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去的，我妈催了好几次了，就怕我不回去过年……”

许琅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1月18号，在申海的会议才会结束，19号我就回去，路程也就二天时间，21号就能回到家了。”秋火明算了算日期后说道。

“申海开会？”许琅诧异道：“你一个学生开啥会？”

赵嘉敏从旁边站了起来，解释道：“许叔叔，你还不知道吧，阿火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是老外花了几十年都没搞定的论题，所以呀，他这次有了资格参加他们举办的研讨会……”

老金瞥了一眼自家外甥女，什么时候她称呼秋火明这么亲昵了，听着就刺耳。

“哟嚯，这个杂志不简单啊。”老潘笑道，“跟我们说说，都写了啥了？”

张老师冷哼了一声，“说了你就懂了？”

老潘悠哉地倒了一杯茶，“凭我是個正牌大学生……”

“把你给得瑟的……就你那大学？人家老金都没出声。”

秋火明顿时诧异地扭头去看老金。

赵嘉敏笑道：“我舅舅为人低调，不喜欢炫耀。”

“这话说得，我喜欢炫耀咯？”老潘端茶的手微微一滞。

老张哈哈哈大笑，“我可没说，你自个儿说的啊。”

“金叔叔，你读的是哪间大学？”秋火明好奇地问道。

“还能是哪间，自然是清大，当初他的一口粤普在新生里面人尽皆知，偏偏他还好出风头，易经啥的张口就来，好几个小姑娘，被他哄得团团转……”老潘突然停顿了一下，有些歉意地看向老金，“果然是年纪大了，不说了，过去的事情该忘的，都得忘了……”

老金抖了一下宽袍长袖，他清瘦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怅然，“你们不提起，我早就忘了……”

老张顿时打趣道：“看看，人家这才叫锦衣夜行，低调……”

许琅伸手拍了拍老金的肩膀，“书读多了，有啥用，还要把身子养好才行，看我跟老张，学历不行，这身体倍儿棒。”

老张嫌弃道：“说你自己就行了，别牵扯到我，我好歹也是高中毕了业……”

几个人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

秋火明扫了一眼众人，这些人可不简单，要知道在5、60年代，文盲才是主流，这些人绝对算是国之栋梁了。

几个人聊到激动处，顿时就忘了一开始问秋火明的话题……

秋火明乐得清闲，默默跟赵嘉敏喝着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走廊上传来了动静。

“舅舅，你怎么院子门都不关啊，今天公园里人多，好几个在门口转悠，太不安全了，我刚把门反锁了。”

话音未落，门口探出潘锦城的脑袋来，“秋火明，你怎么也在……”

“欸，嘉敏姐，你也在啊……”

这两个称呼的语气截然不同，听的秋火明眉头微蹙。

老潘发话了，“一时大意，回头我注意一点，今天带了什么吃的？”

潘锦城闻言兴匆匆地将手上的饭盒打开来，一股子鱼腥气袭来，“鱼羹，我可是把刺都挑出来了，小家伙们吃也不要紧。”

“行了，快拿去喂吧……”老潘被这味道熏得差点呛到。

“欸，我跟你一起去。”秋火明站了起来。

潘锦城刚想拒绝，赵嘉敏也站了起来，“我也要去。”

他盖上饭盒盖子，扭头看向赵嘉敏，语气立即软了几分，“那行，走吧。”

一路上，秋火明看着走在前面的潘锦城跟赵嘉敏聊的火热，一种被冷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到了小径旁，潘锦城熟门熟路地往草地里穿了过去，秋火明这才发现靠近围墙这里，已经被他踩出了一条不太明显的路。

看来潘锦城是真的喜欢这些小家伙，他心里对他的那些许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三花、小白，我来了……”潘锦城的声音响起，又唤了几声，三角棚里突然响起了几声小猫的回应。

他走到三角棚前面，蹲了下来，猫盆里的几条鱼干已经吃完了，碎屑引来一群蚂蚁。

他打开书包，取出一瓶水，先将猫盆清洗了一下，赶走那些蚂蚁后，又在地上铺了一层报纸，这才将猫盆重新放在上面。

打开饭盒，将里面的鱼羹都倒了进去。

那几只小猫闻到味道，一只只跌跌撞撞地鱼贯而出，潘锦城伸手摸了过去。

赵嘉敏低声问道：“这么摸，三花会不会不认它们了？”

潘锦城傲娇地回复道：“我不一样，三花认得我的味道……”

“切~”秋火明一脸的艳羡，只能化为一声不屑的回应。

“你这么喜欢它们，怎么不收养它们？”秋火明问道。

“我妈不给我养，说等我以后自立门户了，随莪怎么折腾。”潘锦城无奈道：“自立门户起码要等我大学毕业了，这些小家伙哪里等得了……”

“那就是个托词，大城市太麻烦了，像我们县城，随你怎么养。”秋火明想到自家养的那只芦花鸡跟‘黑妞’。

潘锦城抱怨道：“我妈有洁癖，你以为我姐干嘛去住校了，她的床铺最乱了……”

谈到这个话题，他倒忘了要给秋火明摆脸色，几个正聊着，草丛里露出三花的身影来。

潘锦城笑着招了招手，“快来吃饭了……”

三花似乎听懂了，原地等了一会儿，小白不知道从哪里也窜了出来，两只猫结伴走到猫盆那里，凑在一起大快朵颐。

几只小猫没挤进去，在外面翻了个跟头，一个个憨态可掬，引得秋火明恨不得上下其手。

赵嘉敏柔声说道：“好可爱，突然有点不想拆散它们了……”

潘锦城闻言立即扭头问道：“嘉敏姐，你是要养猫吗？”

赵嘉敏指了指秋火明道：“阿火要养。”

潘锦城目光瞥向秋火明，“你？你住宿舍怎么养？”

“宿舍有纱窗，安全没问题，陈西他们也喜欢猫。”

“养了就不能遗弃了，你能做到吗？”潘锦城狐疑道。

“那肯定的，我不在羊城的时候，就丢给你嘉敏姐姐带几天……”

潘锦城这才松了口气，一脸不舍地看向那几只小家伙，“那行，你选一只，等它断了奶，我给你送过去。”

秋火明大喜，他指着那只黑猫道：“就它了。”

“小黑啊，很多人不喜欢黑猫的，你还挺有眼光……”潘锦城伸手将小黑捞在手心里，小小的一只，也不挣扎，瞪着圆溜溜地眼睛看向他。

现在还看不出它眸子的颜色，毛发比起一般的猫要稍微长一点，近看，长得相当的潦草。

“多可爱啊。”潘锦城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

“一月十号左右，我把它带给你，小猫长得贼快，再大一点，就捉不到了……”

秋火明应道：“好啊，那我下午就去花鸟市场买点猫用的东西。”

“讲究。”潘锦城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秋火明好歹也是养过猫的人，对于猫的需求非常的了解。

三个人围着那几只猫，都舍不得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潘过来找人了，看到自家外甥还没走，笑道：“锦城，你还在啊。”

潘锦城捡起饭盒，站了起来，“我这就走。”

“不是赶你走，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老潘看着自家外甥那已经长成大人般的模样，有些陌生，也有些欣慰。

潘锦城受宠若惊，当即就答应了留下来。

老潘这才将目光移向秋火明，“老规矩，你骑着车去买菜，我把清单给你……”

秋火明挠了挠后脑勺，什么时候自己买菜也成了老规矩，他接过纸条，纸条里面夹了一张大团结，他展开纸条看了看，上面列了要买的菜，就连重量、数量也写了。

“车钥匙就在车上，早去早回。”老潘安排好了，舒了口气，背着手往回走。

潘锦城羡慕地看向秋火明手里的大团结，“我舅舅这个人就是懒，小时候经常要我跑腿，这多出来的钱，他从来都不收回，你这买菜也用不了这些……能省下很多钱。”

秋火明扬了扬手里的纸条，“要么一起去，回头你舅舅要是不要找零，多出来的，就跟你对半分。”

“好嘞！”潘锦城立即兴奋地将空了的饭盒盖好盖子，转手塞回书包里，“走吧，菜场我熟悉的很，这些天，我经常去收小猫鱼……”

赵嘉敏双手插袋，凑了过去，“听者有份。”

潘锦城扭头苦笑道：“嘉敏姐，你凑啥热闹啊。”

秋火明倒是点了点头，“算你一个，三个人平分，就是这车，你坐前排单杠上没问题吧？”

赵嘉敏瞥了他一眼，“当然不行，我坐后面，给你提篮子，锦城坐前面……”

潘锦城立即摇头，“我一个大男人坐前面像什么样子。”

秋火明遗憾地往外，边走边说道：“那就只能跟你错过了，阿敏我们走吧。”

潘锦城原地思想斗争了片刻，最后咬了咬牙，心一横，跟了过去。

“行，我坐前面，老子能屈能伸……”

秋火明跟赵嘉敏对看了一眼，有种坑孩子的感觉。

二八杠放在杂物间门口，秋火明熟门熟路给轮胎补了气，推着出了门，赵嘉敏提着竹篮，三个人到了公园门口，秋火明跨在车上，单脚支地，吩咐道：“上车吧。”

潘锦城黑着脸，斜坐在单杠上，他身材消瘦，不占地方，倒也适合。

赵嘉敏坐在后座，秋火明这才吩咐道：“坐稳了……”

脚下用力一踩，车子朝前驶去，秋火明骑得飞快，下车的时候，潘锦城差点脚软。

秋火明跟着老潘来过两次，他看着大门外的标语，有些已经褪色了……

在菜场门口，潘锦城缓了缓，这才带着他们进了里面。

潘锦城嘴皮子利索，买了菜还能让摊主送葱，转了一圈，二十分钟不到，就把菜买齐了。

“我出马，没有搞不定的。”潘锦城提着篮子在门口吹嘘道。

秋火明经过他身边，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几个人走到车旁，潘锦城心有余悸地看向前杠，他提着菜篮子，小声央求着赵嘉敏，“嘉敏姐，你看菜篮子这么重，不如让我拿着吧，你坐前面，我这屁股坐的疼……”

赵嘉敏犹豫了片刻，秋火明已经将车推出来了。

她冲着潘锦城点了点头，潘锦城大喜，赶紧绕道车后侯在原处。

“我第一次坐前面，你可注意点。”

“没问题。”秋火明单脚支着地面，心花怒放。

等赵嘉敏坐稳了，他这才扭头看向潘锦城，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你也上车。”

“好嘞！”潘锦城喜滋滋地，一屁股坐到了后座。

秋火明脚下用力，车子缓缓地驶离菜场门口的空地。

车速极慢，“阿敏，你放轻松一点，手抓在车把手的当中就行……”秋火明专挑平整的路在骑，赵嘉敏几乎体验不到之前潘锦城的颠簸。

潘锦城敢怒不敢言，这小子但凡刚刚骑得慢一点，自己至于屁股硌得生疼吗！

他双眼放空，在心里默默地编排着对方。

风刮过耳畔，赵嘉敏能清晰听到秋火明的鼻息，她右手握在车把手当中得位置，指尖攥得发白，目光所及，秋火明的手腕裸露在外，并不粗壮，反而略微清瘦，体格介于少年跟青年之间。

她想到这里，迅速移开目光。

“你看前方，不要看近距离的东西，就不会害怕了。”秋火明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嗯。”

这种体验很奇怪，赵嘉敏视线投向远方，两侧偶尔有人看向他们，面带好奇，她也没觉得尴尬，气氛并不像她一开始想的，那么令人难堪。

大概是秋火明太过于从容了。

反而让她的想法少了。

秋火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赵嘉敏身上的香味很特别，应该是她自己做的香皂，留下的气味，彷佛是春天被她留在身上，留在发间……

秋火明的目光看着前方，他努力将每一段路都骑得稳当，骑得再慢一点，让时间可以无限延长，让这光景可以停驻的久一点。

“咳，秋火明啊，你这速度是不是要加快一点了？”身后传来潘锦城煞风景的声音。

“当然不行，舒适感才是第一位。”

潘锦城听着秋火明的回应，手指猛地一紧，菜篮子在手里晃了晃，可恶啊，去程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得，明明说得是，怕潘叔叔在家等久了，所以速度要快一点……

他继续双眼放空，看向两侧的街道，已经是初冬的天气了，气温还是二十多度，岭南多的是四季常青的树，地上虽说也有落叶，但是并不像书里描述的那样，有机会去北方看一看他们的冬天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