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看到了想看的,坐着大巴车和整个勐能所有中高层赶到了729时候,央荣一点都没让我失望。
他在看着729军区的绿皮兵整理小库,一箱子一箱子的往里抬武器,同时还不停的感慨整个军区焕然一新的面貌。
“老许总算干了点人事,你瞅瞅你们一個个的,现在都已经开始有人样了。”
他旁边站着的绿皮兵真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眼下是站有站样、坐有坐样,不管是站是坐,后背都拔得笔直。
当我从大巴车上下来,看见央荣的表现,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
他要是真得到了了包少爷的‘不计前嫌’,恐怕这会儿正猫哪个办公室里憋坏主意呢,哪有心思替勐能出力啊?
看到这儿,我放开大步往军火库旁边走,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模样。
729军区的军火库,是大库,村寨的军火库才是小库,因为从地形上来说,村寨的位置太难防守,当初建立村寨只是为了地势平坦,也没想着易守难攻的事。729军区就不一样,高高的围墙配着电网还有岗楼,重要的东西当然要往这儿放。
央荣一看见我带着人往过走,立马转过了身去,那德性,和布热阿一样一样的。
待我靠近,完全不管他乐意不乐意,过去直接搂住了肩膀,嘴上还得说着:“人可有见面之情,你这有理也不能打我这个笑脸人吧?”
央荣让我两句话给说的掐起腰来站在原地直叹气,许久之后才说了一句:“我是怕你守不住勐能。”
是啊。
老乔在的时候,勐能是铁板一块,自打他死了以后,这儿都快成破瓦寒窑了,四处漏风。
“你不得给我点时间适应适应么?”
我故意晃动了一下搂着他肩膀的手:“是吧?”
央荣没当回事,气可能也消了,扭过头来说道:“别拿你哄女人那套来哄我,我又不是布热阿!”
听到这儿我愣了一下,反问:“你知道布热阿在哪?”
央荣这回干脆转过身来,从我手中挣脱,面向我站着说道:“怨我生气么?自打他走,你是不是就没琢磨过要找他?”
“你说布热阿从小到大都在勐能,他还能去哪?”
我好像明白了!
布热阿始终跟在老乔身边从没离开过,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老乔的影子,他去哪会有人接收他?
再说央荣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出兵,一点都没担心过村寨,这要是没人守着,以他的秉性,还不得先问问村寨里的情况么?
“我艹!”
想到这儿,我赶紧奔着那台车牌为0729的防弹车走了过去,跑到一半又跑回来,冲着央荣说道:“你等我一会儿,一会咱哥仨好好喝点。”
说完这话才再度回头,冲这皮卡跑了过去,等佤族那几个小伙都上了车,一脚油门从729冲了出去。
人啊,真够呛,得了势以后脑子里不带装着别人的,我但凡下点心思琢磨一下,也能想出来布热阿无处可去的局面。他这是让一口气给顶着了,要不然老乔都已经死了,他干嘛非走不可啊?
我又再次回想了一下最近这段日子,好像真有点让权力和那一声声‘许爷’给冲昏头脑了……
呲!
莪将车停在了村寨门口,打开车门从车上蹦下来就往村寨里跑,等冲到了老乔住过的那个小院,正好看见布热阿孤单的身影蹲在地上逗一条毛都脏了的野狗……
我真有点心疼了。
他就蹲在那,手里捏着半根火腿肠,见黄色的土狗吃完一块给这条狗掰一块,像是已经找不到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儿了。
“布热阿!”
我没忍住,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布热阿转回头看向我的那一刻,月光下的他眼睛了都泛起了泪光。
他委屈,他难受,他表现出来的一切我都看懂了。
当我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像是在这形单影只的人生里为其点亮了一束光,我带他吃喝玩乐,带他熊二奎,带他享受了从没享受过的人生……可我这道光却杀了老乔。
这让他根本接受不了!
他能怎么办?
他可以怎么办!
这根本不是我用什么方法能解决的问题,是除了时间之外,无解的问题。
他但凡要是能有央荣那脑子,央荣也不至于去哪都不带他……
我看见布热阿的嘴型已经出现了‘哥’的模样,却又硬生生闭上,将这个字咽了回去。
让这么一个还不懂事的大男孩先走出这一步有多难我太清楚了,谁还没年轻过呢?当初我因为我妈赖错了我一回,不是犟种一样把自己整个前半生都给毁了么?
我不能让布热阿把自己的人生也给毁了。
我迈步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瞪着眼睛说了一句:“没完啦!”
他蹲在地上,转过身,拿后背冲着我。
当时我已经笑了,可我的行为却是,照着他的后背,直接一脚蹬了过去。
噗嗵!
布热阿一个狗吃屎就趴在了地上。
我却脱下了西装,冲着他喊道:“堂堂一个老爷们,上称也得有一百五六十斤,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有话往心里窝呢?”
“你不是有气么?”
“你不是不认我这个哥了么?”
“来,今天你整死我!”
“我还告诉你,我他妈心里也有气,别一会我给你揍个鼻青脸肿的时候,扛着你回729喝酒,别人问你你不好意思说就行。”
布热阿向个蛤蟆似的爬了起来,半蹲着身子将身为压低,这一看就是专业的,在我言语刺激之下,低着脑袋就冲了过来:“呀!!!”
他在发泄,疯狂一般的发泄……
可他妈这个小伙子的全力发泄,我受不了啊!
布热阿是真不留手啊,到近前直接用肩膀撞我胃上了,我这满肚子酸水往上一翻,根本没有反击的意识,布热阿两脚一给劲,硬是把我扛了起来——碰!
抬手就扔到了地上。
是,我是在武校混了几年,但这玩意儿和真正上过战场的能一样?
布热阿可不管我那个,见我躺在了地上,过来用脚盘着我胳膊、压住了我整个上半身,拿手捏住了我的手腕,向后就要挺身子。
这一下要挺过去我这胳膊就废了,最轻得是个脱臼,我赶紧张嘴喊:“别锁,你他妈给你哥锁坏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布热阿咬着牙已经要跟我见生死了,但听见了这句话,整个人突然愣住,他浑身都是土的慢慢松开了手,将两条腿收了回去。
我看得出来,那一刻他是麻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唯一能做的就是缓缓起身,傻呵呵的站在原地。
我偏着脑袋伸出了手,赖赖唧唧的喊了一句:“拽一把啊!”
布热阿那表情和受了多大委屈一样,不情不愿的伸手把我拉起来,还得理不饶人的说了一句:“不是你让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么?”
“我也没让你整死我?”
“还锁上我了……”
“我他妈在擂台上跟你打地面呢?”
布热阿好像没长心,在我旁边蹦跶起来了:“拳击也行。”
“去你大爷的!”我虎啊和你打拳击?你那拳头能盖住我半张脸,拳头骨节上的硬疙瘩都快赶上我鼻子大了,这一拳就能给我打废了!
“走,和我回729,央荣、半布拉他们都等你喝酒呢。”
成年人的生气是默默离开,然后互不打扰,这一点,布热阿已经学会了;
可当我捂着自己肩膀向村寨外走去,蹬上了那台打勐冒弄回来的大巴时,我想他应该也学会了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成年人的和好,没有谁给谁道歉,也不存在俩人喝点丧酒的复盘,有可能只是相互点点头,也有可能是打一架过后的风轻云淡,对前尘往事的闭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