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何成和乔欣露坐在工商局的会议室内，等待着琼斯等人的到来。

“你看起来怎么有点紧张？”等人的时候，何成侧头观察了一下乔欣露的状态。

乔欣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脉搏，“这么明显么？”

何成歪了歪脑袋，“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乔欣露抿着嘴唇挠了挠脸颊，“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是紧张还是兴奋。”

“也是，不过以后这种事情会很常见的，国外的企业对于各种法律条款是非常敏感的，并且善于利用各种法律条款。”

“法律战一直都是商战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相比之下，我们华夏企业在这一领域就显得很稚嫩了。”

“就拿不正当竞争来说，我们华夏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是1993才通过的，人家德国在1896年就推出了《反不正当竞争法》。”

“当我们华夏企业开始研究《反不正当竞争法》的时候，人家随随便便都能拿出几百几千个经典案例了。”

“所以你才会这么重视公司法务部的建设。”乔欣露下意识道，同时又面露一丝疑惑，“但法律的条款不都是很清晰的嘛？白纸黑字写在那，经验真的会很重要么？”

闻言，何成有些无奈的一笑，“你记住，这是一个辩证且复杂的世界，凡事都有两面，甚至多面性，这就注定了法律很难完美。”

“因为法律要把很多事情明确化，可这個世界是无法彻底明确化的。”

“就像我们无法用公式来对应所有的客观现象。”

“但科学界可以搞出一个量子力学来，法律界又不能搞个量子法律出来。”

“也正因此，法律就渐渐成为了一些人的工具，尤其是在商业法领域，法律的工具化是最明显的。”

“所以不管是面对公司的问题，还是面对个人的问题，你记住，永远不要奢求法律的完美性。”

“当然，一辈子不要遇到任何法律纠纷是最好的。”

乔欣露用力的点了点头，表达了她有认真听进去的意思。

“咚咚咚。”

就在这时，罗田敲门走进了会议室，他的身后，跟着琼斯塞尔希等七家国外企业的代表。

何成微笑着起身，先跟罗田握了握手，再跟七名企业代表握了握手。

随后，所有人入座。

坐在主位罗田双手上翻指向两边，眼神则看向了琼斯等人，“你们作为诉求方，先说一说你们的想法吧。”

七人对视了一眼，琼斯身体稍稍前倾，代表大家说道，“我们的诉求其实非常的清晰，相信何总也能理解。”

“你们的定价明显是低于行业正常价格区间的，我们有理由认为你们的定价是不合理的，是你们为了抢占市场份额，采取了不正当的竞争手段。”

“基于贵国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我们要求星辰集团立刻停止这种不正当竞争行为，并受到应有的惩罚。”

琼斯越说，眼神越发凶狠，而迎着琼斯的眼神，何成只是淡然的一笑，“琼斯先生是觉得我们的定价太低了嘛？那我们就来看看《反不正当竞争法》的规定。”

“《反不正当竞争法》有明确的界定，在低价销售这件事情上，如果企业的低价行为是通过技术升级，节约生产成本等方式实现的，且低价本身并没有低于成本价，那就不属于不正当竞争。”

“但你们的定价应该已经低于成本价了吧？”琼斯立马质问道，并且脸上浮现出一种自信，仿佛在表达着一种我们早就知道你何成会这么说的意思。

“哦？你们凭什么说我的定价低于成本价？”何成表情略带戏谑的看着琼斯。

琼斯看到何成的表情显然有些不爽，下意识冷笑了一声，“何总，我们最近这段时间整合了包括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这七家企业在内的十多家企业的经验和能力，基于你们华夏的用工，技术专利，场地等成本进行了多轮成本测算。”

“不管我们怎么计算，你们星辰集团现在这个定价一定是低于成本价的。”

“可以说，你们是利用集团公司的整理盈利能力在补贴工业软化项目，从而通过不合理的低价策略抢占市场。”

琼斯说完用力的敲了一下桌子，以表达他内心的不满。

看着琼斯愤怒的样子，忍不住呵呵一声道，“你们了解我们星辰集团么就在那测算成本？”

“还基于我们华夏的各种成本进行多轮测算，你们基于的清楚么？”

“更何况，我们现在签的合同动辄几百万，也有上千万的，这又不是卖电脑，真是亏本销售的话，我们要亏多少钱？”

“何总你就别在这里偷换概念了。”琼斯做了个停的手势，“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你们集团的补贴就是补贴在研发投入上的。”

“而研发投入，或者说研发成本跟电脑零部件成本不一样，是可以拉长回报周期的，只要集团兜得住就行。”

“但对于你们星辰集团的工业软件来说，研发投入才是最大的一块投入，因此当我单拎出这个产品时，成本的计算就不能把研发投入剔除掉。”

“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计算一个短期成本和长期成本，你们的长期成本或许可以做到低于产品定价，但你们的短期成本一定是高于产品定价的。”

“在工业软件，尤其是工业管理软件这种相对特殊的产品上，短期成本也可以被纳入不正当竞争的判断依据。”

“那这个短期该怎么定呢？半年？一年？三年五年？”何成故作疑惑的问道。

看到何成面露疑惑，琼斯瞬间来劲了，“这一点自然有法律的经验摆在那里，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存在大量相关案件，也因此有了一些共识，就包括所谓的短期该如何定这件事情。”

“顺便提一嘴，包括我们的成本测算，也都是借鉴了过去的判决标准，何总可以不相信莪们，但可以相信法律的公正性。”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啊。”

正当琼斯觉得自己气势上压住了何成的时候，何成脸上的疑惑突然消散，并重新回到了特别淡定的状态。

“你们之所以决定用不正当竞争这个点来对付我们，是因为你们觉得你们在这个领域有足够的经验，更觉得华夏企业在这个领域肯定没什么经验。”

“尤其是工业软件这个产品，华夏相关企业恐怕都没在这个行业打过不正当竞争官司。”

“就像你们提出的短期成本和长期成本问题，很多企业怕是想都没有想过还需要面对这个概念。”

“所以在技术打不过我们，价格打不过我们的困境下，你们决定用你们的这一优势来招待我们。”

“你们一定觉得毫无经验的华夏企业会被你们虐的体无完肤。”

“而你们想要的结果，肯定也不仅仅只是想让我们提高价格，对吧？”

何成的直接，让琼斯等人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毕竟罗田就坐在边上听着呢，同时也有些意外，意外于何成看的这么透彻。

“可惜啊。”而当对方的情绪开始复杂起来的时候，一直靠在椅子上的何成第一次身体前倾，释放出了一种压迫感，“你们对我们星辰集团的了解还是不够全面。”

“我想提醒一下各位，我们星辰集团是一家跨国企业，你们那点手段，我们清楚的很！”

琼斯眉间一皱，心中不由产生一丝不安感。