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好！！”

洪尘忍不住大喝一声。

震惊百里接或跃在渊，突如其来转鱼跃于渊！

四式降龙掌，消了四道无形剑气！

但是还差一道！

洪尘本以为该由功力最强的枯荣大师接上，所以他的眼神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对方身上，然而，出手的人却不是他！

观战之人中，站在大殿内的某位僧人突然抬起臂膀，伸出右手无名指。

关冲剑！

六脉神剑速度极快，洪尘失了先机，当这一脉剑气快到身边才终于发觉。

好在他反应也不慢，降龙十八掌续接时乘六龙，将其摧毁。

原来，六脉神剑在天龙寺真的要六个僧人合力，他们每个人都只练成了一脉而已！

这般细节之处，洪尘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可他来不及多想，因为这时刚刚才出过手的五僧已经调息运气再度出手，而刚刚不动声色站在人群的僧人也加入战团，取代了原本游走寻机的黄眉僧。

这六僧合力，且同时施展六脉神剑，洪尘面临的压力也陡然暴增。

无形剑气，眼睛只能通过空气的扭曲才能判断方向，但是六位老僧围着洪尘步伐旋转，仅凭目光根本无法及时观察到每一脉剑气的位置角度。

这时，听劲乃至于玄之又玄的感应就派上了用场。

片刻交手，洪尘干脆闭上眼睛，以听觉和灵觉取代双眼。

六僧见状纷纷蹙眉，出手也越来越快！

六脉剑气接连不断，绵延不休，尖锐的破空之声频率越来越急促，大殿内的石板、墙壁乃至供奉的金佛也都被闪避开来的剑气击出一個个狰狞的窟窿。

相应的，洪尘自然也无有停歇。

时乘六龙、密云不雨、损则有孚、龙战于野、履霜冰至、羝羊触蕃、神龙摆尾……回转亢龙有悔、飞龙在天、见龙在田、鸿渐于陆、潜龙勿用、利涉大川、突如其来……

降龙十八掌的每一招单独施展都是一等一的强绝功夫，但没有练过降龙十八掌的人根本不会知道，降龙十八掌最强的招式永远是在战斗中不断循环的时候。

它大抵是天下间最合适群战的功夫。

当初在太湖汲水成龙的萧峰，愈战愈强。

盖因降龙十八掌的要义在于第一式亢龙有悔，而亢龙有悔的诀窍在“悔”不在“亢”。

亢奋的真龙冲向天空，但天不知几高，力却有穷时，因此亢需有度，万事存悔。

出三分，留七分。

微澜蓄力可成滔天巨浪，轻风积攒能化怒号狂风！

红色身影起伏翻飞，推掌换势，附着周身的真气凝而不散，仿佛有一条真龙在环绕着他摇摆腾飞。

激烈的战场催发了更加狂放肆虐的气浪，原本站在大殿后方的段氏几人和天龙寺僧人不得不从后方撤出，隔门相望。

早先撤到正门之外的王语嫣等人，又在段延庆的提醒下退出数十步。

大殿铺就的青色石板在震颤，粗壮的朱红立柱在摇晃，殿顶的琉璃瓦盘抖动脆响。

强烈的气势与威压也在两方交手过程中不断蓄积！

只不过。

嘴唇紧抿的六僧神情逐渐凝重。

洪尘则是越打越笑，越笑越狂！

终于。

“哈哈哈哈！都给我……死来！！”

洪尘一声怒吼，不再抵抗摧毁六脉神剑剑气，而是直接放手相迎，顷刻纳入体内。

并且仅是须臾之间，六脉剑气便在他身体中兜了一圈，在北冥真气的推动下迅速壮大，最终随着降龙十八掌第八式震惊百里犹如泄洪一般浩荡冲出！

睚眦必报，终得圆满！

下一刻。

众人皆是被一道空前剧烈、震耳欲聋的龙吼声冲击得霎时脑袋发懵、双耳嗡鸣，好似魂魄倏地脱离躯壳，手臂腿脚都不听使唤地发软。

殿前，段延庆第一时间抬起一根拐杖，撑住阿碧、王语嫣和等三人，身后的叶二娘、岳老三和钟万仇则一屁股坐倒在地。

殿后，段誉晕厥，刀白凤跌倒，段正淳逆血再喷，段正明脸色苍白。其余僧人也多数晕倒，无一人站立。

大殿之中，在浩荡磅礴的气劲冲击下，各出一指的六位老僧体内真气运行骤然断裂甚至逆行倒转，除了内力深厚的枯荣大师，另外五僧皆是瞬间七窍流血，模样惨烈。

六僧在那条六脉神剑伴身的紫龙冲撞下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掀翻，姿态横七竖八地撞上金佛、立柱或墙面。

紫龙正面撞上金佛，佛祖瞬间爆炸，金块横飞。

六僧落地，个个喷血，面如金纸。

洪尘稳稳立足，衣衫震荡，虽然喘着粗气，却是笑容绽放。

探手擒龙，六僧回到身前，或坐或躺。

双手抓住两个老僧的头颅，他看着其中一人，问：“你功力不差，留个法号吧。”

老僧抬起沉重的眼皮：“贫僧……本，本尘，噗……”说着又是吐血。

“好，本尘，我记住你了。”

话落，洪尘运转北冥神功，快速吸取他们的内力。

无形的风由下而上旋转穿行，聚于洪尘体表。

见此一幕，枯荣大师瞳孔骤缩，但此时他已经全然失去了反抗之力。

转眼，两位老僧加起来将近一百年的内力入体，他刚一撒手，两位老僧就直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洪尘赶忙又抓起两人，生怕他们死得太快。

正吸取内力，被留在最后的枯荣大师擦了擦嘴边鲜血，开口道：“施主可否放过段氏？”

“大师你应该知道，我本来想过要杀他们。”

枯荣大师苦笑摇头：“终究是行差踏错，满盘皆输。”抖动的手从怀里取出一本经书，颤颤巍巍地送到洪尘面前。

“此乃六脉神剑剑谱，开篇为一阳指，后有六脉剑法，而今如约交给施主。今日贫僧与众师弟之死，皆是咎由自取，与施主无关。从今往后，段氏凡遇施主和那位王姑娘，皆退避三舍。还望施主宽宏大量，不再计较段氏毁约之过。”言罢，他缓缓低头。

洪尘望着六脉神剑剑谱，思考中，又是一百余年的功力入体。

两位老僧倒地，他接过六脉神剑剑谱，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若不然，恐将来还有报复，如此争斗不绝，仇恨加剧，亦非大师所望。”

“施主言之有理，便如此吧。”

“好，我答应了。”说着，他将双手落在最后的枯荣大师和本因方丈头上。

两位老僧轻诵佛号，闭上眼安然赴死。

片刻，洪尘收手之时，两僧气机断绝。

接着他忽然伸手，那退至殿后的黄眉僧也被他擒来。

“黄眉，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没事了吧？”

“阿弥陀佛。”黄眉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洪尘吸完他身上的内力，但他受伤不重所以并未当场死亡，洪尘只好顺手一掌将他击毙。

这时，他不自觉地眉头轻蹙，整个人都被撑得有些难受。

七位老僧，加起来超过三百五十年的内力全部集于一身。

洪尘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一颗膨胀的气球，不仅随时都有可能飘起来，更有可能会突然爆炸。

双手在胸前轻提缓压，澎湃的内力稍稍平复。

“听到枯荣大师刚才说什么了吗？”

扭头，洪尘看向殿后的方向，段正明正坐在轮椅上黯然落泪。

段正明闻声擦去眼泪，道：“听到了，不知阁下要如何处置我等？”

“处置说不上，毕竟他们已经用自己的命换了你们的命。把他们都叫进来吧，这里一时半会儿还塌不了。”

回头，他朝阿碧招了招手。

小侍女立刻满脸笑容地跑了进来，更心有灵犀的提前帮他打开了酒葫芦。

洪尘接过，仰头狠狠地灌了几大口，酒中药力发散，吸来的内力一部分加速与自身内力转化融合，另外的绝大部分内力被他引导着注入天眼，撑胀感随之减弱。

众人入殿，神色不一。

洪尘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

段正明垂着头不说话，段正淳和刀白凤着急地看着尚未醒来的段誉。

忽地，洪尘笑了起来。

“你们几位，半个身子在庙堂，半个身子在江湖，想来今日应该对所谓的江湖有了更多的理解？”

段正明长长一叹：“往日只听闻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今日方知此言不虚。”说着，他瞥了段誉一眼。

洪尘笑道：“放心，我方才既然答应了枯荣大师，那就不会毁约。往后，这个大理我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但我身边有几位朋友与大理尚有牵连，我希望可以趁今天解决此事。”

段正明闻言虽是困惑，但只能顺从地点头。

“刀白凤。”

洪尘开口一唤，抱着儿子的镇南王妃顿时身躯一颤，将段誉紧搂在怀，目光警惕又畏惧地朝他看来。

“方才是妾身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恕罪。”她刚一开口，便低下头颅。

洪尘轻轻摇头，指着六位老僧的尸体：“没关系，这不是已经有人用命帮你赔过罪了吗？”

顿时，三人眼神尽皆黯淡。

洪尘笑了笑，问道：“你说段氏皇族要开枝散叶，责任重大。那你当年为何不看在责任重大的份上改变摆夷族传统，让段王爷多纳女子充实王府？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好意思跟我说这样的话？”

刀白凤咬了咬牙，低着头不发一言。

“王妃不是伶牙俐齿么，为何现在却不开口了？”

刀白凤继续沉默。

洪尘盯着她看了几眼，只觉得索然无味，顿时便没了逗她的兴趣，于是话锋一转。

“要不，你自己老实交代？”

刀白凤蹙眉，微微抬头，眼中满是不解。

洪尘却没再看她，反而望向段正淳：“甘宝宝、秦红棉、阮星竹、康敏，还有……李青萝，都熟悉吧？”

随着他念出的名字，段正淳脸上的震惊也越来越浓，胸膛不自觉地强烈起伏。

听到秦红棉这个名字的木婉清一双大眼也睁得圆溜溜的。

同样听到母亲名字的王语嫣也不禁愕然地捂住小嘴。

只有听到老婆名字的钟万仇活像一个小丑，目光好似要把段正淳生吞活剥。

阿碧则转动着温柔的眸子看看这个有看看那个，最后看向洪尘腰上的荷包：现在嗑瓜子会不会不太礼貌……

迎着洪尘似笑非笑的眼眸，段正淳瞪起双眼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如何……”

“我是如何知晓？”洪尘笑了笑，“你和秦红棉，我几十年前就见过，其他人当然是调查来的。”

“公子……”身后，木婉清和王语嫣同时开口。

洪尘回头：“莫急，你们马上就知道……”

话未说完，便见她们连同阿碧一起指向洪尘眉心，异口同声地惊呼。

“公子，你……”

只因，洪尘方才说话时，眉心处倏地迸出一道虽然细小但又十分耀眼的闪电。

一闪即逝，恍如幻觉。

正当她们以为自己看错之时，那闪电忽地又起，且不再是一道，而是越来越多。

交织的雷霆密密麻麻，发出滋滋声响。

它们组成的形状就像是……

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