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时移势迁已绝境

天光明亮，人心朦胧。

此时的虚天之上，因为紫宸、平阳以及洞真等人连续三波遁出，妖庭小界已然洞开间隙，缕缕莫名气机从中溢出，弥漫满天。

玄魔双方心下微动，纷纷分神探去。

待看到其中魔气断绝，魔渊闭合之景后，魔天盟的六位真君脸色齐齐一变，转瞬难看至极。

“魔劫……怎就如此轻易去了？”

“魔劫一去，玄门道统再无后顾之忧，事后一旦抽出手来，必会整治我等……”

“尊主，接下来我等该如何是好？”

六位真君中，除了尊主以及冢真君外，其余四位皆是中途加入，本意是想顺应魔劫大势，以求劫后的更多殊荣。

可谁成想，劫起劫落只在一瞬之间，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不说，还搭上了魔修之名，日后难免会被清算。

只是想想，心中便后悔莫及……

魔盟尊主强行稳下浮动心神，双眉紧蹙想了想后，眸中闪过一抹金光，沉声喝道：“慌什么，尔等莫非没有听见洞真之语么？”

“魔劫已去，仙劫又至……”

几人顿住不语，思忖了片刻后，喃喃道：“莫非真是传闻中的仙人降临我太玄界了？”

“那名紫袍人气机确实远超我等想象，就算不是仙人，也定有渡劫之境，于我太玄界中，又与仙人何异？”

“可正如何真君所说，既为仙，又何来劫之一说……”

冢真君持定心神道：“其中必有蹊跷，我等不妨追上去顺势而为，未必没有其他收获。”

几人相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待魔盟六人破天遁去，何真君眉头紧锁，转身进到妖庭小界之中。

“诸位同道，可有人能为我等解惑？”

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一知半解，心里焦急不安，却又不知具体详情，此情最为难熬。

冼剑池银袍老者快言快语，三言两句便将仙人临凡的事说了七七八八。

何真君等人总算解了心中疑惑，可转瞬又暗道不好，急道：“那我等还需快些动身，魔盟六人已然尾随过去，若有变故，我怕洞真道兄他们几人应付不来。”

银袍老者等人本就处于犹豫纠结之中，骤然闻得此言，也算是立时做了决定，只是临去之时，还不忘拉上底蕴非凡的东海龙宫。

“锦道友，你我两家同为太玄之修，既是此界之劫，不妨一并去往？”

龙后心中失笑，哪来的此界之劫？不过是陈沐那小子的一人之劫罢了，偏偏人族极为看重道统传承，要将此事一并抗之。

她有意不蹚浑水，可在察觉到敖懿那副焦急神情后，心下微动，又转而变了决定。

她微微一笑，道：“道友无需多言，此事理当如此。”

“好！”

银袍老者一语落下，身化剑光率先而去。

何真君等诸多同道紧随其后，唯剩陶先许等一众元婴后辈面色悄变。

他们也想跟去，但又担心会使各家长辈分心，从而影响大局……

龙后见状一笑，扬袖唤出一艘奢美灵舟，道：“诸位小友若想前去一观，不妨随我一并过去，此舟将近仙宝之阶，足以护住尔等不被交手波动侵扰。”

闻得此言，陶先许等人心中一喜，忙躬身拜谢：“有劳龙后关照。”

话音刚落，眉眉已经第一个窜到灵舟上，面色急切的催促连连：“快快快，我等已经慢了不知多久了。”

等众人尽皆上来后，龙后心念一起，灵舟冲天而上，倏尔破界遁出……

……

高天之上，一道墨影如光华疾射，其速之快，竟于天穹中带出一道绵延数万丈的黑虹。

陈沐双眉紧蹙，于心底默默推算着时间，耳边呼啸风声丝毫不足以让他分心。

他这边沉寂不语，太玄却没有他这份定力，全力飞遁的同时不忘皱眉呼道：“陈沐，你可有更好去处？若只这般漫无目的地遁行，总有被人追上之时。”

眼见陈沐不语，他又说道：“实在不行就去我墨渊祖地，当年老祖我为避劫难，特地于祖地极深之处设下禁绝死阵，只是有了妖庭小界更好选择，这才没有用上，此时前去，未必不能挡下那紫袍之仙。”

陈沐闻言终是回神，眸光莫名道：“你若带我回去祖地，就算我等二人得以保存，你那些后辈却是难逃一死，甚至有灭族之危……”

太玄朗声一笑，却是毫不在乎：“只要我不死，墨渊一族便不会真正灭族，至于那些不知延续了多少代的后辈们，能为自家老祖赴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太玄本就是淡薄凉性，入魔之后更显无情，此时在他眼中，陈沐与他性命相连，又岂是一些后辈可比的？

陈沐淡淡一笑，若果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他自然会同意太玄所说，死马当做活马医，做最后尝试。

只是眼下并未到那般境地，与此相比，他尚有更好选择。

太玄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有定，好奇问道：“你可是已经想好了去处？”

陈沐稍稍点首，目望远天：“由此直线而去，不出半天时间，可横跨中洲之域，抵达北原赵国之境……”

北原赵国有一巨石，巨石为安庆真仙唤出，生有小界，疑似是广成仙尊遗府，内有一道不知通往何处地界的传送阵点，而此传送阵点，便是他逃过此大劫的关键所在。

当年他因境界限制不得探入其中，本还想着等魔劫过后再去尝试，又怎会想到今日被迫前往之举？

只是此行是必须而为，紫宸真仙只为先天壬水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就算这一次由天下道统合力将其驱逐了出去，但日后总还会有仙人临凡上门，如此周而复始，了无止尽。

他固然能逃得了一时，又岂能逃得了一世？

唯有他脱身而去，此界才能重回安宁……

“北原赵国？”

太玄一怔，还想再问一些细节，可还不等他开口，身后极遥之天际陡然现出一抹金线，似是骄阳初升，天地洞开，以前所未有之速转瞬逼近。

“这么快？！”

他失声一呼，再顾不得询问细节，连忙闷头疾行，连连撞破虚空，竟是不顾虚空乱流，也要将距离拉开。

只是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及仙家手段。

往往紫宸只迈出一步，足下便横跨百万里之遥，只短短片刻时间，两者之距离便已所剩无多。

陈沐面色凝重，却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此时的紫宸周身血气环绕，难道是出手斩杀了太玄之修？

可若是如此，又为何不见天地法则压制……

陈沐心思电转，心中愈发沉重。

“小子，交出先天壬水，吾可留你全尸！”

就在这时，紫宸冷言如冰，声浪挟着闷雷之感碾过苍穹，传于陈沐耳边。

霎时间，陈沐喉间泛起腥甜，只是仍不管不顾，反而运起法力渡向魂祖之幡，使太玄更为放心的全速遁行。

“哼！”

见此情形，紫宸左掌当空虚按，五指屈伸间结出九重天罡手印，每道印诀完成时，掌心便浮现一枚紫金篆文，九枚灵文首尾相衔化作浑圆道轮，转动着飞向虚空中遁行的陈沐二人。

待道轮转动第三周天时，便已经闪至二人之前。

太玄心中一惊，只见方圆万丈内空间陡然迭起九重褶皱，一道道无形巨力似潮浪涟漪滔滔而来，于眨眼之间，便已触及己身。

“砰砰砰……”

清朗寰宇中腾起暗红血雾，太玄虽只得魂灵之躯，可在此巨力之下，竟然如实质龙身一般剥落层层鳞片，显然伤害直至神魂。

太玄痛吼出声，只是以他之境，任何反抗都没有作用，眼看就要被天罡巨力生生挤压至死，所幸陈沐反应及时，指缝间透出幽蓝水光，点出一道涓涓细流游于太玄之身。

细流虽渺小，但却将天罡巨力挡下大半，太玄则如受甘霖冲洗，恐怖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转。

只是他有着恢复，陈沐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先天壬水到底是仙家至宝，天地灵物，纵使他身负先天道胎，有些许先天之气可借以驱使，但凡事终有尽头。

于妖庭小界中，为抵御紫宸仙法等待良机便已耗去大半，眼下又是拼命施为，难免牵动伤势。

“没事吧？”

太玄感觉到一抹温热，不由提心吊胆低呼问道。

他同样明白，他们两个能不能逃出生天，便全看陈沐能坚持到何时了。

陈沐面色晦暗，没有回答，只道了声：“走！”

太玄双眸泛红，咬牙再度提速三分，哪怕虚空中罡风如刀一般锋利，也不曾让他有一分一毫的迟疑。

紫宸凭虚御空，面色淡漠的望着这一幕，冷喝道：“吾倒要瞧瞧，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他广袖一挥，足下金莲依旧，只是每每将要追上之时，便被陈沐以先天壬水阻住一瞬，始终不得擒拿斩杀对方。

而越是如此，他的神情也就越发火热。

尚且只是一名元婴修士，便可借先天壬水消融仙法，若是由他掌握，又将是何等光景？

一瞬之间，他竟生出独吞此宝的念头。

只不过下一刻便惊然醒悟，就连广成仙尊都不能独有此宝，他一个真仙又何德何能享此殊荣？

怕是还不等天庭派人擒拿，自己的师尊也会看不下去……

念及此处，他眸光渐冷，同时觉得陈沐当真该死。

区区凡俗之辈，凭什么比他的仙运还要昌隆？

他一步跨出，又转而甩出一道怨怒气机……

陈沐身后有着紫宸，紫宸身后又有着平阳三人。

他们三人也都是经年真君了，尤其是白晋，足有化神后期之境。

可他们却越追越是心惊，只因他们能够感应到，前方已有仙法波动传来，那岂不是说紫宸已经追上了陈沐？

心急之下，他们纷纷拿出秘法施展，遁光一时接近无形，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浩荡声势不断向前。

而他们这一提速，再之后的洞真、魔天盟以及龙后等人也相继有所察觉，同样提神勉力跟上。

一时之间，天下八成真君分作四批，位同一线，自中洲横跨而过，所生声势一纵千万里。

无数灵机因此调转流向，令诸多不明所以的太玄之修走出洞府，望着灵机升腾，浩浩荡荡有如跨洋越海的奇景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在奇景之始，陈沐再次喷出一口精血，足下已然不稳，踉跄倒伏在太玄之背。

此时的他已耗尽先天之气，道胎干涸，灵韵不再，别说再驱使先天壬水了，就连法力也已经消耗殆尽，且不再自行恢复，显然已经伤了根基。

望着眼前的玉觞流域，陈沐眸光第一次有所黯然。

此处为中洲与北原的交界之地，当年他夺得天下魁首，入主黑白上真，风光回返北原之境时，走的便是此处。

只是时移势迁，再行重临此地之时，自己已然是个濒死之人。

身后金光愈来愈近，他却无力再行先天壬水护佑太玄。

“还是没能如愿么……”

他暗暗一叹，本以为自己能够坚持到北原赵国之境，可还是小瞧了紫宸的迫切之望，其竟不惜损耗仙基，也要接连不断的施展仙法与自己相耗。

而就是这份果决，击碎了他的最后期望……

紫宸身影显现，眸光如利刃般刻在陈沐身上。

其实陈沐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如此果决，也是形势所迫，因为他接连施展仙法，天地法则已将近压制不住，再不拿到先天壬水返回仙界，怕是要沦为与安庆同一个下场。

可也就是这份急迫，让他误打误撞的将陈沐逼至了绝境。

眼看陈沐再无反抗之力，先天壬水唾手可得，饶是以紫宸心境，也不由狂喜出声：“纵有至宝在身，蝼蚁亦是蝼蚁！”

但见他眉心金纹亮如烈日，足踏虚空步步生莲，每落下一步陈沐便觉五脏移位，当第九步踏出时，太玄遁光轰然炸碎，陈沐踉跄跌出虚空，张口喷出的鲜血中，竟带有内脏碎片。

四阶力修之身，在仙人面前与凡体一般无二。

“陈小子！”

太玄同样体生千痕，浑身上下没有完好之处，可深知只要不死，便得首先护住陈沐，是以不顾伤势就要带起陈沐再行遁走。

“畜牲！”

紫宸舌绽春雷，其声似是山海重锤，一下就把太玄轰至无形，只余缕缕烟气飞回魂祖之幡。

没了陈沐的先天壬水，五阶太玄同样不堪一击……

“哈哈哈哈！”

紫宸终是畅意大笑出声，天可怜见，他这一路上因为先天壬水憋屈至极。

肆意大笑之后，他眸光陡然一厉，望着坠落云端的陈沐就是一指点去！

这一瞬间，陈沐即觉意识逐渐模糊，又觉得感官格外敏感。

他能听到罡风呼啸，带起墨袍猎猎，下方玉觞流域激荡不息，传出滔浪之声。

还有紫金之芒如同利剑一般划掠长空，以及云海深处，忽然有金钟震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