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花小舞相当焦急,已经顾不上自己说的话已经暴露了身份。
后来,在王番茄和陶雪然的帮助下,昏迷的花学宏顺利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之后,走出来说道:
“谁是家属?”
王番茄:“我们是邻居,只有这个小孙女跟来了,已经通知他儿子了。”
“哦,老爷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最近缺乏休息,饮食也过于油腻了,注意一下血糖和血脂,清淡饮食就行。”
医生走了之后,花小舞进了病房。
她觉得,都怪自己不了解花学宏的健康状况,任性地吃喝玩闹,才把他折腾到医院里了。
睁开眼见到小舞之后,花学宏说道:
“小舞,抱歉哈,爷爷今天晚上没办法给你做炖肘子吃了。”
此时的花小舞,再也不忍心说谎了,瞬间哭出了声:
“对不起,爷爷,我骗了你,我不是你孙女……”
花学宏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我早就知道了。”
小舞瞬间瞪大眼睛。
花学宏:
“3年前的一个周末,小舞一直缠着我,要去公园看儿童节表演。
那天我已经有点累了,实在拗不过她,就带着她一块出门了。
谁料到,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超速行驶的车忽然出现……”
花学宏说到这里,闭上了眼,不愿再说细节,
“那之后,孩子没有抢救回来,
这场意外,虽然不是我的直接责任,但是,如果我当初不带小舞出去玩,也许一切都会改写。
我估计我儿子和儿媳妇不会原谅我了。”
花大爷搀扶着身子坐起来,看向小舞:
“所以,你不知道,当你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有多震撼!
我完全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太像她了!
我甚至觉得,这是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所以,哪怕你是想从老头子我身上骗点钱财,我也无所谓了。
但是,你只是陪着我而已,并没有图我什么东西,你是個好孩子……”
小舞眼泪汪汪,扑到花学宏怀里:
“爷爷!”
她顿了顿,继续啜泣道:“可是,我不知道你身上这些病,还缠着你和我一起吃肉吃甜食。”
花学宏笑了笑:
“重新见到你的时候,老头子我早就想通了!
莪已经70了,半只脚已经进土里了,忌口这个,忌口那个,有个屁用!
索性趁着现在还能自己动弹,把想吃的想喝的统统都吃一遍!
小舞,你不知道,爷爷和你度过的这三个周,比过去三年都开心!”
……
此时,医院外的走廊里响起了骚动声。
花学宏摆摆手:“小舞,我儿子来了,他们看见你可不得了,你先出去找个角落藏好。”
小舞出门后,刚在阴影处藏好,一对中年夫妇就焦急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神色黯淡地从病房走出来,朝医院大门走。
小舞想了想,悄悄跟了上去。
走在寂静的走廊上,那个女人责怪道:
“我让你多关心关心爸,你偏不听,天天就知道忙活你那升职,升职!升到哪一层你才能满意?!”
男人也相当烦躁:“你以为我不想关心,老爷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眼瞧着两口子就要吵起来,忽然,小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爸爸、妈妈……”
夫妇二人听到这声音,瞬间如遭雷击,慢慢转过身来。
“小、小舞,真的是你么!”
两个人吓了一大跳,大脑一片空白。
小舞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默默点了点头。
女人率先反应过来,顿时哭崩,就要冲上来抱住她:“我的宝贝女儿!”
小舞慢慢后退,躲过了对方,然后幽幽道:
“我来见你们,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不要再因为我的事,责怪爷爷了。
爷爷非常爱我……
这些年,他之所以躲着你们,是觉得对你们心怀愧疚。”
夫妇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女人抹了抹眼角,对丈夫道:“我早就让让你不要和爸赌气了,你不听。”
男人沉默了良久:
“我也不知道老爷子想了这么多,小舞,爸答应你,会和爷爷和好的。”
他正想再看看女儿,一抬头,小舞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
花大爷康复之后,小舞也没有再回保洁室。
再之后不久,他就被儿子一家接走了。
这天,小舞藏在小区的花圃后,偷偷听街坊邻居说着花大爷的近况:
“花大爷和儿子重归于好了,夫妇二人把他接到家附近的出租公寓住咯,据说条件比养老院好多了,还能经常去探望。”
“老爷子这下能享享清福了。”
“而且听说,他儿子和儿媳妇之间又怀了一胎新的!”
“啧啧啧,本来就有小舞了,这下更让人羡慕了。”
“说起来也怪,他们来接大爷那天,咋没见着小舞啊?”
“你这么一说确实,而且花大爷上车时一直在不断地回头张望,他儿子抱着小舞的照片上车时,也小心翼翼的。”
听到这里,小舞默默退到了阴影里。
……
午夜时分,再次开始在城市流浪的小舞,走到一栋大桥边,吹着夜风。
她眼神迷茫,自言自语道:
“梅丽莎大人,我在300年前的世界,体验到了与桃源乡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类并不总是快乐,很多人都在与内心的痛苦作斗争……
但是……怎么说呢,虽然他们并没有天天沉浸在单一的多巴胺刺激中,不过,我能体验的东西,远比在桃源乡的时候要丰富得多,如果硬要说的话……”
花小舞想起之前跟踪王番茄二人时,听他聊起伍子胥的典故。
王番茄曾说:“我不认同多巴胺学派,因为这样就不浪漫了。”
她点头道:
“也许,在真实的世界,这种痛并快乐着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浪漫」吧。”
小舞话音刚落,
忽然!
她的瞳孔开始冒出大量的程序代码:
【警告,代号89757的执行体,你目前的行为和思考逻辑,已经严重偏离了梅丽莎大人的命令,请你及时进行修正。】
【警告,请你修正!】
【警告,检测到人类「花学宏」是让执行体产生异变的诱因】
【本程序即将强制接管执行体,执行消灭花学宏的程序】
电子音还没说完,小舞面露决绝地挥拳砸向自己的额头,直接砸开了一个小洞。
“啊啊啊啊啊啊!”
滋啦滋啦滋啦……
她龇牙咧嘴地,从脑洞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枚芯片,然后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世界重新清净了。
咕噜咕噜咕噜……
肚子再次传来叫声,小舞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服,朝大桥的另一侧走去。
“可恶,好想吃火锅哦。”
她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
随着游戏时间的推进,王番茄继续和陶雪然过着气氛越来越微妙的生活。
他开始响起内心独白:
「怎么说呢,虽然我现在依然有开发伊甸园的想法,但这种想法正在逐渐减弱,我觉得我的道路也许并不是对的。」
「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一切都是陶雪然带来的。」
看到这句独白,主播也在直播间感叹:
“兄弟们,玩这个游戏的这段时间,我觉得现实中的我也发生了不少改变,怎么说呢,我和现实中的朋友以及同事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了。
这个游戏太奇妙了,我仿佛受到了陶雪然的影响,开始改变自己的思考方式和生活习惯,开始关注并珍惜身边的生活了……”
弹幕刷屏:“啧啧啧,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啊。”
游戏里,二人渐渐在心中萌生了爱情的萌芽,但两个人都很苦恼。
因为王番茄是个母胎单身,油嘴滑舌有一套,但如果真正去爱的话,却又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陶雪然这个赛博老婆,面临同样的窘境。
从小到大,她基本上都是在和机甲傀儡的打打杀杀中长大的,就没有过正常女孩子的生活,让她主动去和王番茄告白,实在是超纲了。
这天,陶雪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道:“一直都是你做这个时代的料理给我吃,这次我也给你做点吃的吧。”
很快,她就笨拙地做了一顿烛光晚餐。
坐下来吃了几口后,王番茄炫耀道:“我老婆挺好的,除了牛排烧焦了,蜡烛把桌布点燃了这些小事之外,这段晚餐还不错。”
弹幕乐了:
“哈哈哈,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我敢打赌,番茄老师的VR传感器里,现在传出来的还是焦糊味。”
“所以说,对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的喜欢,才是最真实的!只要看对了眼,缺点就全都是优点咯。”
陶雪然抿了抿嘴唇,默默看向王番茄。
其实,她最近的生活也相当挣扎,
她发现自己仿佛受了某种诅咒,越是想要表达对王番茄的爱意,却忍不住想要杀对方!
“一定是我对王番茄先生还不够喜欢!”
少女这样想着,决定把今晚的烛光晚餐,当做决胜局!
两个人都喝得微醺之后,陶雪然主动站起来,慢慢接近王番茄。
她俯下身子,强势地掰过王番茄的脑袋,二人越靠越近。
王番茄瞬间兴奋了:“兄弟们,大的要来了!”
弹幕的LSP也相当兴奋:
“GKDGKD!”
“超管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岂料,正当陶雪然就要亲上去的时候,
忽然!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行动。
铿!
桌上闪着寒光的餐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她惊慌道:“王番茄先生,快逃!”
下一秒,刀刃就差点擦过王番茄的脖子。
VR传感器,准确地让他脖子的皮肤感受到冰冷的气息。
王番茄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餐桌,陶雪然又不受控制地朝他逃跑的位置,扔了一颗微缩手雷。
轰!
好在,手雷扔偏了,把身旁的墙炸了一个小洞,王番茄也被埋进了废墟里。
陶雪然黯然道:“果然,还是挣脱不了这个诅咒么。”
直播间弹幕刷屏:
“来了来了,又是那个越是喜欢越要杀死的BUG,最近不少玩家被这个BUG害苦了。”
“官方不是说,这不是BUG,是游戏特性么。”
“擦,那这不是无解的死局?好不容易攻略到的老婆,接近却有生命危险?”
此时,游戏中的陶雪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环。
手环正发出淡淡的墨绿色幽光。
她说道:
“我怀疑,梅丽莎在我来到21世纪之前,已经对手环施加了改造,
为了阻止我对你下杀手,她提前骇入了这个手环,让手环影响我的潜意识,让「杀意」和「爱意」彻底翻转。
结果没想到,我现在不想杀你了,反而却阴差阳错地向最初的「救世主计划」目标靠拢了。”
王番茄从废墟中爬起来,吐槽道:
“所以说,梅丽莎预判了你的预判,但却被你预判了预判的预判?不对……”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混乱了。
“嗨!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弹幕乐了:“哈哈哈,恋爱也会让男人变笨啊。”
陶雪然伤心:
“难道,命中注定我们不能再靠近了吗?”
王番茄目光炯炯:
“没关系,陶小姐,一定能有办法的。”
他在直播间说道:
“兄弟们,这肯定是桃源乡给玩家的考验,你们想想看,恋爱游戏如果轻易就能攻略妹子,那有什么意思,要的就是这个刺激的过程!”
……
入夜。
陶雪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开始就是抱着赴死的决心来穿越时空的,
所以,她早就知道,一旦未来改变,根据蝴蝶效应,世界线变动,她不会出生在24世纪,她的存在会被抹杀。
“既然这样的话,也许,不能接近王番茄先生,是一件好事。
他注定要在我不存在的未来世界线度过余生,保持现状,会减少他的痛苦吧。”
此时,躺在隔壁房间床上的王番茄,却下定了决心。
这个妹子,他志在必得!
他开始思考。
在改变梅丽莎毁灭世界的「未来」同时,留住陶雪然所在的「现在」,就需要对抗因果律和时空悖论。
冷静,王番茄!
作为玩过无数科幻游戏的老司机,他决定玩一把大的!
……
周末,王番茄带陶雪然去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叫东海明珠电视塔,位于黄浦江畔,是江海市的热门景点。
陶雪然好奇道:
“为什么忽然想带我来这儿?”
王番茄说道:“因为,我无意间在你的手环里,发现了一张,你和凌霜之间的合影壁纸。”
当时的你,穿着身上这件JK制服,站在未来世界的这座塔之中。
我确实很意外,没想到在24世纪,这座塔依然矗立着。”
陶雪然点头:
“虽然塔还存在着,但已经变成了一座古代遗迹,24世纪的人把这里改造成了一个博物馆,用来展示21世纪的考古发现,还原这个时代的生活。其中就包括我身上穿着的这件JK制服。
我小时候被爸妈带着去过一次这个博物馆,当时就喜欢上了这件连衣裙。
在赛博战争爆发后,身为反抗军战士的我,和凌霜前辈故地重游。
当时,这里已经被梅丽莎的部下占领了,但凌霜前辈听说我从小就喜欢这件展览的衣服,便耽误了任务时间,和我潜入了这里,拿到了衣服。
这张合影,也是我们得到衣服之后,在塔顶拍摄的。”
王番茄笑道:
“看得出来,你确实挺喜欢这件JK制服,当时在地铁上,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就穿着它。”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
“所以,我特地带你登上这座塔。
你不觉得,咱俩现在站的位置很眼熟么?”
陶雪然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二人现在的位置,正是照片上合影的位置!
王番茄悠然道:
“穿着熟悉的衣服,在另一个时代故地重游,是不是有种时空交汇的错觉?”
“确实……”陶雪然瞪大眼睛。
“所以,我特地带你到这个时空交汇之处,是要告诉你,我要把你堂堂正正地从24世纪接过来!
虽然我不清楚,当时与你合影的凌霜是不是已经背叛了你,但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
陶小姐,在这里,与过去的你做个告别吧,
然后,做我的老婆,做一个21世纪的女孩子,和我一起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吧!”
王番茄一把将陶雪然拉过来,揽到了怀里,就好像把妹子从暗无天日的24世纪,拉到了充满色彩的21世纪。
陶雪然压抑着身体的杀意,感动地点了点头:
“嗯,我答应你。”
此时,直播间沸腾了:
“666666,主播牛逼!”
“哈哈哈哈哈哈!好耶!”
“??ヽ(°▽°)ノ?”
“恭喜王番茄老师告白成功!”
“我一路看下来,主播真不容易啊,虽然只是赛博老婆,但你一定要珍惜她哦!”
就在这时,游戏弹出提示:
【主线任务「假戏真做」完成】
【陶雪然对你的杀意降低至0,爱意提升至100,恭喜告白成功】
【接下来,请玩家自行探索游戏结局】
……
此时,陶雪然手环,倒计时再次发生了变动进行:
【世界线变动率91.235%。】
陶雪然很明白,被爱情治愈的王番茄,已经再也没有理由做一个自闭的宅男,开发毁灭世界的元宇宙了。
但是,作为治愈者的她,却要永远作为代价而消失。
这何尝不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见到陶雪然心情沉重,王番茄坚定道:
“陶小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我认为,既然时间机器能够顺利发明,你能够从24世纪来到这里,那就说明一定有一个物理学上的规律,让祖父悖论自洽。
这就好像量子物理的观测者效应,穿越时空本身就是一种改变时空叠加态的观测行为,
这个观测行为的结果确定,才会让祖父既死又活,孙子既穿越又没穿越的叠加态坍缩。
陶小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歪着脑袋,摇了摇头。
王番茄越说越振奋:
“也就是说,当我王番茄——世界的毁灭者,自身存在着「既改变又不改变未来」的可能性时,平行宇宙是存在的!
虽然,随着波函数坍缩,平行宇宙只有短暂的存在间隙。
但我,可以抓住这个时间空隙,带你一同进入时间机器中,让我们这两个改变世界的变量,进入平行宇宙之间的缝隙,逃离因果律!”
陶雪然:“可是你是如何做到两种可能性同时存在的呢?”
“呵呵,要不要开发毁灭世界的东西,全在我的一念之间,所以这几天,我刻意让自己的思维混乱,让两种想法在脑海里打架,延缓世界线变动率变成100%!”
陶雪然这才发现,王番茄脸上挂着黑眼圈,面色灰白。
她捂着小嘴:“不行,王番茄先生,我怎么忍心让你的精神承受着这样的折磨,而且时间机器很可能已经摔故障了,重新进入时间机器这件事本身,相当危险,九死一生,我不能让你……”
“不要再说了,陶雪然小姐!”
王番茄目光坚定:
“没有你存在的未来,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