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补着社会新闻报道的那些恶性事件,尹书瑶恐惧了一路,眼泪都流干了。
途中车子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她身子一歪,脑袋重重磕在车窗玻璃上,登时疼得她眼冒金星。
不知过去多久,车子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尹书瑶摆着头抗拒,根本没用,她被一只手粗暴地从车里扯出来。她脚上穿了双细高跟的鞋子,双眼不能视物,下车时没站稳崴了脚,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
脚步声踩在地面,周围传来轻微的回响,借此判断自己身处在一个空荡荡的地方。尹书瑶发出呜呜的声音,没人听懂她说了什么。
下一秒,她嘴里塞的棉布被扯开,空气涌进口腔,她大口呼吸,放声哭道:“求求你们放了我,要多少钱我给。我是尹家大小姐,不缺钱的,你们不要伤害我。”
威胁歹徒的话语她在路上想了很多,等到能开口说话时,她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吐。她怕激怒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招来更坏的结果。
“我……我包里有五千现金,你们先拿去,我可以给我家人打电话,让他们送更多的钱来。我不会报警的,你们相信我……啊!不要!”
尹书瑶求饶的话没说完,有人扯开了她的风衣外套,她闻到一阵令人作呕的酸臭味,那是粗鄙不堪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之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回荡在简陋的废弃工厂。
*
晚上十点多,漆黑的夜幕月朗星稀,尹书瑶顶着一双哭得红肿的核桃眼,双手抱着手臂抖抖索索从出租车上下来。
不远处就是灯火通明的尹家别墅。
出租车司机降下车窗,好心问刚下车的乘客:“用不用报警啊姑娘。”
“不用!”尹书瑶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宜城深秋的夜里,风吹在脸上如冰刺。
每走一步,脚踝处就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尹书瑶眼里冒出泪花。
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惹来这样的祸端。
那些人把她拉到不知名的地方,从头到尾她的双眼被蒙住,没看到他们的脸。他们不为财,甚至不为色,全程没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侵犯,只是用言语、行为折辱她,长达一个小时。
待她精神濒临崩溃之际,放了她。
尹书瑶不愿回想过去一个小时里所经历的事,但只要她闭上眼,那些恶心人的片段就在她的脑海里循环,挥之不去。
是沈嘉念报复她吗?
根据李武透露的消息,那一晚沈嘉念被一个开着千万级别豪车的男人救走,至今没有任何音信传来。
会不会是她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可,李武收了她的钱,整整五十万!他答应过她会保守秘密,不会出卖她。何况,李武把事情说出去,自己也讨不到好。
尹书瑶揣着满腹屈辱和怒火进了门。
帮佣阿姨看到她,惊叫一声:“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爱美,无论在家里或是外人面前都很注重个人形象,此刻她头发蓬乱,素来涂脂抹粉的脸蛋沾满脏黑泥污,额头肿了一块,身上熨烫整洁的白色风衣皱成烂菜叶,里面的针织长裙扯变了形。
“别咋咋呼呼让我妈知道了,下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尹书瑶要面子,此等丢脸的事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她母亲。
保姆神色古怪地瞅着她,以往大小姐有个小病小痛,恨不得嚷嚷得全家上下知道,眼下伤成这样却要瞒着夫人,不怪她会多想。
“听到没有?!”
保姆木讷的表情惹恼了尹书瑶,她不耐地叱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保姆一迭声应道。
尹书瑶心情烦闷至极,拧着眉挥退了保姆,拖着步子忍痛行走。
保姆进厨房前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大小姐的腿似乎也伤到了,走路不大利索,不知道需不需要请医生到家里来。
她摇摇头,默叹一口气。
路过父母的房间,里面传出低低絮语声,尹书瑶抿唇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不想惊动他们。
“你说怎么办?秦总摆明了要致我们家于死地,再找不到新的合作商,公司资金链都要断了!”胡玉芝陡然提高的声音穿透门板,“当初我说送姓沈的小贱人过去赔罪,你非不同意,现在好了,人都找不到了!”
房间里,尹承德弓着背坐在沙发里,沉默地抽烟,一根接一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积了一堆烟蒂。
“抽抽抽,就知道抽烟,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胡玉芝本就心烦意乱,闻到烟味更是烦躁,一把夺走丈夫指间夹着的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总不能送你自个儿的女儿去跟人赔罪吧!”
尹书瑶驻足,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扣紧了。
尹承德抹了一把脸,眉心微蹙:“说的什么话。”
“秦钟天那人,你以为有那么好打发?”胡玉芝冷哼,“他不给活路,咱们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
“那也不能让瑶瑶去。”
“瑶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能害她?”胡玉芝发现丈夫的头脑是榆木做的,根本不会变通,“秦钟天有个儿子,比瑶瑶大五岁,秦老太太寿宴那天我见过,长得一表人才。如果有法子撮合他和瑶瑶,咱们目前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瑶瑶若是能嫁进秦家那样的门楣,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你说得简单,秦家能看上我们?”尹承德不忍心泼她凉水。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胡玉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脑海里已经浮现女儿穿着婚纱嫁给秦家继承人的画面,美滋滋道,“男欢女爱的事,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父母二人的对话,站在门外的尹书瑶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秦总的儿子她那天在宴会厅也见到了,可能是承袭了他母亲的美貌,与他父亲长得并不像。他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衬得长相尤其俊逸,优渥的家庭条件滋养出不凡的气度,堪比古代皇室的太子爷。
只想想,尹书瑶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正如母亲所说,倘若她顺利嫁入秦家,管她沈嘉念傍上了哪位金主,这一辈子都会被她压一头。
*
隔日,陆彦之登门拜访,在蔷薇庄园里见到沈嘉念,他一脸颓丧。
原因无他,他那天与傅寄忱打赌,最终结果摆在眼前,是他输了。按照约定,他得无条件为傅寄忱办一个月的事,当他的门下走狗。
如此,陆彦之能不悲伤吗?
沈嘉念从园子里散步回来,路过看见他,微微点头,上楼去休息,她今天中午的药还没吃。
陆彦之抬起下颌指着她的背影,低声问闲坐在木椅当中的傅寄忱:“你对这位落魄的沈氏千金什么想法?”
他们二人今日叙话的地点不在客厅,而是在客厅一侧的茶室里,傅寄忱摸了摸手腕间挂着的手把件儿,笑笑不说话。
陆彦之看不透他,只能靠猜:“你不会是瞧着人家貌似天仙又无人撑腰,想当金丝雀豢养起来吧。”
在他的认知里,傅寄忱没这么俗气。
谁知,傅寄忱微微一挑眉,意味不明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陆彦之愣神,目光扫过他掌心里莹白润泽的那块玉,想起《礼记》里的那句: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离身。
傅寄忱应该称得上君子,可他现在不确定了。
谈笑间,保姆周容珍过来说:“祝秘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