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发出来了,结果发现居然没有……)
“行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回头写一份昨天在医院的总结给我。”
沈玉先没有继续就刘一鸣的事说下去,他想通了一件事。
不管到底表弟是卧底,还是刘一鸣是卧底,最后的卧底都只能是刘一鸣。
现在既然有刘一鸣现成的证据在手,那就先把刘一鸣这事彻底办实再说。
至于表弟到底会不会是红党……后面有的是机会试探查证。
若真是红党……其实倒也不一定是坏事……
沈玉先眯着眼,想到了古时诸葛三兄弟各仕一家之故事。
如今红党虽偏居西北一隅,看似势弱,但胜在内部团结,倒是国党内部,刘一鸣这样的人都能混上一官半职,可想有多么的乌烟瘴气。
况且如今国民要求一致抗日的呼声越来越高,委员长虽坚持攘外必先安内,但已有两广之事在前,后面会如何发展,还真不好说。
这次去南京和姐夫交谈,姐夫可是说西北的张少帅剿匪之心不坚,颇有促成国府联红抗日的心思,甚至因此引起了委员长对那位少帅的不满。
一旦联红抗日,红党得喘息之机,以红党那在底层民众中的号召能力……
沈玉先摇了摇头……
陈世襄离开小办公室,没隔多久,同样一脸疲倦之色的黎兆民从外面走进大办公室,对坐在办公位上的陈世襄点了点头,然后敲响了沈玉先小办公室的门。
“组长,没找到人。那个洋人的家,以及他常去的几个地方,全都找了,没有任何发现。
“我问了他的邻居,邻居说他有时候虽然回家很晚,但从来不会在外面过夜。”黎兆民汇报着自己昨晚忙活的事。
“没找到?”沈玉先脸色一沉,“他的朋友家里呢?”
“据我调查,这人没什么朋友,他很穷,每天要么就在外面画画,要么就在家里画画。”
“也就是说人很可能失踪了?”沈玉先问。
“很大可能是这样。”黎兆民不敢说的太死。
俄国人,穷人,这两個因素凑到一起,让人难免联想到什么东西。而且他现在还好巧不巧的消失了。
沈玉先皱着眉头,他已经决定尽快结束这事,现在安德烈的消失,倒是让这件事更好办了起来。
只是这种自己处于被动,事情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还是让他有点不爽。
安德烈的消失,要么是他自己心里有鬼跑了,要么就是被别人拐跑了。
若这件事是表弟在陷害刘一鸣,那安德烈的消失就多半跟他有关系。
沈玉先拿出笔录,快速将笔录浏览两遍,最终皱眉合上。
“表弟一直待在医院,没有离开过,就算他给其他红党传消息,可他也不认识安德烈,只凭一个名字,其他红党很难准确地找到目标……”
这么说来,刘一鸣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放下文件,沈玉先想到刚才的决定,不再犹豫,看向对面的黎兆民,示意他坐下,随后拿出收在抽屉里的小玻璃瓶。
“黎队长,有件事你帮我参考参考。”沈玉先说道。
沈玉先太过年轻,一组的几个队长和副队长,除了陈世襄,全都比他年纪大。
叫“兆民”不合适,只好代以黎队长这个显得不那么亲切的称呼。
黎兆民闻言,原本有些萎靡的神情顿时一振,来了精神。
他有一个小秘密是谁都不知道的。对面前这位比自己小的组长,黎兆民其实有些崇拜,故而在组内,他在行事作风上,多为效仿沈玉先。
“组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黎兆民挺直背脊。
“你看看这个。”沈玉先将小瓶子推了过去。
黎兆民是姐夫训练出来的,然后直接在自己手下做事,是组内除了表弟,第二个值得相信的人。
“这是?”黎兆民疑惑,但沈玉先没打算解释,他只好拿起小瓶仔细打量。
瓶内空空,什么都没有,他又打开瓶盖闻了闻。
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组长,这个是?”黎兆民只好看向沈玉先。
“里面原本装的是一种液体,无色无味,但实质上是一种毒药。”沈玉先解释。
毒药?
黎兆民还是不太理解,在特务处,毒药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总部甚至有一个部门专门研究这些玩意,以前还搞出过“化尸水”,不过并不好用,已经放弃使用。
“康启荣就是被这种毒药毒死的。”沈玉先道。
黎兆民下意识点头,接着一惊,猛地意识到组长说的是什么。
“组长,你不是说?”
“我怀疑下毒的人是我们自己人,昨晚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下毒之人放松警惕而已。”沈玉先解释了一句。
黎兆民一时没能消化沈玉先说的这些东西,好一会儿,他才彻底理清楚沈玉先到底想表达什么。
沈玉先坐在对面,看着黎兆民的表情变化,抿了抿唇,只觉着似曾相识。
“那这瓶子是——”黎兆民低头看着手中小瓶,心里分析着它有可能属于谁。
想着想着,黎兆民神经忽地一跳,果断终止想象,不用说,肯定是刘一鸣的!
“刘一鸣身上得来的。”
果然!
“昨晚我让情报组人跟踪监视刘一鸣,这东西是他悄悄丢了,被情报组捡回来的。”沈玉先替情报组的报告稍稍润了一下笔。
听到沈玉先这解释,黎兆民立马说道:
“组长,要不要立即控制住刘一鸣?”
沈玉先对黎兆民的反应很满意,看来姐夫的教学质量很不错嘛。
“但刘一鸣曾经亲手抓捕过红党,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诱导我们的视线呢?”
诱导?谁诱导?康启荣死时就刘一鸣和陈世襄在医院。
黎兆民忽然灵光一闪,又想到了新的东西。
刘一鸣向来和组长不合,组长将陈世襄安排在一队,陈世襄刚刚又在康启荣的案子里立了功……
再加上近一年多来,侦察大队从警备司令部时代走过来的人,大多都因为各种原因被调走、被牺牲、被查出贪污……
这……组长不会是为了让刘一鸣腾位置吧?
黎兆民突然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些只有高层才能知道的东西,不由有几分兴奋。
只是就为了让表弟上位,就这么干……真不愧是组长,够狠!
黎兆民觉得自己又学到了组长的一些手段,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刘一鸣要是栽了,那副组长的位置……”
黎兆民心头顿时火热起来,余山寿虽然是强力的竞争对手,尤其现在还跟陈世襄关系很好,但组长让自己来办这事,这不就是……
“组长,刘一鸣本应该去南京,结果中途却找了个洋人画师来,接着就是康启荣身死,那洋人现在也消失了,我觉得刘一鸣问题很大!
“就算他不是红党安插在我们内部的卧底,他也有可能将情报卖给红党,甚至帮着红党灭口!”黎兆民感觉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甚至他觉得以刘一鸣的为人,说不定这就是真相!
不然刘一鸣哪来那么多钱去喝龙舌兰?陈队长可是说那是墨西哥果酒来着。
卖情报,在特务处内部从来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每年都会有人因为贩卖情报而被执行家法。
“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沈玉先若有所思地点头,接着眸光一定,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中山装。
“召集你三组的人,楼外候令。”沈玉先沉声道。
“是!”
黎兆民起身立正,身形笔直,拿出了他这位特务处精英该有的精神面貌。
沈玉先走出办公室,径自走上红砖小楼的第三层,上海区副区长兼任侦察大队大队长翁高寒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没有一会儿,沈玉先走出办公室。
穿着一身中山装的翁高寒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再次关上的办公室门,他端起桌上的枸杞茶,吹了吹热气,微抿一口,脸上浮现感慨之色。
“现在的年轻人,比我当初还狠呐……”
……
沈玉先再次走出区长王兴恒的办公室,手里多了一纸签着区长名字的公文。
最终,沈玉先敲响了督察办公室的大门。
沈玉先当初还在情报组时,就兼任过一段时间的督察,后来才任一组组长,不过那已经是以前了,当时区部都还不在老西门。
各区各站督察只接受处座以及区长或站长的命令,而即使是区长给督察下命令后,事后也需要向处座亲自解释说明。
没有多久,两位身穿中山装的督察便跟着沈玉先来到红砖小楼外,黎兆民以及忙了一宿的三组行动队员,全员整齐待命。
督察没有自己的人手,但在需要的时候,可以调集其他地方的人手,当然,得拿着相应的手令。
按规矩,抓一组的人,不能用一组的人手,但在上海区高层中,谁都知道那位处座对侦察大队的原班人马是什么态度。
今天这事,只是走个过程,结果已经注定,真相如何,没谁在乎。
在一组,申贵祥都知道自己不能太惹眼,时刻保持着低调,且试图向沈玉先这位组长靠拢。
只有刘一鸣这个眼里只有组长宝座的人,才事事与沈玉先作对。
如今一组已经被沈玉先掌控稳当,他终于是对刘一鸣动手了。
督察站在沈玉先旁边,心里感慨沈玉先这个年轻人在特务处的官运亨通,同时也因为沈玉先这个前任而感到振奋。
沈玉先可以,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