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李淑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顾远也不觉得有多意外。

因为五金生意成本高的原因，整个批发市场也就只有三家五金批发店。毕竟也做十来年生意，所以货相当的全。

而卖锁的，也就只有两家。

对方要是买其他的东西，自己还真拿她没办法，但要是买锁，肯定还得回头。

“真是气死我了，你们批发市场做生意，就是这种态度吗？”

还没进门。

就听见李淑抱怨个不停。

顾远也是习惯了。

当年这货上课的时候，在菜市场买個菜，因为一两毛钱的事情，也能在课堂上连续说个三四天。

他们这群学生，基本上就成了对方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顾远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依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在那翻书，抱怨了一会，见到顾远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李淑直接问道：“能不能便宜一些？”

“不好意思。”

顾远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我们是小本生意，这就是批发价。”

“我是老师。”

李淑忽然道。

“老师买东西也要付钱，是不是？”顾远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真是没有半点尊重师长的精神，老师买东西也不知道便宜。”李淑叨咕了几句。这话对老顾和袁荭女士肯定管用，因为顾远的老师们来买东西，老两口基本上都不收钱。

但大部分老师也都会主动付钱。

一番拉扯后，老两口只会勉强收一个成本价。

不过放在顾远这。

非但不行，还得加价。

看顾远没有降价的意思，李淑皱了皱眉头，道：“会不会开发票？”

“会！”

“给我开一张发票，一个开十块，一个开十四。”

顾远眉头一掀。

好家伙。

自己翻了一倍，到对方嘴里又翻了一倍，而且还要拿回去报销，然后货再卖给学生。这是买东西一毛钱没出，合着还能赚两次钱。

“好，我再给你开一张货单。”

顾远主动开口道。

这是避免客人以发票的价格来退货。

开了票据，收了钱，将四盒挂锁装好，递了过去。直至钱货两清，顾远这才开始恶心对方：“李老师慢走。”

李淑顿时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认识。”

顾远笑道，“我以前是七班的学生，你以前教过我英语。”

因为这句话，李淑停下来，眯眼打量了顾远好片刻，可是她实在想不起来，“既然我教过你，你还收我钱？”

顾远还是把那句话搬了出来，“老师买东西也得收钱，是不是？毕竟我上学也交了学费，又没让你贴钱。”

李淑愣了愣。

心中又气又恼，气的是，这小子焉坏，付了钱之后，才说是自己的学生。

恼的是，自己压根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顿时。

一股无名的火气涌上心头。

她哪吃过这种亏？

以往有什么需要，只要在课堂上随口说一声，就会有家长主动送来。那些不送礼的学生，任凭脾气再怎么倔，折腾个两三次也就会主动低头。这小子要是还在自己班，她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罚他站一学期。

“初中毕业了，翅膀硬了啊！”李淑冷笑道。

顾远笑嘻嘻道，“李老师不愧为人师婊，所有人都关心我能不能飞得高，只有您会关心我翅膀硬不硬，我做鬼都不会忘记你。”

“锁我不要了，把钱退给我……”

李淑冷着脸道，把手里的挂锁‘咚’的一声丢在柜台上。

“李老师，您慢点，桌上的玻璃砸碎了，可是要赔钱的啊！”

顾远瞅了眼桌子上的玻璃，依旧嬉皮笑脸。

李淑气的面色发青。

什么时候学生敢和她这么顶嘴？

就算是学生家长，她也能把对方训的狗血淋头，一句话说不出来。

顾远坐在那，笑看对方。

我不但赚了你的钱，还嘲讽了你，而且你还拿我没有半点办法。

当年。

对方在讲台上训自己，现在是自己坐在柜台前训对方。

“退货！”李淑冷声道。

“本店商铺出售，概不退货。”

顾远拍了拍发票本子，那上面还有复印的备份，声音突然大了几分贝，带着些许委屈，道：

“您明明让我把发票故意开高一些，现在又要让我按照发票价退钱给您。您不能因为我家里大人不在，就这么欺负我一个学生啊！您真的是老师吗？哪个学校的？”

李淑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就见到四周的商户、以及路过的客人，都被声音吸引了过来。

一个个站在店外，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虽然很想辩驳。

但毕竟自己准备吃回扣，拿发票报销的小辫子还在对方手里。一旦闹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而且话都被顾远说完了，李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算你厉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顾远，转身就走。

顾远在后面笑嘻嘻喊道：“李老师再见……”

李淑哼了一声，“妈的，再也不见，我他妈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学生？”

顾远站在那，听着对方的嘀咕，默默自语道：

“是啊，再也不用见了。”

李淑自然没有听见这句话，走出市场的她，气的满脸青筋。

教训了一辈子的学生，结果在学生手中吃了一个哑巴亏？

“等上课的时候，一定要把他的事情好好说一说，这样的人不配做莪的学生！”

想到这里。

李淑忽然皱了皱眉头，发现手背有些痒。

“好痒。”

她伸手抓了抓，却发现，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什么时候起的？”

“早上的时候还没有呢。”

李淑又伸出手抓了抓，可是却越抓越痒，没一会就破皮了。

但是。

她却没有感觉到半点疼，反而越来越痒，仿佛这股痒意，是从骨子里传来的一样。

而且，不仅仅是手背，甚至好像连身上都开始痒了起来。

这时，从仓库回来的袁荭女士，发现了李淑的身影，还认真打量了片刻，才问道：“那个人是不是你们初中英语老师？她刚才来买东西了吗？”

“你认错了，我没有这样的老师。”

顾远平淡道。

“是吗？”

袁荭听出了顾远的弦外之音，站在门店外，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像。不过连自家儿子都说了不是，她也不想再继续较真，只是摇了摇头，安慰道：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多想了，至少你的高中老师人品都很好啊！”

顾远咧嘴一笑，点了点头，“的确已经过去了。”

……

中午吃完饭没多久，老顾就醉醺醺的回来了。

顾远也彻底从看店中解放出来。

借口提前去学校，他还顺便去街机厅玩了一小会。

随着网络的发展。

大部分的高中生已经抛弃了街机厅，更喜欢去网吧玩，毕竟各式各样的网游、比起街机要有意思多了。

不过。

顾远还是喜欢去游戏厅坐一坐。

因为。

街机里不会有做不完的任务，也不会有每日比上班打卡还频繁的签到，更不会出现不氪金就寸步难行的情况。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只要你技术足够好，在街机厅内就是最靓的崽。

老板见到顾远，直接把几台老虎机一关，贴上了‘机器已坏，请勿开启’的标语。

顾远也不恼，买了几块钱的币，直接打开了《三国战纪》。

随着‘三国战纪’的声音响起。

一个胖乎乎的小学生，立刻转头走了过来，居然还坐在顾远旁边，握住摇杆。

“你也要玩？”

“我不玩。”

小学生摇了摇头。

“那你干什么？”顾远看了眼对方握着的摇杆的双手。

“我没有币，有时候别人玩的时候，我就看。有空位的时候，我就坐下，晃一晃摇杆，假装是自己在玩，过一过瘾。”小学生有些紧张的看着顾远：

“叔叔，你玩你的，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你要觉得我烦，我就站着看，我绝对不摸摇杆。”

显然。

这小胖孩被人赶过很多次。

顾远看着对方胖乎乎的样子，衣领、袖口都有些脏兮兮的校服，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挂着鼻涕，站在一群人后，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打游戏。

望着别人手里的一把游戏币，甚至还会忍不住想：要是对方给我一两个，那就好了。

“你家长知不知道你来玩？”

顾远没有纠正对方的称呼，笑着问道。

小胖孩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她说吃晚饭的时候会喊我回去……”

“那你坐下吧。”顾远分出一半的币给他，“我请你玩。”

“谢谢叔叔。”

小胖孩激动的坐了下来，居然还知道打《三国战纪》的潜规则：“叔叔，我选谁？”

“你会玩谁？”

“我只会玩诸葛亮。”

“那你就选诸葛亮吧，我保你拿火剑、冰剑和电剑。”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顾远看着小胖孩，眼中反而多了些许羡慕。

少年不知愁滋味。

能这么简单的获得快乐，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但是，大部分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在繁华和欲望之中，失去了寻找快乐的能力，也彻底失去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