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穿着一套短打衣裤，穿着凉鞋，还背着书包，他看到胖子在那叫，当下脚步不停，快步走了过来。

“这天，一大早就热死个人。”李明凑近后，猫在一块树荫下，“你们先别开口。”

他闭上眼睛，接着睁开，深呼吸问道：“我？多少分？”

丁宇嘿嘿笑道：“我们还没去看，这跟预考不一样，这会儿成绩都得拿准考证一个個进去拿单子。”

几个人动身往办公室方向走，进了裙楼的走廊，迎面听到几个学生在议论今年省内的录取分数线。

不一会儿秋火明一行人就到了高考办门口，门口站着好几号人，围在一面墙前面，议论纷纷，墙上贴了好几张纸，定睛一看，是《招生通讯》报纸，正反面都贴在墙上了。

旁边还贴了一张去年无城县录取的考生分数明细。

丁宇看着门口突然说道：“火子，我咋突然就紧张了！”

李明伸手摸了一脑门的汗，脸色发红，“完了，我也是，都有些不敢进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办公室里跑出一个半大的小子，边跑边嚎，哭得歇斯底里。

一个老师跟着跑了出来，里面一个老师就说了，“这成绩就应该让家长来拿，这出了事可咋整。”

他们也怕这些学生一时想不开惹出啥事来。

这会丁宇更害怕了，“咋整，火子，你帮我一起拿了吧。”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怕啥，走吧。”秋火明率先走了进去。

顾晓然沉默着紧随其后，她的手轻轻攥着背包的包带，指节微微发白。

秋火明取出准考证递了过去，“老师，麻烦帮我拿一下成绩单。”

不一会儿，她就从旁边分门别类的单子当中，抽出来一张，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你等一下，到对面老师那里拿一下填报志愿的表格跟信封。”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就明白了，他这分数是上了录取线了，就是不知道，他上的是本科线还是专科线，又或者是中专线。

这场景下大家都很紧张，也顾不上问了，第二个就是顾晓然，她也递上了自己的准考证，没一会儿，她也拿到一张单子，“考的不错啊，姑娘，你到对面老师那里拿一下填报志愿的表格跟信封。”

那边秋火明已经拿着表格跟信封走出去，在门口等他们了。

他没等多久就看到顾晓然一脸的淡然走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丁宇在那叫嚷，“老师，你拧我一下，我一定是在做梦。”

秋火明探头看了进去。

只见丁宇拿着成绩单，把手伸到老师面前。

发成绩单的老师笑了笑，似乎见怪不怪，“行了行了，别贫嘴了，去拿单子吧。”

不一会儿就见到丁宇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火子，顾同学，我上了！”

“上了啥？这么高兴。”秋火明问道。

“中专分数线！我上了中专分数线！”丁宇拿着手里的信封跟单子，脸色红扑扑的，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没想到，我真的考上了！”

在外排队的几个学生顿时一脸艳羡地看向他。

这年头的中专生出来就是干部预备队，包分配。

“嘿，真有你的，干妈要高兴坏了。”秋火明拍拍他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夸赞道。

丁宇小心地将手里的单子统统收好，“火子、顾同学，你们俩我都不用问了，肯定是本科线了。”

秋火明看了顾晓然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他点了点头，这会儿李明刚好从里面出来了。

他嘴角抿着，挥了挥手里的单子，“专科线，我爸要失望了，首都是去不成了…”

他叹了一口气，神情却没半点沮丧，“走，去看填啥志愿。”

不远处跑过来一名学生，扯着嗓子喊道：“达到分数线的，回一趟自己的教室，各班班主任现场指导填报志愿……在场的互相通知一下。”

“走吧。”众人往教学楼赶，这些日子没来，冷冷清清的教学楼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了。

上了三楼，秋火明看了看日常走路的走廊，“以前嫌弃的地方，以后，我们大概会很怀念……”

顾晓然点头附和道：“我肯定会想念这里的……”

“没事，我出不了省了，往后你们从外地回来，我负责接待，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记得常回来看看。”

丁宇拍着胸脯说道。

“还有我，我这成绩也只能去省城上个专科学校了……”李明的脸上看不出失落，反而带着些许的兴奋。

教室的门开着的，窗户洞开，黄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将手里的几张报纸摊开来，转身看到他们，手招了招，“进来，进来！”

“再等等，还有两位没来。”黄老师走到窗口，往下看了看。

教室里已经坐着一位男同学了，他是住校生，跟秋火明他们不熟，他的脸上挂着喜色，看来他也是考上了。

没等几分钟，就听到走廊上传来轻快地脚步声。

一男一女两位学生走了进来，女生是何欣欣的同桌，男生是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小个子，年纪看上去比秋火明要小2、3岁。

“好了，人齐了。”黄老师这次没咳嗽，直接进入了主题。

“我们班这次考得不错，一共考上了七名同学。”

“这次我省的理科本科分数线是367分、文科397分。”

“我们班这回一共考上了，四个本科、一个专科、两个中专。”

除此之外，莪们省的理科第一名、理科第二名都在我们班！”黄老师的眼角皱纹笑得堆积在一块，挤的眼镜都有些松动了。

李明是专科，那肯定不是他了，丁宇狐疑地看了秋火明跟顾晓然一眼。

秋火明把成绩单展开来，他这次只有政治扣了2分，数学扣了3分，物理扣了1分，语文扣了5分，其余满分。

他考了629分。

这分数拿出去，几乎国内所有的高校都会向他招手。

顾晓然也摊开自己的成绩单，她总分620分，扣分的科目跟秋火明几乎一致。

这当口，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传了过来，秋火明探头看了一眼。

楼下架了梯子，正在往两侧挂横幅，位置有点偏，看不清上面的字。

“卧槽！火子你是理科状元！”丁宇凑近看清楚他的成绩后，惊呼出声。

黄老师笑眯眯地说道：“秋火明同学考了第一，顾晓然同学考了第二，这回啊，你们要出名咯。”

李明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成绩单，他的分数离本科分数线只有五分之差。

黄老师把手上的两份《招生通讯》一份给了秋火明，另一份给了那位女生，“你们传着看一下，我大概给你们说一下，首都的清、北这种级别的大学，在每个省大概总共招收40人左右，是竞争最激烈的两所大学……”

“我个人也很推崇这两所大学，他们的底蕴是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学校所不能比拟的，我有幸去过一次，那文化氛围，还有建筑群，真的让我心生仰慕……”

“我国有88所重点院校，全省排名前1000名的有希望能进入，其余的就收收心，填报一下省属本科大学，达到专科线的，成绩特别好的，可以填报部属专科，成绩一般的，还是建议填报省属专科大学、至于中专我个人建议还是填报省属中专学校。”

话音刚落，一位保安快步跑了过来，“黄老师，让你们班的秋同学还有顾同学，下来一趟。”

“啥事啊？我这正在说填志愿的事情呢！”黄老师下了讲台到门口问道。

“拍照，江主任说得，说要上报纸。”保安跑的满头大汗说道。

“行，那先拍照，拍好照片咱再上来细说。”

秋火明站了起来，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还好上午换了身新衣服。

他跟顾晓然前后脚下了楼。

教学楼的一楼已经北拉了两道红色的横幅，梯子靠在墙上，被两个保安给搬走了。

秋火明走近了，这才看到上面写着两行文字：【热烈祝贺秋火明同学荣获1982年度全省高考理科第一名】

【热烈祝贺顾晓然同学荣获1982年度全省高考理科第二名】

他跟顾晓然对视了一眼，顾晓然用手理了一下有些散开的刘海问道：“头发乱吗？”

“不乱，可以的。”

“秋火明、顾晓然，你们过来。”老熟人江主任正站在一位背着相机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身旁。

“他是李记者，省城日报的记者，他特意从省城赶过来，一会儿你们就听他指挥，在哪拍照配合一下。”

“李记者好。”秋火明跟顾晓然声音依次响起。

“嘿，客气了，都是青年才俊啊，你们叫我李哥吧，这样，你们先一起站在横幅的下面来一张。”李记者领着他们站到教学楼楼梯的当中。

“就站在这里……”他后退了几步，低头从镜头里取景。

他手上拿着的是海鸥双镜头反光相机，这种相机的取景框是在相机的上方，取景框里看到的人物景观都是颠倒的，用的是120胶卷。

秋火明跟顾晓然并肩站立，只听到台阶下的李记者喊了一声，“别这么严肃，来，笑一笑……”

秋火明跟顾晓然同时嘴角上扬，“咔嚓”一声，快门响了。

“你们别动，我再来几张，维持住微笑，很好……”“卡擦、卡擦”，几声过后，李记者抬起头，走了过来，“现在我给你们单独拍几张……”

几分钟后，李记者终于换地方了，他把他们带到了校门口，在校门口依葫芦画瓢又拍了好几张。

“李哥，这照片要是报社用不上，可以寄给我吗？”秋火明问道。

“行啊，我寄到你们学校，回头你记得来拿就行。”

“谢谢李哥。”

“甭客气，反正多出来的，我拿着也没意思，你们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上楼，一会儿你们坐在教室里，我再来几张。”李记者把相机背好，兴冲冲地往教学楼方向走。

秋火明看了看烈日当空，“走吧，顾同学，这应该是最后一场了。”

顾晓然用手遮挡着阳光跟在他身侧往前走，边走边笑着说道：“照片到时候给我留点……”

“拿到手我就给你送过去。”

“行，通知书到之前，我都在无城县。”

前面就是教学楼了，走了几年的路，此刻竟然多了一分不舍，秋火明看着阳光浓烈的操场，看着面前的两栋破败的楼房，还有已经没有了护网的足球场，旁边的篮球架只剩下架子……

到了教学楼，秋火明收回目光，抬脚上了台阶，跟顾晓然并肩往教室走去。

李记者的脚程很快，已经提前到了三楼了，站在走廊上拍了一张走廊的照片，见他们上来了，立即说道：“哪间教室，这次我们尽量真实，你们坐到你们座位上去……”

谈话间，秋火明领着他进了教室。

“黄老师，这位是省日报的李记者，他要拍一些教室里的照片。”秋火明向黄老师介绍了一下李记者的身份。

“欢迎欢迎，请进。”黄老师立即堆着笑意迎了过来。

“不用客气，我拍几张就走了。”李记者笑眯眯跟黄老师握了一下手，看着秋火明跟顾晓然坐到靠窗的原本的位置上去。

“你们的位置这么靠后啊……哎，另外几位同学也麻烦坐到旁边去，这么看着紧凑一点。”

“黄老师，你从后门走过来，神色淡定一点，可以微笑着走过来，速度慢一点……好，停下……”

李记者紧接着又给了秋火明跟顾晓然一个特写，他这才抬起头，松了口气说道：“拍好了。”他把相机放进相机包里，对着秋火明方向扬声说道：“回头报纸我也寄一份过来。”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秋火明跟顾晓然还有群众学生一起站了起来，黄老师赶紧跟到了门口，客气道：“李记者慢走……”

丁宇这才小声地说道：“中专有商校、粮校、师范，还有卫校、跟农机学校，我看着眼花，你帮我看看……”

他拿着手里的笔记簿，指着自己刚刚做的笔录。

秋火明看了看，他指着第一个说道：“我觉得商校适合你，不过，你还是回家问一下你爸妈的意见。”

黄老师送走了李记者，又重新走到讲台上，“刚刚话说到一半，我们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