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挺怪。
怪得让你觉着特别合理。
怪得连我在办公室里看见顺着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时,都会觉着这道光来的恰到好处。
对了,他就是央荣领回来的那个军火商,一个西亚人。
当我看见眼前这個男人那张专属于西亚人的脸,我就觉着对味儿了,西亚啊,提几个国家的名字马上就能让人和军火联系上,比如叙利亚、伊朗、伊拉克、巴基斯坦……
“你是哪人啊?”
“巴基斯坦。”
这是我们交流的第一句话。
听见他用中文流利的说出这四个字,我就已经开始乐了。
巴基斯坦啊那可是!
他要是巴基斯坦的军火商,从巴基斯坦运军火来缅甸,首先得打阿拉伯海开船绕过印度半岛,途径斯里兰卡进入孟加拉湾,再由孟加拉湾到安达曼海,最终顺着萨尔温江走我出海的那条水路进入缅北。
我能不乐么?
“对了,你们那AK47现在多少钱一把?”
我望着被午后阳光覆盖的这个西亚人,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他一点都没有隐瞒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您问的是全新的还是使用过的,在我们那儿,全新的100美元一把,使用过的,最低可以用50美元买到。”
他都会用‘您’这个字!
那普通话比我这个人都普通!!
等会,他刚才说多少钱?
100美元?
够不够你们开船绕亚洲这么一大圈的挑费?
我都想龇牙笑了。
为什么要问AK47的价格?
因为这把枪的价格在东南亚非常透明,勐能市场上摆的价格是240美元,这还是二手价;全新AK47在国际上的报价是300美元左右;极力想要用轻武器打开亚洲军火市场的朝鲜,能把价格做到200美元;西亚的AK47最便宜,他们做到了100美元一把。
只要问清楚了AK47的价格,就知道和你交易的军火商在溢价多少卖货,假如他张嘴就敢要500美元一把,其他的枪我还敢问价么?
当然了,这要是从西亚跑东南亚来卖AK,市场那肯定是能拿下的,但是拿下市场以后一算账,裤衩子都得赔丢喽,运费是实在搭不起。
“刚才你说什么家伙被抢了?”
我估计,这会儿我乐得都要飞起来咬人了!
“97式、99式各一千把,子弹五十万发;”
“M99重型狙击枪十支,子弹一千五百发;”
“89高射机枪十挺,子弹五十万发;”
“80通用机枪十挺,子弹五十万发;”
“LS06一百支,子弹十万发;”
“QBU88式一百支……”
“60火……”
央荣突然在我旁边抬起头看了这个西亚人一眼,他用手压在了我的肩膀。
“老许,这怎么全是……”他是怕我被骗。
“闭嘴!”
我让他说出半句话来都觉着多余。
这是能说的话么?
那西亚都被援助多少年了,有点武器不正常么?
我堵住了央荣的嘴,脸上已经笑开了花:“那什么,你们是怎么把货运过来的?”
“我没别的意思啊,我是说如果有交通工具的话,寻找起来目标会大一点。”
西亚人一点都不含糊,张嘴直接说道:“开车。”
对,太对了!
开车拉着军火直接横穿整个印度半岛,人家那儿的军队、警察都是睁眼瞎,你们一路过全把眼睛闭上心里默念‘我看不见、莪看不见’,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都想劝劝他:“要不您老撒个谎呢?”
西亚人坐直了身体,很正式的说道:“许先生。”
“乔老在的时候,我们关系非常好。”
“在交易上,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
“我希望咱们也能继续保持这种关系……”
听明白了,意思是东西我得去抢回来。
“比如说,你帮我一个小忙,然后,咱们顺利完成这笔交易,让我把钱拿走,回去好有个交代。”
等会!
东西,得我自己抢回来,钱,你还得带走。
不是……现在交投名状都得跟判刑似的,民事责任和刑事责任得一起承担呗?
“有一点小问题。”
我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西亚人望着我询问道:“什么问题?”
“佤邦的地形啊,勐能是夹在勐冒和邦康中间的,动你们的那股势力呢,是原来果敢的大佬彭,因为勐能只有他们这一股新进来的势力。”
“果敢所在位置是勐冒再往北,也就是说大佬彭应该在勐能北边盘踞,毕竟他是从勐冒进来的。”
我用手一指央荣:“他,是因为我们和佤邦的关系陷入了僵持以后,才被派去勐能南边守边境的,而恰巧是他把你从山区救了回来。”
“这意思,你明白了么?”我是在说,他们俩本该一南一北,按照常理是不可能碰上的。
“要是没人给大佬彭透露消息,对勐能地形并不熟悉的果敢同盟军怎么可能绕过勐能县,专走山路去抢你们呢?”
西亚人点了点头,很显然,他已经听懂了。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事么?”
“以前,勐能买军火是搭得佤邦的便车,佤邦不也得……”我伸手往北边一指,最后还是快速反应了过来,把指出去的手指头拉了回来,指到了西亚人身上:“那不还是得从你们手里买么?”
“所以啊,这件事分明是佤邦那边看咱们在交易使得坏,把消息捅给了大佬彭,大佬彭正好趁机削弱勐能的实力,顺手干了这件事。”
“你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您说,我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我敢动么?这边一动,后屁股就得让人咬一口啊。”
嗒、嗒、嗒、嗒……
西亚人的四根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了起来,饶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再一眼。
“许先生想让我跑一趟邦康,好给你腾出手来彻底清理掉地盘上毒瘤的机会,是吧?”
我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肯承认的一脸坏笑:“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可没有。”
不是打哑谜么?
不是玩欲盖弥彰么?
不是张冠李戴……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好,我去。”
他赌了一口气般说道:“我能保证佤邦在三天之内绝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和大包总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想,他们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别说!”
“千万别说,我是一句也不敢听。”
西亚人瞧着我示弱的表情,笑了:“许先生,你不敢听的原因,是因为大包总也是间接死在你手里的吧?”
“谣传,绝对是谣传!”
我想,这一刻我像极了民国片里党国的高官……反正油腔滑调算是让我彻底玩明白了。
而这奇怪的事,我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看见。
一个西亚人,卖着东方巨龙的货,打勐能南边让本应该在勐能北边的大佬彭给抢了……这话我他妈说着都绕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