“那三姑父以后一个人住农村，他也愿意？”

“有啥不愿意，你三姑父的爹妈都在农村，还有……家里的果园不要伺候啊，现在果子能卖得上价，反正进城也方便，等你考完试，梨子也差不多熟了，回头带你们到他家果园去玩……”

“好啊，是青皮梨子吗？”

“对，可甜了。”

陈素娘挥手挡开一只小飞虫，冲着秋火明说道：“快回房间去，门口虫子多，晚饭一会儿就好。”

大妹跟小妹趴在客厅里写作业，她们俩的期末考试差不多时间。

家里有了风扇后，她们待在室内的时间多了起来。

秋火明回到小房间，蚊香气味飘了进来，耳边嗡嗡嗡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他刚写了半张卷子，就听到陈素娘在厨房喊了一声：“吃饭啦！”

等吃好饭，屋外热闹了起来。

大妹洗好碗，小妹已经把凉床给拖到巷子口的空地上去了。

等秋火明拿着手电筒从公厕出来，就看到小妹拿着蒲扇正坐在凉床上，跟对面凉床上的一个孩子在闲聊。

巷子里此刻已经七零八落地放了好几张凉床与小竹椅、小板凳。

小孩们在凉床上乘凉，大人们摇着蒲扇坐在椅子上吹牛皮。

巷子口的地面有人撒了水，风吹过来，体感清凉。

凉床是竹制的，几乎家家都有，等天气再热一点，就要端着碗筷出来吃饭了，这时候凉床就可以暂时充当户外饭桌。

不过今年秋家买了电风扇，待在室内倒也没那么难过。

陈素娘洗好澡，从房间里端了小椅子，另一只手拿着蒲扇，出门去找自家凉床去了。

还没到巷口，就听到小妹在喊：“妈，这里！”

几个年纪更小的孩子在巷子口奔跑打闹，有人拿来了蚊香点燃放在自家凉床下面，这一小块范围里蚊子骤减。

秋火明回到家，大妹正在洗澡，家里洗澡是要排队的，反正他也不急，冲了下手，直接回房间继续写卷子。

写不到十分钟，就听到大妹在倒洗澡水，“哥，到你洗澡了。”

“来了。”秋火明放下笔，拿了干净衣服，随手放进脸盆里，端着进了厨房。

大妹已经帮他把热水都烧好了。

他懒得用，直接用管子接了水龙头，穿着短裤衩，站在厨房门口，对着身子就冲了起来……

冷水从头淋到脚，他打了个哆嗦，大脑清醒了许多。

这天气还没到最炎热的时候，只是略带着暑气，早晚温差还比较大，秋火明迅速擦干身体，一猫腰回到了厨房间，关好门，换了套干净的老头衫跟大裤衩。

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最近锻炼得当，少年纤细的体型已经有了初步的肌肉线条了。

等自己高考结束，就教大妹跟小妹防身术，等自己下半年在外地念大学也能放心一点。

过了九点，在户外的人家都陆续地撤了。

秋火明找到自家的凉床，小妹已经睡着了，陈素娘在一旁给她扇扇子。

秋火明抱起小妹，把她抱回她的房间，大妹跟陈素娘一前一后抬着凉床跟在他身后，凉床要放进客厅，等天冷的时候会收起来，一般都会放在柴火房里。

秋建设回来的晚，已经十点钟了，看来晚上又喝了点酒，醉醺醺地酒气熏天，他今天心情很好，被陈素娘摆了脸色也不动气，还抽空进来小房间看望秋火明。

“火明，你在写卷子啊？好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他摇晃着又回到客厅去骚扰陈素娘去了。

秋火明摇摇头，自家这老爹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他关掉房间门，将风扇调到最小档，关了灯，就着黑一猫腰，钻进了蚊帐里，他打了个哈欠，将蚊帐的口夹好，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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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高考，时间过得越发的快了。

月底大妹她们考完期末考试，秋火明也正式家里蹲了。

高考还剩下几天，陈素娘在家连说话声音都轻柔了几分，更别提大妹跟小妹了。

秋火明倒是一心盼着早点考试，考完试就可以搭建洗浴房，还有给大姐搭建卧室，有那么长的一个假期，可以好好规划怎么过了。

高考还没盼来，这天倒是真的越来越热，当中还下了几场雨，俗话说，夏天下一场雨就要热一场，陈素娘终于觉得家里有风扇是件幸福的事情，以往她怕孩子们热，睡觉前，都要到她们房间里，给她们扇扇子，直到她们睡着了才离开。

如今清闲了，风扇还能摇头，兼顾两个人。

这个时候她也不管费不费电了，听秋火明的主意，她在风扇前面放了一盆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风吹过来像是清凉了一点。

7月5号那天，蝉鸣声不断，大院里的树上声音此起彼伏，一大早秋火明就骑着车赶往了学校。

今天是跟胖子他们约好了拿准考证的日子。

他上身穿着短袖白衬衫，下面一条深蓝色短裤，鞋子是干妈上回给他买的牛皮凉鞋。

这条长度到膝盖的短裤还是陈素娘给他做的，按照电影画报里的男主角的着装仿制的，裁剪得体，蓝色跟黑色各做了一条，其实就是后世的那些短西裤。

天气一热，这就成了秋火明的主打衣服。

秋火明在校门口下了车，推着自行车从小门里走了进去，学生们都放假了，学校里格外地安静。

江主任今天不在，学校门口的保安认得秋火明，跟他打了声招呼。

教务处门前的走廊里零散站着几个学生，时间还早，教务处的老师还没上班。

秋火明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看到丁宇他们鱼贯而入。

“嘿，火子你来这么早！”丁宇兴冲冲地伸手搭到他肩膀上。

秋火明微微一闪，避开他的手，“热。”

随即视线看到从李明身后走出来的顾晓然。

她今天一身鹅黄色连衣裙，长发依旧扎成了马尾，脚下一双浅棕色圆头小皮鞋，配着一双白色的袜子，皮肤在阳光下白的耀眼。

在走廊里等开门的几个学生也都看直了眼。

丁宇也不见外，嘿嘿笑道：“看傻了吧，我们无城县第一美女非顾晓然同学莫属！”

顾晓然笑嘻嘻地回了一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确实，偌大的无城县，也只有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人称玉面小郎君，不才在下，才能与你比肩了……”

秋火明昂起头，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火子，你的脸皮真厚！”丁宇不忍直视。

“确实厚！”顾晓然补了一刀。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秋火明对着顾晓然怒目而视。

“噗呲”顾晓然笑了起来，“虽然脸皮厚了点，不过你今天这身衣服倒是挺好看的。”

话音一落，她的耳根隐隐泛出些红来。

“火子，你这裤子好看，哪买的？”丁宇扯了扯他的裤脚问道。

“我妈做的，你要是想要，就去讨好我妈去。”

“嘿，你妈就是我妈，得了，我拿好准考证就跟你回去……”

“别，还是考完试再来吧，告诉你，最近我妈连经过我家的蚂蚁都不让进。”

李明双手插袋，“我家也一样，我妈怕我弟弟吵，给送到外公家过暑假了，其实犯不着，平常心对待就好了。”

“让他们操心一下，也有点参与感。”秋火明笑道。

不远处，两个穿短袖衬衫的老师走了过来。

“大概是发准考证的老师来了。”李明说道。

果然，两位老师径直走向了教务处，其中一个打开了门，他们前后脚走了进去。

收拾了一会儿，另一个人走了出来，对着走廊上的学生们说道：“都是拿准考证的吧？进来吧。”

走廊上的几个人立即朝着门口涌了过来，外面陆续又走过来几个学生。

秋火明拿到准考证的时候，那位老师还鼓励了一句：“好好考。”

不一会儿，他们几个准考证都拿到手了。

“火子，你哪个考场？”

“本校，你们呢？”

“我也是本校……”

这回倒是幸运，四个人分配的考场都在本校，就是不同楼层，秋火明跟顾晓然在一楼，丁宇在二楼，李明在三楼。

“现在还早，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呗。”丁宇提议道。

“那就去我的秘密基地吧。”秋火明看了看天空中的日头，天台肯定是不能去了，去烤焦的。

“噢，你有秘密基地，在哪？”顾晓然有了几分兴趣。

“一起吧，回去就跟坐牢似的，莪要在外面散散心。”李明附议道。

“跟我来吧。”秋火明一马当先。

教职工宿舍楼附近的池塘边，那颗歪脖子槐树依旧半倚在水面上，槐树一般喜欢有阳光的地方，像这样斜倚在水面上的并不多见。

这是国槐，花期比洋槐晚了几个月，眼下刚结了花苞，还没开花，这花一旦盛开，蜜蜂们就要蜂拥而至了。

白槐花可以食用，生吃可以吃它的花茎根部，甜丝丝的，也可以整簇花都摘了，洗净后，跟鸡蛋放在一起炒，加点辣椒配菜，既下饭又有营养。

几个人跟在秋火明身后，依次爬上了树干，一人找了个枝桠，早上的阳光已经刺眼了，几个人坐在枝桠上，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水塘上波光点点，风吹动树叶，这股清凉刚刚好，甭提多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