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这辈子不回家了,否则他迟早得面对老顾。最多挨揍一顿,但他又不像是小时候那么怕打,至少家里的铁器是没法破防。示意几人稍等,顾远大喇喇的下了车,直接走了过去:
“爸,你怎么来了?”
“准备送同学回家吗?”
老顾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叶文君、李樵、俆友几人,正好对方也望了过来,还冲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这才望向顾远,“你的把戏,都是我玩剩下的,骗得了你妈,骗不了我。”
顾远心说,果然男人最懂男人,“爸,你年轻时也干过这事情吗?”
“别和我扯东扯西,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跟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集合,干脆就在车站守着。”
老顾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
这意思,是放我出去?这回,倒是轮到顾远有些意外了,“我以为你是来抓我回家的。”
“如果你就一个人,我肯定要带你回家。”
老顾叹了口气,伸出手把顾远衣领整了整,又把拉链拉起:“你都和同学约好了,我这个时候抓你回家,以后你在同学面前怎么抬头,不要面子吗?”
“不过,看见你们几個人一起,我倒是放心不少。”老顾拍了拍顾远肩膀上落下的雪花,继续问道,“几天回来?”
顾远没敢把话说死,想了一下,道:“最快明天到家,最晚后天。”
“也就是两三天。”
老顾想了想一下,时间倒也能接受。
“出门在外,不要惹事,遇到麻烦忍一忍。”
“遇到什么事情,直接打我手机。你妈那边我替你瞒着,他问起来,我就说你回老家了,她要是知道,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不过,我最多也就只能替你瞒三天。”
老顾絮絮叨叨说了几句,然后重重一拍顾远肩膀:
“早去早回!”
“叔叔好。”
“叔叔好!”
叶文君几人见到老顾走来,顿时紧张的喊道。
老顾笑和几人打完了招呼,这才解释道:“顾远有东西落在家里了,我给他送来,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老顾坐上公交离开,几人转身进站、买票,上车。
直到坐上大巴,俆友这才心有余悸的开口道:
“老顾,你爸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给吓尿,换做是我爹,估计就得用皮带绑我回去了。”
顾远笑了笑。
老顾虽然脾气暴躁,但很少会在外面落他面子。
当然,憋着一股气回家再打的例子也不少。
李樵这才想起来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爸在外地没回来,我妈去姥姥家了,起码也得两三天。我还没和她说学校放假的事情,只要没说穿,我就没事。”俆友笑嘻嘻道。他只怕他老子,其他人都不怕:
“你呢?”
“莪爸妈常年不在家,家里只有个阿姨照顾我起居。昨晚我让她回去了……”
“羡慕啊!”
俆友叹道。
他也想要过一过,没有人管的那种无法无天的日子。
“我还带了零食。”
李樵打开背包,里面装了一大堆洽洽瓜子、锅巴、饮料,然后分给大家。
虽然活动范围仍旧在六洲市,但两人明显没有脱离父母旅行过,在车上相当的兴奋。
顾远接过零食,递给叶文君,见她在发愣:
“怎么了?”
“感觉有些奇怪。”
叶文君小声说道。
以往,她都是孤身一人回家,现在车上多了两个话痨,这让她觉得有些新奇。
天堂寨位于金寨。
是六洲下面的一座县城。
莫说这年头,便是二十年后,从六洲到金寨,也就只有早上、下午两班车。虽然说早班车九点出发,但足足等了半个钟头,依旧还没出发的意思。
俆友有些着急了,直接跑去问还在下面抽烟的司机,“师傅,我们什么时候走?”
司机道:“再等等。”
俆友见状,只能闷闷不乐的回来了,和大家抱怨起来。
李樵也跟着说了起来,转头又问叶文君,什么时候发车,叶文君只能说:“我也不清楚,有时候很快就走了,有时候要等很久。”
说着,她又看着顾远,担心顾远也等着急了。
顾远解释道:“这一趟路途太远,车上不多拉几个客人,根本赚不到钱。”
果然。
直到临近十点,大巴才出车站,路上走走停停,在市区内又接了三四个客人,即便如此,车上还有七八个空位。李樵和俆友的兴奋劲,早在漫长的等待中耗完了。
车很快出了市区,又经过毛坦厂,当他们发现毛坦厂高中还没放假,两人顿时又兴奋的不得了。
人在车上摇摇晃晃,很容易睡着。
再加上俆友和李樵这两货,熬到半夜才睡觉,所以在盘山公路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怎么还没到?”
这时,李樵才惊觉有些不对。
不是说,直线八十多公里么?
顾远指着窗外,对两人说道:“很快就到了,这就是大别山了,看看,这山真几把大。到时候我们就去这山上玩,说不定还能碰到个老神仙,教你们法术呢。”
“有鸡毛的神仙。”
李樵虽然不信,但注意力总算是被转移了。
俆友清了清嗓子,因为是他发现,在他睡着的时候,临近的空座上,多了几个年轻的女生。所以想要提醒顾远,注意一下影响。
顾远鸟都没鸟他。
在意你的人,你挑大粪都觉得你帅气。
不在意你的人,你即便再优雅,也只是个暖男。
大巴在2点左右才到了天堂寨,长达四个小时的车程,近半的盘山公路让李樵和俆友下车的瞬间,都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不过这两人明显高兴的有些早了。
因为接下来,又坐了近半个小时的乡村大巴,在一条叫不出名字的小路前下车,然后就是漫长的徒步。
乡村的小道明显比城市公路走起来更加艰难。
到处都是积雪。
几人只能跟在叶文君身后走,因为只有她能够分辨出来,哪里是水坑,哪里是地面。
“真是防不胜防啊!”
走了片刻。
俆友忽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老顾,你说带我们来旅游,是骗我们吧?你主要是送叶文君回家吧?你良心不会痛吗?你们小两口的事情,非得把我们给骗来。”
顾远笑嘻嘻道,“良心是什么玩意,我的抠下来扔在秤上,都没有二两。”
“我现在真希望有一辆拖拉机路过,把我们顺带送去。”李樵叹气,问道,“老顾,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你别问他,他肯定不会说实话。”
俆友气不打一处来,转头望向叶文君:“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
叶文君小声道。
顾远笑着没说话,心想你们是不知道叶文君的脚程,居然敢问她?
果然。
半个小时后,已经绷不住的俆友,不得不再次问道,“还没到吗?”
叶文君红着脸,点头道:“快了。”
又走了半个小时,她这才停在了一座红砖瓦房前,砖房一共有两间,一大一小,大的那间还竖着烟囱。一根电线,沿着木制的电线杆钻进了砖房之内。
一片竹子组成的篱笆,围成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还有一支压井。
“到,到了……”
“这就是你家?”
看着这座充满着九十年代的风格的砖房,俆友和李樵都不敢相信。
“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好些。”顾远倒是有些意外。
叶文君解释道,“以前是土房子,后来我考上一中,村里给我重新盖的房子……”
“你不请我们进去吗?”
“进,进来吧,大家进来。”
经过顾远提醒,叶文君这才反应过来,推开门口的栅栏,打开砖房上的门锁,领着大家进屋。
大门打开,一片尘气扑面而来。
两间屋子里的家具屈指可数,衣柜、碗橱、水缸、米缸、两张用长条凳搭起来的木板床,还有一座水泥砌成的灶台。至于电器,就是挂在屋顶上的两盏白炽灯,还是老式的拉线开关。
山里天黑的早,还不到五点就些暗了,叶文君拉开灯。
“坐,你们坐。”
“我去烧水……”
至今还没有同学来过家里,叶文君有些手足无措的招呼着几人,掀开水缸,这才发现缸里的水早已经干了,又慌慌张张的提着水桶去塘边打水。
“愣着干什么,把屋子里打扫一下。”
顾远踢了踢愣神的俆友和李樵,转身跟着叶文君去塘边打了半桶水。
把水倒进压井里,很快又就把水桶装满。
接着。
又是刷锅、洗水缸、抹灶台。
因为太久没回来了,到处都落了一层灰,到处都要清扫。
“没想到叶文君家居然是这种条件。”
俆友心中五味成杂,他心中被诓骗出来的那些不快,早就已经烟消云散。再看向李樵,他也是同样想法。不过,很快又一个现实,摆在了几人的面前。
就连烧水都用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晚饭怎么办?
咕~
李樵的肚子也适时的叫了一声。
“我来做饭。”
叶文君赶紧道。
就在这时。
屋外传来一声呼唤。
“君儿,是你回来了吗?”
几人跑出去一看,就见是个模样老实巴交的汉子,站在篱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